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潇箫
(西南民族大学 旅游与历史文化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
清代汉族移民对鸭绿江流域的开发
——以中国境内鸭绿江北岸地区为研究对象
魏潇箫
(西南民族大学 旅游与历史文化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
清朝建立以来,清政府先后对包括鸭绿江流域在内的东北地区实行了从封禁到禁中有驰,最后到局部开放的政策。自道光以来,汉族移民开始大规模流入鸭绿江流域,并在鸭绿江流域从事盖房建屋、开垦土地、伐木采矿等活动,鸭绿江流域也因此开始逐渐得到了开发。汉族移民对鸭绿江流域的一系列开发活动,使得当地的城镇开始兴起,人口迅速增长,经济和文化快速发展,交通条件不断改善,与此同时还起到了巩固边防的作用,意义重大。
清代;汉族移民;鸭绿江流域;开发
清初以来长达200余年的时间里,由于鸭绿江流域一直处在清政府严厉的封禁政策管控之下而得不到发展,所以该地区长期处于一种“无商、无兵、无村镇市落”的状态。虽然清政府对鸭绿江流域的封禁政策十分严苛,但是汉族移民还是在各种高压政策之下不断地进入该地区生产生活并作出贡献。一方面,汉族移民作为鸭绿江流域移民的主体之一,与当地满族人和其他移民共同开发了该地区,奠定了今天鸭绿江流域发展的基础;另一方面,日渐增多的移民在鸭绿江流域逐渐自发形成了民治机构,助推了清政府在鸭绿江流域设置行政区域以加强该地区管理的进程。
嘉庆之前,鸭绿江流域“尚未开辟,山深林密,土旷人稀”。[1]虽然鸭绿江流域环境恶劣并不适合移民开垦和定居,但自乾隆中叶以来,鸭绿流域却开始相继涌入许多流民。嘉庆八年(1803),鸭绿江中下游地区已经有汉族移民进入。嘉庆道光之际,由于移民的涌入,奉天所辖人口增加了一倍以上,这其中包括涌入鸭绿江流域的汉族移民。自道光朝开始,汉族移民开始大规模流入鸭绿江流域,及至道光末年,鸭绿江流域的汉族移民人数呈现逐渐上升的趋势。大量流入的汉族移民聚集在鸭绿江沿岸,他们“开垦田亩,尤属意在久居为业”。[2]道光之后,进入鸭绿江流域的移民浪潮更加高涨。咸丰同治年间,清政府由于在内忧外患的双重压迫下难以维持对鸭绿江流域的封禁,对东北地区的封禁开始有所放松。再加上当时中原战乱,山东、直隶等地的汉族移民开始大规模地进入鸭绿江流域,并且“私垦之豪,据为己地,敛财编户,自成风气”。[3]到了同治八年(1869),根据相关史料统计已经有超过10万人的移民聚集在鸭绿江流域,这其中就包括占主体的汉族移民。这些不断涌进的汉族移民在鸭绿江流域逐渐形成了“聚集既繁,开垦已广”[4]3的局面。
大量涌入鸭绿江流域的汉族移民,为了在当地长期定居,不得不从事大量的垦荒活动。乾隆嘉庆时期,已经有大量移民开始进入鸭绿江沿岸开垦耕种。道光年间,由于战乱和黄河水灾,大量来自直隶、山东的汉族移民开始在鸭绿江的沿岸垦荒定居,盛京将军奕湘的一道奏折中曾提到,当时“叆江西岸四十二处,私垦田地若干亩,构舍若干间,居民男妇若干名口。”[5]自咸丰朝开始,流民才开始大批地进入鸭绿江流域从事开垦活动,虽然开垦的速度和土地面积不及当时的盛京,但土地开垦的面积却在随着移民的不断增加而不断扩大。面对这样的境况,清政府开始采取各种应对措施阻止移民不断进入垦荒。
但是当时的地方官员,根本无力阻止源源不断的移民垦荒潮,由于害怕受到朝廷的惩罚,他们便掩盖了移民不断进入封禁地区大规模开垦荒地并定居的事实。就这样,移民不断涌入鸭绿江流域的趋势不但没有受到阻止,反而被助长了。嗣后,鸭绿江流域的私垦地亩面积便随着移民的增加而不断扩大,盛京将军都兴阿:“各处游民现己日聚日多,以致砍木、垦荒视为常事”。[4]158
移民私垦的土地面积尽管日渐扩大,但却没有得到国家承认的土地所有权,所以发生了同治年间私垦移民何名庆等人对私垦土地呈请升科一案。同治六年(1863)二月,在鸭绿江西私垦土地的移民何名庆等人,为了让自己私垦的土地得到官方的认可,便呈请盛京将军,要求对已经私垦的土地升科。何名庆等人的呈请内容是:“奉天旺清门外六道河等处,聚集数十万众,垦地数百万晌,请照吉林五常堡开荒成案,一律升科”。[6]对此,盛京将军认为如果继续坚持封禁政策,对私垦土地的移民严行驱逐,那么鸭绿江沿岸达10万人之众的移民将会因此失去多年经营的基业以至沦为流匪,所以应该批准移民的升科请求,实行于国于民皆有利的丈放升科的政策。清政府对此事十分重视,派遣侍郎延煦会与盛京将军都兴阿共同调查、处理该地区土地的升科一事。
