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拿治疗儿童自闭症探析

张建国 苏咏芝 朱嘉俊 陈瑜明 马俊雄 黄宝如

推拿治疗儿童自闭症探析

张建国 苏咏芝 朱嘉俊 陈瑜明 马俊雄 黄宝如

笔者在中医理论指导下，对儿童自闭症病因病机进行分析归纳，结合现代医学及心理学的认识，通过临床实验，观察小儿推拿对儿童自闭症的认知、行为、语言、动作发展的影响，随机选择11名6至7岁自闭症儿童。在接受小儿推拿前后，分别做了认知、行为、语言、动作等不同发展范畴的能力评估。结果表明采用小儿推拿治疗对自闭症儿童的语言沟通能力、认知及社交能力都有显著作用。

自闭症； 小儿推拿； 病因病机； 奇经八脉； 四大手法； 振法； 丹田

儿童自闭症又称孤独症，起病于婴幼儿时期，涉及语言、认知、情感、行为等多方面的发育障碍，以社会沟通困难、兴趣狭隘、刻板行为、认知缺陷等为主要特征。目前临床缺乏特效治疗，约有40%患者伴有不同程度的智力障碍。

1 中医治疗儿童自闭症理论溯源

现代医学认为自闭症病因不明。中医古代文献无“自闭症”的病名，综观古代医家的各种描述，儿童自闭症当属“童昏”“语迟”“清狂”“无慧”“胎弱”“视无情”“目无情”等范畴[1]。中医理论认为自闭症病因病机为先天不足，肾精亏虚，心窍不通，神失所养，肝失条达，升发不利，其病位在脑，同心、肝、肾三脏有密切关系[2]。

古人早已经认识到脑与精神活动的密切关系，脑主宰生命活动，人的视、听、言、动及思维、感觉记忆等均与脑的功能有关。人体脏腑及五官肢体的一切行为都由脑支配，正如《素问·脉要精微论篇》所说：“头者，精明之府。”脑为元神之府，由髓汇集而成，《素问·五脏生成篇》曰：“诸髓者，皆属于脑。”

1.1 先天不足，肾精亏虚

肾为先天之本，藏精生髓。《灵枢·海论》说:“脑为髓之海。”《医方集解》云:“人之精与志皆藏于肾，肾精不足则志气衰，不能上通于心，故迷惑善忘也。”若先天肾精不足，导致肾精亏虚不能化髓充脑，神明用之不足，元神不得滋养而发为精神活动异常。如父母健康欠佳、孕母素体虚弱、高龄妊娠导致胎儿禀赋不足，或母孕期间感受外邪、跌仆损伤、精神刺激、误服药物等损伤胎元；以上诸多因素都可以导致先天肾精不足，脑失所养，从而出现不同程度的智能障碍[3]。

1.2 神失所养，心窍不通

心主神志，心藏神。人体生命活动的外在表现以及人的精神、意识、思维活动都是“神”的具体表现。《素问·灵兰秘典论》曰:“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灵枢·邪客》曰:“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自闭症儿童不认亲疏，表情淡漠，不喜交际，听而不闻，言语重复，语言难以理解，行为怪异，兴趣狭窄，貌聪无慧等表现皆因心神失养所致。

1.3 肝失条达，升发不利

肝主疏泄，具有调畅气机和调畅情志作用。《素问·灵兰秘典论》：“肝者，将军之官，谋略出焉。”肝藏魂的功能异常可导致情志障碍性疾病。自闭症患儿一方面因为小儿“肝气未盛”，另一方面“肝常有余”，表现为精神抑郁，表情淡漠，闷闷不乐，甚至烦躁易怒。

目前的中医治疗方法主要有以下三方面，口服中药：按照脏腑辨证治疗，肝肾、心脾、心肾、肝脾、脾肾论治等[4]；针刺治疗：头针法，头针加体针、水针、舌针、七星针疗法[5-7]；综合疗法(针灸+行为干预+推拿)[8]主要作用为开窍醒神、调整五脏六腑之经气，疏通经络，协调机体阴阳平衡。尚没有单纯应用小儿推拿治疗本病的报道。

