◎华雪纯
雨
◎华雪纯
我爱雨天,也爱黑夜。
我是在西南一个小城里长大的,一来雨那苗头必定不小,前前后后就像一场生与死的角逐,如陆游诗《大风雨中作》中说的“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那样,雷鸣电闪,宛若两座山体的碰撞,一路撕开,从天边炸裂到深渊。
我离开故土已经好几年了,发现蜀中地区这边的雨倒与我生长地区的雨有很大的差别。蜀中的雨来得都很温柔。雨小的时候轻飘飘的,感觉有一顶草帽在微风里一直打转,从南到北,转到狗尾巴草上,转到江里;雨大的时候也是细丝丝的,不过却密集了很多,打在脸上也没什么感觉,像极了南方温婉的小姑娘的眼睛,也应了“天街小雨润如酥”这句诗,它是可爱的,静悄悄的,却别有一番韵味。
在我故乡的后院里,有两排整齐相对的瓦房,每当下雨时,房顶的瓦片便会积水,从房顶顺流而下,形成空中壮观的瀑布,雨声哗啦啦的,没有一点杂质,原始而响亮。两排瓦房的台阶下,长满花花草草,但都不高,雨停时,会有残留的雨从瓦片一滴一滴地落下,轻轻抚摸着这些花花草草。孩子们便会用手去捧,或者伸一根手指头去用心感受这雨滴的洗礼,就像这雨滴滴过平静的湖面一般,在孩子心里留下永远抹不去的记忆。每当下雨时院里的大人们都会开始扫雨,有的也会专门用一个小锅去接雨,然后煮沸,用来打酥油茶或者给长辈煮茶。而住在河边的人家总会拉一张大网,下雨涨水之后总会有鱼落网,那时候看见雨中光着膀子拉网的大汉时,我们总会大喊:烧鱼,烧鱼。家乡的河都比较浅,比起有横跨大桥的河来说,人们的目光都在水的涨落上,又或者哪家的簸箕又被冲走了。在蜀中,有大桥(指城市的大桥)的地方下了雨,那就成了一幅风景画,或者成了文人墨客笔下的诗,感性而有张力,因为都市总是流动着的,不同地方的人感受这些相同的场景也会有不同的心情。时代的发展会让一部分自然现象麻木,但也总会唤起另一部分说不清的情怀,而雨是天地之间的精灵,历代的变迁都改变不了它所涵盖的净土。
我印象最深的是在雨天时把热腾腾的洗脚水往门外一泼的场景,热水碰冷水“噗噗”作响,碰出了西游记里云雾缭绕的仙气。那时的路灯采用的还是白炽灯,灯杆也矮矮的,灯的外面套了一层薄薄的透明塑料,光线十分地柔软昏暗,就像老式电影院里播放《卖花姑娘》的画面一样。我住的二楼(十多年前的西南地区算是高房了),那时候我就喜欢坐在楼上的板凳上看雨。关掉所有的灯,这样每一滴雨好似都能看得清样,淡黄色的,透明的,红色,像用泡泡水洒的彩虹般,没有源头,从黑暗出窜出,然后一夜成名。“沙沙沙”的雨和灯光互相抚摸着,像街头那个女人锅里炒板栗摩擦出的声音。时间爬上老旧的窗台,雨的冲刷更新了岁月的脚印,墙上的青苔和藤条从出生到第一次崭露头角也算是在迎接它的到来。
人年轻的时候总想出去走走,却也不免遇上几场雨,习惯了独来独往也就会更思念故土。那些关于雨的民谣和妈妈的容颜都随时光变得模糊而又无法忘却,就像梦到江南的烟雨和小船,真实和虚幻在对比之间碰撞出一种特殊的情感,只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因为遇见雨而心存感激。
大雨小雨深山里,蓝雨紫雨都市里,天上的,水里的,雨有力地下在心间,雨酿的酒喝不醉,在心尖储存才足够有味。
(责任编辑 武原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