随后延煦会、都兴阿等人对鸭绿江流域移民的私垦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显示,鸭绿江沿岸的土地已经得到了大面积的开发,并且在移民长年累月的开垦下,已经形成“沃壤膏田私垦已遍,迁移不易,安插亦难”[7]的局面。根据这一调查结果,清政府不得不正视移民垦荒的现实,并开始逐渐解除对鸭绿江流域的封禁。鸭绿江流域的解禁升科从鸭绿江支流浑江以西的近边地区开始,然后是浑江以东、鸭绿江以西地区。清政府派道员陈本植等人对该地区的土地进行升科,“除上则之地按亩升科外,其余中则以两亩为一亩,下则以三亩为一亩,通共折算,并将军都所办升科五十余万亩之地,统计熟地一百八十万三千余亩有余。”[4]129统计显示的这50余万亩土地,皆是咸丰同治年间移民对鸭绿江流土地的开发成果。
清政府对鸭绿江流域的解禁,使得汉族移民更加大规模的进入鸭绿江沿岸进行土地开垦,从而促进了鸭绿江流域的初步开发。
1.柞蚕业的繁荣
清初汉族移民开始进入东北,传入了柞蚕技术,但传播还不是很广泛。到了乾隆年间,柞蚕业才开始通过海路和陆路两条路线广泛传播到鸭绿江流域。鸭绿江流域各地区柞树资源十分丰富,得天独厚的条件决定了该地区特别适合柞蚕放养。乾隆二十七年(1762),刑部侍郎阿永阿等曾奏称,“奉省所属锦、复、熊、盖等处,沿山滨海,山多柞树,可以养蚕,织造茧紬。现在山东流寓民人,搭盖窝棚,俱以养蚕为业……”[8]嗣后,随着柞蚕放养规模的不断扩张,柞蚕茧的交易量也不断增大,且利益客观,清政府逐渐对此重视起来,开始在该地区加征“剪子税”。嘉庆道光以来,被柞蚕放养带来的较高收益所吸引,山东地区的汉族移民开始更大批地进入鸭绿江流域,并在盖平县、岫岩、庄河一带部分山区放蚕、养丝,鸭绿江沿岸的柞蚕业也因此开始逐渐发展起来。尤其是盖平县,其柞蚕业是当时鸭绿江流域最为发达的,甚至出现了专门柞蚕缫丝的工场。随着柞蚕缫丝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移民开始将柞蚕放养扩展到鸭绿江沿岸安东大孤山、宽甸等地。到了光绪初年,安东、宽甸等地已经发展成为东北地区主要的柞蚕茧产地,当时东北柞蚕茧全域产量的一半以上皆出自安东、宽甸等地。这些柞蚕丝在供给到全国各地的同时,还出口到了国外,随着产量的不断增大,柞蚕丝的出口数值也呈现不断增长的趋势,奉天东南部所产的柞蚕丝更是成为了仅次于大豆三品输出的大宗商品。鸭绿江流域柞蚕业的繁荣发展,带动了整个东北地区柞蚕业的发展,到了清末民初之际,东北地区已经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柞蚕业生产基地,甚至成为世界上柞蚕生产的中心。
2.伐木业的兴盛
鸭绿江沿岸山深林密,木材资源丰富。早在乾隆时期,鸭绿江附近就有居民为了垦地、建屋、薪炭之需等在收获之余采伐木植。但那时候的采伐只是自发进行的,还没有形成一定的团体。后来随着迁入鸭绿江流域的移民逐渐增多,采伐树木的情况也越来越多,再凭着鸭绿江得天独厚的水运条件,甚至有不少人是为了采伐树木才进入鸭绿江沿岸的。不过当时鸭绿江流域一直是清政府的封禁区域,因此这些采伐木植的移民被清政府称为“木贼”或者“木匪”。嘉庆道光年间发生的几起关于偷伐的案件可以从侧面反映出当时移民不断采伐木植的情况,例如嘉庆八年(1803)发生的刘文喜等砍伐木植一案。道光十一年十二月,为了杜绝流民不断偷伐木植的情况,道光谕“奉天妥议杜绝偷砍木植章程”。[9]随着伐木活动的不断扩张,移民对树木的采伐已经逐渐从鸭绿江沿岸扩展到鸭绿江的上游地区。道光二十五年(1845),有移民开始从鸭绿江上游采伐木材并利用鸭绿江编排流放到安东上游马台附近,再辗转销往其他地方。同时期,也开始出现移民私自在木植顺鸭绿江下运途中设卡收取木税的情况。伐木销售一开始还只是移民自发行为,后来私自采伐木植的活动逐渐增多,规模也越来越大,一些富户开始出资招募移民进行木植砍伐,移民仅从雇主手中获取工资,所采伐木材的支配权则完全掌握在雇主手中,由雇主来进行统一管理、销售。