2 从奇经八脉论治儿童自闭症

奇经八脉主治先天疾病。儿童自闭症的主要病机是先天不足，导致生长发育失衡、脏腑功能异常、经脉阻滞，涉及语言、认知、情感、行为等多方面的发育障碍。另外，儿童与成人生理功能有明显差异：儿童时期的奇经八脉之经气运行尚未闭阻。因此，笔者认为，本病的治疗原则是奇经八脉论治：激发和疏通奇经八脉为主，调理脏腑功能为辅，再应用特定穴治疗。

2.1 阴跷、阳跷脉

奇经八脉犹如气之湖泽，《奇经八脉考》云：“盖正经犹夫沟渠，奇经犹夫湖泽，正经之脉隆盛，则溢于奇经。”当人体气血盛，则气溢而流注于奇经八脉之中。八脉以阳跷、阴跷及督脉能入于脑，是濡养颅脑、炼气养神的重要经脉。《针灸甲乙经》说：“跷脉有阴阳，气之在身也，如水之流，如日月之行不休。故阴脉营其藏，而阳脉营其府，如环之无端，莫知其纪，终而复始，其流溢之气，内溉脏腑，外濡腠理。”李时珍《奇经八脉考》说：“紫阳《八脉经》云：八脉者，先天大道之根，一炁之祖，采之惟在阴跷为先。此脉才动，诸脉皆通。次督、任、冲三脉，总为经脉造化之源。”阴阳二跷交于照海及申脉，按揉照海、申脉，激发阴阳跷脉经气，是治疗自闭症的重要穴位。

2.2 任督二脉

督脉总督诸阳经，古有“病变在脑,首取督脉”之说。督脉与脑直接联系,《难经·二十八难》：“督脉者，起于下极之俞，并于脊里，上至风府，入属于脑。”督脉从下而上贯穿整条脊柱，联系各脏腑，将人体脏腑之精微上输于脑，发挥治疗作用；任脉对一身阴经脉气具有总揽、总任的作用。《素问·调经论》曰：“五藏之道皆出于经隧，以行血气；血气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是故守经隧焉。”任督二脉统领诸经，与人体的多条经脉相互交会，内联五脏六腑，外达四肢百骸，对全身各脏腑、经络均有整体调节作用。

3 儿童自闭症的中医推拿治疗

3.1 四大手法治疗

“四大手法”由孙重三先生首先提出[9]，能够接通人与天地之气，调和人体阴阳，有利于壮元神，调阴阳，醒脑神。包括：(1)开天门：《幼科铁镜》称额天门，《保赤推拿法》称之为“开天门法”，为天人合一之门，是天人阴阳气血交汇之所。作为起式之一，开启人体阳气门户，接通天之阳气，启动经穴。《黄庭内景经》有“上合天门入明堂”之说，体现了天人合一的整体观；(2)推坎宫：《易传·说卦》：“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能够调节肾阴肾阳，使阴阳互济。天门内舍于胃，坎宫内舍于肾，二穴相配，“先天生后天，后天养先天”，有利于先后天阴阳的协调；(3)揉太阳：《幼科推拿秘书》说：“额角，左为太阳，右为太阴。”通过左揉太阳，右揉太阴，使阴阳二气最终达到平衡；(4)揉耳后高骨：《推拿仙术》说：“拿耳后穴，属肾经，能祛风。”功能止头痛，安神除烦。以上四穴，天门重调天人之阴阳；坎宫重调脏腑之阴阳；太阳调节左右之阴阳；耳后高骨调节前后之阴阳。四穴合用壮元神、调阴阳、醒脑窍。是治疗本病要穴。

