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求生

2017-02-28 14:36刘少才
当代工人 2016年22期
关键词:费尔南多水手海盗

刘少才

船长帮我提行李

那是5月份,在一家中介公司的推荐下,我与其他8名中国船员从首都机场出发,经德国的杜赛尔多夫机场到德国的汉堡港上船接班。

原以为是艘半成新的船,谁知竟然锈迹斑斑,这是德国一家公司当废钢铁卖给巴西一家私人船公司的。原以为船长是个凶巴巴的老头,谁知却是个中年人。“我是船长,叫我费尔南多好了,欢迎中国船员的到来。”

我的外派身份是服务员,另外8人是1名水手长带3名水手,外加4名机工。水手、机工走后,费尔南多要帮我提行李。服务员职务最低,我忙摆手拒绝。但船长还是执意抢过我的行李,提着向上走。我知道服务员的房间在厨房附近,不在上边。船长说不会错。原来他将我领到全船最高层,原来的报务员房间。

放下行李,船长说,对外你是服务员,但这条船情况有点特殊,无线电设备比较老化,需要维修保养。船方是一个新开张的私人企业,一切以既赚钱又节省开支为出发点,所以船公司向中国求援,要一名报务员出身的船员。

我在中国远洋运输公司干了20多年报务员,直到上世纪90年代中期,随着现代通讯技术的进步,陆续取消船舶报务员,我这个国家一级报务员就失业了,改行从头做起。

取消报务员是国际电联规定的,但对一些小公司来说,昂贵的卫星通讯费是原来水运电报通讯的好几倍。所以,有些公司投机取巧,装卫星通讯设备充当门面,应付国际有关部门检查,实际上还是用水运电报形式通讯。

船长让我干好服务员的主业,并尽快熟悉电台这套副业。我赶到厨房时,印尼籍厨工正在忙着做晚餐,见我到来,用生硬的华语自报家门,“我叫托索,与中国船员共事过,大家都叫我[口][罗]嗦。”[口][罗]嗦早我上船3天,厨房他一个人忙活,够他受的。20年前,厨房要有3名厨工,两名服务员,现在各国都在减人增效,几乎减到一名厨工一名服务员了。

服务员报务员维修工

我通常早早起床,打扫餐厅、走廊及洗手间,做早餐小菜。业余时间就一头扎进电台熟悉机器。从电台日记显示,这里的设备已经14年没有使用了。我先清理、通风,从查找主电源入手,开试收、发报机,一点点试着来,丝毫不敢大意。由于终止了水运电报通讯,国际电联出版的《无线电信号书》还是14年前的残本,以前这本厚厚的资料每年都重新出版一次,而且每到一个港口,代理就会带来新的资料加以修改,里面记载世界各海岸电台呼号、频率、功率及通讯情况。没有这本资料,工作起来很大困难。因为自从取消水运电报通讯,很多小型海岸电台都取消或改换了业务,电台频率、业务变化非常大。

船刚开两天,雷达出现故障,急得管理助航仪器的印度二副团团转。

本来一艘船要配两部雷达,但现在这艘船只有一部,船员分析另一部可能被原来的船员倒卖了。见二副修复雷达无望,费尔南多就动员我看看。

我从显示器开始查找,对照图纸判断,竟很快找到了故障所在,原来是一块电路板接触不良造成的。虽是举手之劳,却解决了船长的担忧。

原本锈迹斑斑的船甲板,在中国水手长老孔和水手们的照看下,变得干净起来。他们起早贪晚地除锈涂油漆。费尔南多船长对此很满意,他说就愿意与中国船员同船。

当然,船长对我这个身兼数职的服务员也很满意。

比斯开湾救冰箱

船由北向南过比斯开湾,正赶上七八级大风。比斯开湾是世界有名的海区,无风三尺浪,七八级风是常事,所以船长根本就没考虑避风,而是按原计划行驶。

通过比斯开湾,时速为13海里的船也需要24个小时,历史上,曾有无数航海家和海员在这短短一天内船毁人亡,葬身海底。

过了法国西北的布雷斯特角,船就左右摇摆得使人昏昏欲睡。海水翻滚着,大风刮得船吊钢丝发出魔鬼般怪叫,海水砸在窗玻璃上,呼呼地炸开了锅。天上阴云低沉,巨大的船身时而扎进入高高的浪峰,时而跌进深深的浪谷,我们的船就像一枚飘零的树叶,人就像树叶上一个渺小的点,在巨浪中被戏弄着。

此时,船员們除了值班的,都趴在床上不动。这样恶劣的气候,船上是炒不了菜的,但我得去食堂,即便不能做饭,到时间也得发饼干或生吃面充饥。

我还未进厨房,就听到撞击声,冲进去发现大厨紧抓着厨房桌案前的扶手,而厨房唯一的冰箱从固定在墙壁下来了,随着左右摇摆频率来回撞击。

我猛地扑上前去,试图阻止它继续撞击,大厨见状,也扑上去帮忙,我们用绳子将冰箱暂时固定好。可我的腿却被碰破了,鲜血直流。这位印尼大厨[口][罗]嗦说:“千万别让船长发现,说不定会炒你的鱿鱼。”

我给船长送饼干时,还是被发现了,他非但没责备我,还说:“要注意安全,以后发生这样的事必须告诉我,以便我掌握情况。”这个比我小十几岁的船长很有人情味呢。

写遗书抗海盗

船出了红海就进入了索马里海盗活动的海域——亚丁湾。费尔南多不像中国船长那样重视,开了个会布置一下,既没进行防海盗演习,也没检查防海盗设备,只留下一句话:“海盗都是要钱的,都在明处给海盗放点钱,保命要紧。”然后又沉着脸补充一句:“回去把遗书都写好了。”

水手长老孔是我们这次外派的头,他私下也说没见过这么防海盗的。老孔是个细心人,他带着水手做了消防水龙的准备。

进入亚丁湾的那个晚上,已经过了当地时间23点,船长从驾驶台回到房间,刚洗澡,驾驶台电话跟着就打过来,说雷达显示右前方有两个移动的回波,船长跑上驾驶台,确认那是两艘机动艇——海盗来袭!

警报响起,到指定地点集合的是巴西大副带着的水手长等4名中国船员,机舱的巴西二管轮带领4名中国机工,其他国家的,如印度、印尼、菲律宾的船员一个都没到场。更可气的是,子弹打到驾驶台玻璃窗,大副指挥水手们阻击时,印度三副却借口肚子疼,一去没了踪影,直到海盗见无机可乘离去,三副才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又回到驾驶台。这一切都被船长看在眼里。

第二天,船长打电话叫我过去,说要将三副撤职,叫水手长老孔接替。此前聊天时,我提及老孔曾是中国远船上的二副,因为眼睛近视,才改行做了水手长。到印度后,船长礼送三副下船,请老孔上任,并召开了船员大会,向大家说明为什么要炒三副,同时赞扬了中国船员以船为家,关键时刻舍身阻击海盗的果断行动。

此后,我们安全地过了马六甲海峡,横渡了太平洋,穿过巴拿马运河,进入大西洋,安全抵达巴西亚马孙河口的格兰德港,圆满完成此次的外派任务。当中国船员下船时,船长、轮机长、大副与我们握手告别。费尔南多动情地说:“我会记住你们的,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再与你们风雨同舟。祝你们一路平安,愿上帝保佑你们。”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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