同治年间,树木采伐的数量和规模都逐渐扩大,移民设卡收取木税的情况也多了起来。根据当时官员对鸭绿江沿岸的调查来看,“周历边外七百余里,近边一带树木较少……大率削伐树株,栽植禾稼,断木横地,长垄连山。”[10]同治末年到光绪初年,鸭绿江流域的居民开始逐渐形成采木团体进行伐木,鸭绿江流域出现了众多的伐木组织。位于鸭绿江入海口的大东沟,占据了便利的海上交通条件,特别适合作为木材外运的集散地,因此逐渐变成了上游木材集散的场所。当时震惊朝廷的大东沟木匪宋三好起义便能从侧面反映出大东沟当时伐木业的繁荣。随着鸭绿江流域逐渐发展的木材业,清政府在大东沟正式设置了木税局,对往来木材进行收税和管理。嗣后,鸭绿江流域的伐木业开始逐渐兴盛起来。
3.采矿业的发展
鸭绿江流域拥有丰富的煤、砂金、铁等矿藏资源。清季,大批汉族移民涌入鸭绿江流域,促进了当地采矿业的逐渐兴起,这其中尤以淘金活动为最盛。自清朝中期汉族移民开始进入鸭绿江流域到道光末年,正值清政府和朝鲜联合巡哨期间。那时,移民淘金浪潮不管是在撤哨的冬季还是在会哨的春秋两季都源源不绝。到了同治光绪年间,这一现象更加明显,清朝官兵经常能在鸭绿江沿岸的山谷、江边发现流民淘金所留下来的遗迹。鸭绿江流域的桓仁、宽甸、通化等地附近的河底往往累积着砂金层,金矿产量十分丰富,文献记载:“通化、怀仁一带矿产最富”,[11]因此大批移民开始进入该地区淘金,主要以安东、通化及白山等地的淘金活动最盛。每年五月至九月,安东县境内的“黄矿岭”就迎来淘金的最高潮。到了光绪年间,官方开始接管鸭绿江沿岸的矿采,并开办矿务。十九世纪中期到二十世纪初,众多以淘金为目的的移民开始组团进入鸭绿江流域,前前后后在沿岸形成至少140余处的淘洗砂金场地。
清初,鸭绿江流域还处于未开发的自然状态,在还没有正式设置厅县前,一直处于有军政但没有民治的状态。从同治年间开始,越来越多地移民开始涌入鸭绿江中上游地区。为了能够在当地定居下来,移民开始伐木造屋、烧荒垦地以及从事各种经济活动。嗣后,聚集在该地区的移民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以聚落、村屯为主的移民社会,为此他们还自发形成了民间自治机构——“会上制”,以便管理当地的民事和社会治安。移民在鸭绿江流域开垦、淘金、伐木、养蚕,当地的经济不断发展起来,加上生产生活的需要,在较大的村落之间便开始逐渐形成了买卖商品的集市和商铺。这些大多在人口聚集较多、交通较为发达的地方形成的集市和店铺,就是城镇的雏形,它们为鸭绿江流域城镇的兴起奠定了基础,后来的通化、安东等城市便是在这些最初的城镇上发展起来的。鸭绿江流域城镇和贸易的蓬勃发展,促使清政府不得不开放鸭绿江流域,并逐渐在当地设置厅县。光绪二年(1876),清政府在鸭绿江沿岸设置安东县,辖大东沟北至风凰城边门,南临海江,东至叆河,西至广土山, 宽达八、九十里,长近二百里的土地。同年又置凤凰直隶厅,辖安东县在内的岫岩厅洋河以东凤凰城守尉所属的地区,并规定如果以后“东边外”下游再增设州县,也归其管辖。光绪三年(1877),清政府在叆边门外宽甸地方设宽甸县,碱厂边门外六道河子地方设怀仁县,旺清边门外头道江地方设通化县。同年九月清政府在鸭绿江流域置东边道,衙署设在凤城县,管辖“七区之地”,具体是凤凰直隶厅、兴京厅二厅,岫岩州(初为岫岩厅)一州,安东县、怀仁县、宽甸县、通化县四县。光绪三十三年(1906),东边道的辖区扩展到安东、怀仁、宽甸、通化、凤城、庄河、岫岩、本溪、辑安、兴京、抚松、临江、长白、安图、开源15个厅(府)(直隶厅)州、县。
鸭绿江流域城镇的兴起与厅县的设置,离不开汉族移民的贡献,正是由于他们相继地进入“封禁区”生产生活,才使的鸭绿江流域逐渐形成了村落、城镇,曾经的土旷人稀之地才逐渐呈现出勃勃生机。
综上所述,鸭绿江流域是开发相对较晚的地区,但清代汉族移民进入鸭绿江流域适时地促进了当地的开发,促进了鸭绿江沿岸经济和文化的繁荣发展,到了后期在边疆危机的时局下这些大量的移民还起到了巩固边防的做用,这种移民开发行为对囊括鸭绿江流域在内的边疆地区的社会发展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
