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漫过,那时年少

2017-02-25 18:06未末
课堂内外(初中版) 2017年12期
关键词:舞台比赛

W:未末

星光漫过,那时年少

W:未末

01

夏日的黄昏,火烧云染遍天际,热烈的色彩涂抹着路边的香樟,斑驳的光影照上女孩满是泪痕的脸颊。这是何如生命中的第十个盛夏天,就在三十分钟前,她还借着等妈妈下班的由头,偷偷躲在儿童剧院的幕布后,看着舞台上正在进行的芭蕾舞比赛。

参赛的孩子都与她年龄相仿,她们穿着漂亮的舞衣,在舞台中央跳跃、旋转。

倘若自己也能跟她们一样,那该多好啊。

何如不知不觉看入了迷,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半蹲多时。等她反应过来膝盖好疼,腿好酸的时候,自己已经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态摔进了舞台角落。那是她第一次踏上舞台,但等着她的,只有观众的惊呼和工作人员大声的斥责。

她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坏了,惴惴地咽了咽口水,怯怯地揪着衣襟,双腿就像失去了知觉一般,怎么也站不起来。最后还是妈妈抱起不知所措的她,匆匆逃下舞台。

在这一支小小的插曲消散之后,比赛还是照常继续,妈妈也在轻声安慰过她之后又转身投入工作。若不是那个因被她打断比赛,而不得不重新跳一次的小女孩趾高气扬地出现在她面前,何如大概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喂,小瘸子,就你还想跳芭蕾,真是做梦。”女孩叉腰站在何如面前,骄傲得像只孔雀,腰间的名牌上写着凌欣。

何如怔怔地愣在原地,眼泪不停地在眼眶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来。她推开女孩撒腿就跑,却因为滑稽的跑步姿势逗笑了身后的一众人。

一路斜阳正好,她拼命地跑,不知疲倦,左脚微跛的病根似乎也已全然不见。

那一日,她掉下了眼泪,却穿上了盔甲。

02

十六岁那年,何如以最高分考进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她有最值得炫耀的资本,却低调得像个路人。

她待人和煦,对每一个人都礼貌而疏远,却独独对一个人与众不同。

何如记忆里第一次和陈莫有交集是在高一上学期,那时候她已经不再去剧院,也不会躲在幕布后做一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昔日舞台上的那些小女孩,有的依旧还在,有的早就没了身影,舞台上的小天鹅,一年一年地变换着。只有她一个人,多年如一日坐在剧院家属楼的小花园里,捧着习题册,认真的样子似乎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陈莫就是那个将何如生生拽回现实的人,他坐在老樟树下,泄恨似的将手里的大提琴拉得呜呜作响。若是连谱成曲倒也还好,可偏偏就是断断续续,一停一顿,听得人心神烦闷。明明叫做陈莫,却一点也不沉默。

实在被吵得受不了,何如猛地合上手里的书,上前说:“能不能麻烦你去琴室啊?我要看书。”

“那你能不能去自习室啊?我要练琴。”他非但没有丝毫歉意,还强词夺理。

“你……”何如一时气急,无从反驳,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愤愤离开。

后来的日子里,陈莫总是能在她看书的时候,准时出现在小花园,拉着不知所谓的曲子,从来没有在调上过。而何如在自己三番两次声讨无果之后,也来了脾气,她把随身听的声音调到最大,顿时倒出来一大堆叽里咕噜的英文听力。

凭着在班里对陈莫的略有耳闻,她一针见血地找到了他的死穴,陈莫果然就灰头土脸地投降了。

03

如果不是女孩那依旧盛气凌人的目光,何如几乎快要忘了十岁那年,曾有一个女孩让她连梦都不再敢做。

何如停下手中的扫把,愣愣地看着依旧高傲得像一只孔雀的凌欣,只是表情从以前的鄙夷,多了几分怨恨。

凌欣随意地踢翻了一旁的垃圾桶,说:“当年若不是因为你中场打断,我也不会输掉比赛,更不会再也跳不了舞。”

看着满地散落的垃圾纸屑,何如眉头微皱。关于凌欣输掉比赛,一气之下脱掉舞鞋的事情何如听妈妈说起过,却没想过她将所有的过失都归咎于自己。

何如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男孩有些不屑的声音:“明明是自己输了比赛,却怪罪到别人头上,这是哪个国家的逻辑啊?”

