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威
古往今来,让不让人说话,是衡量一名官员是否开明的重要标准。很早之前,古人就总结出一条良训:“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不让百姓说话,必有大害,可总有人以为“堵和瞒”才能高枕无忧。
明天启年间,大太监魏忠贤专权误国,靠厂卫特务机构钳制舆论,打击异己。即便上层官宦的隐私也很难躲过厂卫的耳目。如宁安大长公主之子李承恩,藏有公主所赐器物,亦被发现。工部郎中叶宪祖见内城建魏忠贤生祠,颇有感触,叹道:“此天子幸辟雍道也,土偶能起立乎!”把魏忠贤神像称作“土偶”,魏闻知,即刻将其罢官削籍。厂卫的触角也伸入民间,有这样一件事:四个人在密室中饮酒,一人酒酣,谩骂魏忠贤,其他三人吓得不敢出声。还没等那人骂完,便有锦衣卫进来把四人抓走,骂者被凌迟处死。对另外三人赐以黄金,三人却吓得魂飞魄散(清·张廷玉《明史·刑法三》)。魏忠贤专权时禁言,民众道路以目,倒台后,千夫所指,东林党人趁机痛打落水狗。
“胄籍升降,行能臧否,或素定怀抱,或得之舆论”,这是南朝梁武帝对“选士”的看法。算不上真知灼见,但也有一定道理,意思是选官要合乎规矩,要有尺寸,用或不用,要么做到平时心中有数,要么从舆论中得到对某人的评议。西哲黑格尔也说:“无论哪个时代,公共舆论总是一支巨大的力量。”
如今,仍有官员做贼心虚。“张口闭口狗咬狗,黑黄白花满地走。日结月结年年算,原来只为大肥肉。”因为这首打油诗,廉江市政府门卫阮国源不仅丢了工作,还被关押17天,理由是包括市委书记伍杰忠在内的几名当地官员,认为这首诗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后来,抓捕阮国源的公安局长因涉黑被捕,下达抓捕令的伍杰忠也因涉嫌受贿落马,“廉江诗案”不了了之,但它给受害人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百姓因言得咎,公权力成为官员为虎作伥的帮凶,此案并非個案。比如,屡有地方官员利用手中职权,对其他省份通过网络发帖进行异地监督、批评的网民进行抓捕,催生了“谢绝跨省追捕”的黑色幽默句式。像陕西潼关国土资源局原局长赵永峰等,率众殴打记者的事件层出不穷,连新华社、央视的记者也屡遭官员黑手。权力的傲慢与偏见,在封堵舆论过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许多地方的新闻舆论监督被严重弱化、奴化。
不难看出,对舆论抱有恐惧之感的往往是那些心怀叵测者,做了亏心事才怕鬼叫门。他们满嘴党和人民的事业,私下净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对不利于自己的言论一概封杀。于是,就出现这样一种怪现象:贪官在任上时,当地舆论噤若寒蝉,百姓发牢骚不行、开玩笑不行,媒体一律报喜不报忧,对外地的批评监督更是动用各种资源,不遗余力予以剿杀,甚至跨省追捕当事人;落马后,群众无不义愤填膺,奔走相告,拍手称快,有关该官员平日之各种不轨开始在坊间流传,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些官员一旦东窗事发,媒体立刻掉转枪口,民情汹汹,痛打落水狗,有“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之嫌,有人对此颇感慨,甚至有些愤愤然,说当地干部群众落井下石,怯懦卑微,狗落到水里了,才逞一时之快,早干嘛了?
“落水狗”该不该打?鲁迅在《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中早已给出了答案,对“塌台人物”不但要打,还要痛打,他告诫我们“不打落水狗,反被狗咬了”。今天,落水狗不但要痛打,而且要早打,最好是在其落水之前就出手。如果我们每个人不再“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而是挺身而出,不畏强权,不装聋作哑,再狡猾、再狠毒的贪官也必会成过街老鼠,早一日现出原形,落下马来,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