3.2 振下丹田治疗

在下丹田实施振法，有重要治疗作用。首先，丹田是人体生命活动的源泉。《难经》认为下丹田是“性命之祖，生气之源，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脉之根，阴阳之会，呼吸之门，水火交会之乡”。任、督、冲三脉，皆起于下丹田，“一源三岐”。任脉为“阴脉之海”，主一身之阴；督脉为“阳脉之海”，主一身之阳；冲脉为“十二经之海”“五脏六腑之海”，主一身之气血。人的元气发源于肾，藏于丹田。三脉同源互资，配合调控人体的精、气、血及阴阳，维持生命活动；第二，丹田被称为“人体第二大脑”，与人脑的额叶关系密切。人脑的额叶主管很多高级智慧，如分析力、应变力、计划能力、自我控制及情绪平衡。并且与禅修“明心见性，开启般若智”相关。Chan等[10]认为：刺激双手，在脑部反应只限于大脑的运动区；而刺激丹田，在脑部反应则包括前额叶、颞叶、丘脑、脑岛和扣带回。显示调控丹田能激活大脑很多重要功能；第三，任、督、冲三脉从经脉循行、气血阴阳等方面与心神的生理活动关系密切，又可对其产生重要的影响，并为之提供了充足的物质基础，可以通过调节一源三歧脉来治疗心神疾病[11]。振法作用于丹田，不但补充和激发人体元气，而且通气血、养脏腑、安心神、醒脑窍、激发潜能。

3.3 督脉及奇穴的治疗

督脉取穴：长强、腰阳关、命门、至阳、灵台、大椎、哑门穴等，另外取其他穴位，包括：(1)百会穴：居颠顶，联系脑部，是调节大脑功能的要穴。《灵枢·卫气》“气在头者，止之于脑”，杨上善注说“胃流津液渗入骨空，变而为髓，头中最多，故为海也。是肾所生，其气上输脑盖百会穴，下输风府穴”。《备急千金要方》：“烦闷恍惚，喜怒无常……次灸百会一处七壮。”(2)神庭穴：位于额上，脑海之前庭，同时又分布在头顶部督脉循行路线，“神处其中则灵，灵则应，应则保身”。治疗自闭症所致情绪低落、思维反应迟钝等。(3)四神聪穴：属于经外奇穴，临床常用于治疗各种神志病，尤其对于负性情感的调整具有较好效果。(4)阑门穴：在肚脐上1.5寸处，是道医的重要穴位。道家认为，阑门在大小肠交会处，为食物自胃中转入小肠暂停之所，无论虚实各症，必须首先放通此穴。如此处气分错乱，凝结不通，则胃肠之气混乱，各脏腑之气亦因之错乱。故此穴是开中气的关键，治中焦疾病的要穴[12]。

3.4 捏脊治疗

捏脊能够调阴阳、理气血、和脏腑、通经络、培元气，治疗先、后天不足。采取“捏三提一”法，每次治疗须捏脊6遍。

4 与各医家治疗手法的比较

4.1 具体操作方法

整个疗程总计14周，2次/周,30分钟/次。头面部：四大手法2分钟，按揉头部的运动区、语言区及百会穴、四神聪穴、神庭穴各100次；胸腹部：揉阑门、建里、巨阙、关元、章门穴各50～100次；平掌式振法作用于下丹田5分钟；背部：按揉长强、腰阳关、命门、至阳、灵台、神道、大椎、哑门、心俞、肝俞、脾俞、肾俞穴各50～100次，重点按揉至阳、灵台、神道穴；四肢部：补脾经、补肾经、推心经、清肝经、揉内关、神门、足三里、三阴交、太冲、太溪穴各50～100次，重点按揉照海、申脉穴各200次；最后捏脊6遍。为节约时间，相邻或同经穴位的操作，同时多指按揉。例如，至阳、灵台、神道三穴，同时以食指、中指、无名指旋转按揉。

4.2 与各医家治疗手法的比较

首先，治病求本，强调奇经八脉论治，特别重视阴跷、阳跷脉、任脉、督脉穴位的治疗，调节脏腑功能为辅；第二，选择特殊穴位，例如下丹田、百会、四神聪、神庭、阑门等穴；第三，振法的应用，振法作用于下丹田，能够补充患儿元气，激发潜能，疏通和增加奇经八脉气血运行，安心神、醒脑窍、调整脏腑功能。小儿推拿治疗儿童自闭症，操作方便，疗效确切，无药物毒副作用及针灸之痛苦，从治病求本与安全性的综合考虑出发，有明显优势，值得推广。

5 操作体会与禁忌

患儿大部分存在情感、行为异常。在治疗过程中，医者的态度、推拿手法、操作顺序至关重要。要耐心疏导、顺势而为，选择在最佳时机，适时应用重点穴位、重要手法。例如在患儿情绪相对稳定、能够配合的时机，做下丹田振法，按揉照海、申脉、至阳、灵台、神道、百会、神庭、四神聪等穴位。禁忌态度蛮横粗暴、手法拙劣大力。