[1]东北文史丛书编辑委员会.奉天通志(三):卷118·实业志[M].沈阳:沈阳古旧书店,1983.
[2]清实录·宣宗成皇帝实录:卷432[M].北京:中华书局,1986.
[3]徐世昌.东三省政略(上):卷6·民政[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9.
[4]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编(第52辑):盛京奏议[M].台北: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1978.
[5]清实录·宣宗成皇帝实录:卷439[M].北京:中华书局,1986.
[6]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满洲旧惯调查报告(一般民地):中卷[M].长春:大同印书馆,1935.
[7]清实录·穆宗毅皇帝实录:卷312[M].北京:中华书局,1987.
[8]清实录·高宗纯皇帝实录:卷665[M].北京:中华书局,1986.
[9]清实录·宣宗成皇帝实录:卷203[M].北京:中华书局,1986.
[10]盛京奏议[M].台北: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1998.
[11]徐世昌.东三省政略(下):卷11·实业[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9.
Class No.:K249 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
Development of the Han Chinese Immigrants to the Yalu River Basin in the Qing Dynasty
Wei Xiaoxiao
(School of Tourism Historical Culture, Southwest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Chengdu, Sichuan 610041,China)
The Qing government successively carried out the prohibition policy,the loose policy and partly open-door policy in the Yalu River basin of Northeast China. Since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Qing dynasty. Han Chinese immigrants has moved to the Yalu river basin,and engaged in the building housing, cultivated land, logging, mining and other developing activities which promoted the rising of local towns and the economy and the population growth. What’s more, those developing activities also have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consolidating frontier defense.
the Qing dynasty; Han Chinese immigrants; The Yalu river basin; development
魏潇箫,在读硕士,西南民族大学旅游与历史文化学院2015级专门史专业。研究方向:东北移民史。
1672-6758(2017)04-004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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