6 初步临床研究结果

笔者初次在香港的一间特殊教育学校随机选择了11名6至7岁儿童参加本次实验治疗。他们均在出生后18至36个月内，由香港卫生署儿童体能治理测验中心任职的儿科医师确诊患有自闭症谱系障碍。所进行的临床诊断均基于美国精神医学学会出版的《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 第四版》[13]。被试者均接受了《自闭症儿童心理教育评核(第三版)》测试(简称PEP-3)[14]、儿童行为调查问卷(简称CBCL)[15]评估。

平均治疗次数23.11次(SD=3.10,范围19～27次)。儿童接受治疗前后，PEP-3量表中，前测得分总分为268.82(SD=43.96；范围185～310)，后测得分总分为278.36(SD=35.49；范围207～313)；CBCL平均分，前测为63.55(SD=16.17；范围27～86)，后测为47.18(SD=25.13；范围0～83)。本次实验治疗初步显示了小儿推拿治疗儿童自闭症，具有提高患儿言语、认知能力、智力以及稳定情绪的作用。为本病的治疗提供了崭新思路。

[1] 袁青,吴至凤,汪睿超,等.靳三针治疗儿童自闭症不同中医证型疗效分析[J].广州中医药大学学报,2009,26(3):241-245.

[2] 李诺，刘振寰．中医对自闭症的认识及治疗现状[J]．中国中西医结合儿科学，2009，1(2):150-152．

[3] 郭晓琳．中医对自闭症的认识及治疗现状[J]．中医儿科杂志，2010，6(5)：49．

[4] 严愉芬，雷法清．加味温胆汤配合教学训练矫治孤独症儿童异常行为25例[J]．中医杂志，2007，48(3)：244.

[5] 王春南,商淑云,魏晓红.电针配合行为疗法对孤独症患儿社会适应行为能力的影响[J].上海针灸杂志, 2006,25(12):19-20.

[6] 刘振寰,张宏雁,张春涛,等.头针治疗小儿孤独症疗效观察[J].上海针灸杂志,2009,28(11):637-638.

[7] 袁青,吴至凤,汪睿超,等.针刺对不同病情程度儿童自闭症疗效分析[J].针刺研究,2009,34(3):183-187.

[8] 马瑞玲,袁青,靳瑞.针刺配合行为干预疗法对儿童自闭症行为的影响[J].中国中西医结合杂志,2006,26(5):419-422.

[9] 张素芳.孙重三小儿推拿[M].青岛：青岛出版社，2014:60-63.

[10] Agnes S. Chan, Mei-Chun Cheung, Yu Leung Chan, et al. Bilateral frontal activation associated with cutaneous stimulation of elixir field: an FMRI study[J]. American Journal of Chinese Medicine, 2006, 34(2):207-216.

[11] 王奕力,徐哲学,李雅竹,等.心神与一源三歧脉关系探讨[J].环球中医药, 2015，8(11):1367-1369.

[12] 王雅儒.脏腑图点穴法[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62：40.

[13] 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4th ed.)[S]. Washington, DC: 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 2000.

[14] Schopler E., Lansing, M. D., Reichler, R. J.,et al. Psychoeducational profile-third edition (PEP-3)[S]. Los Angeles: Western Psychological Services, 2005.

[15] Achenbach T. M.,Rescorla L. A. Manual for the ASEBA School-Age Forms & Profiles. Burlington[S].VT: University of Vermont, 2001.

(本文编辑： 禹佳)

香港中文大学教育学院科研资助项目(4058026)

香港中文大学中医学院(张建国、黄宝如)，教育学院(苏咏芝)；灵实中大中医教研中心(朱嘉俊、马俊雄)；如意堂中医诊所(陈瑜明)

张建国(1965- )，本科，专业顾问。研究方向：小儿推拿、成人推拿、养生学、骨伤学的教学、研究及临床运用。E-mail： jgzhang@cuhk.edu.hk

苏咏芝(1982- )，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应用心理学教学与研究。E-mail：wingchee@cuhk.edu.hk

R244.1

A

10.3969/j.issn.1674-1749.2017.08.035

2016-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