“再说,我可不觉得一个连节奏都找不准的人可以赢得冠军啊。”

那是第一次,何如竟觉得他的毒舌有些帅气,暖暖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陈莫,我专门来看你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凌欣委屈地说,眼里的水光星星点点。

眼看着剧情骤地切换到了偶像剧模式,何如轻咳一声便很自觉地退场了,假装看不见他一脸求救的表情,扬长而去。

一直都听说邻校有一个女孩喜欢了陈莫好久,没想到那个女孩就是凌欣,现在知道了,心里却莫名有些不舒服。小花园里,她胡乱翻动着手里的书本,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旁边那棵老樟树上,明明树下没有人故意奏出不堪入耳的曲子,可她竟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何如不禁对这样的自己心生恼火,殊不知,另一条街头,被凌欣抓去逛遍商场的陈莫,也在对她的忘恩负义暗暗咬牙切齿。

04

后来,何如一直在想,要是早知道陈莫是一个如此睚眦必报的人,她或许就会对他多一些防备。

当班主任站在讲台上,为校园艺术节的节目而愁眉苦脸时,陈莫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何如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他大提琴拉得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获奖无数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一个小节目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可何如怎么也没想到,陈莫此番挺身而出并不是为了自荐,却是为了报复,他说:“老师,何如从小就学芭蕾,可以让她跳舞,我来伴奏。”

脑袋里轰的一声,何如又记起了十岁那年第一次踏上舞台,尴尬、难堪、无助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她急红了脸,连声推辞,可别无他法的班主任一时病急乱投医,竟许可了那荒唐的提议。

七月的夜晚,夜色澄澈得不像话,星星嵌在藏蓝色的天空,一闪一闪的,不知是在谱写什么故事,还是在发现什么故事。

晚自习结束后,何如将陈莫连拖带拽扯到了田径场,她阴沉着脸色大声质问:“好玩吗?看我难堪,很有意思是不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有一瞬的怔愣,不过很快又恢复成往日锱铢必较的小气模样:“谁让你当日见死不救的,我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何如气恼地瞪着他,此时突然有点愤恨自己居然连一句脏话都骂不出来。只片刻她便红了眼眶,倔强地轻笑一声,她说:“陈莫,看一个瘸子在舞台上出丑,很有成就感吗?”

说完,她转身就走,刻意拉大的步伐,在茫茫夜色里摇摇晃晃。

“你从来都没有穿过舞鞋,怎么就知道它不合脚?你从来都没有登上过舞台,又怎么知道自己就不行?”陈莫执拗又不甘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如有刹那的怔愣,却还是没有回头。

05

后来的故事总归有些出人意料,何如万万没想到,校园艺术节最佳节目奖最终会被她和陈莫摘得。即使那样不真实,她在领奖时哭得泣不成声却是真真切切的。

年幼时最大的梦想就是登上舞台,尽管她怎么用力掩饰,假装将它束之高阁,可梦想还是梦想,实现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好像拥抱到彩虹的欢喜。

“怎么,跟我同台就让你这么感动啊?”陈莫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眉毛轻扬,流里流气地笑。

何如想此时自己本该高姿态地回给他一个冷漠的白眼,然后不屑地冷哼一声。可她虽然这么想了,却没这么做,或许她心里是有点感激陈莫的,哪怕他只是误打误撞恰好帮她实现了梦想。

“谁感动了?”何如抹了一把眼泪,随口胡诌说:“我只是比起百合,更喜欢你怀里的满天星。”

丝毫没有道理的解释,陈莫却当了真。然后在全校师生惊诧的目光里,将怀里的花束塞给何如,动作不紧不慢,似乎这本来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相对于他的云淡风轻,倒是何如最先在别人打探八卦的视线里红了脸。

06

高三的某个午后,窗外柳枝成荫,影影绰绰,刚刚好的四月天,就像刚刚好的他们。陈莫在模考中破天荒地冲进了班级前十,然后成了何如的同桌。

午间的闲暇,他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偶尔抬头看看窗外,当目光瞥到她桌面上“复旦大学”几个字时,他眼里惊喜到发光,说:“何如,要不我们一起考去上海吧,一起去看东方明珠塔。”轻松的语气就好像他笔下的涂鸦一样,随意自然。

何如却心下一惊,手一顿,笔尖多余的墨水留在纸上,好久才洇染开来。

“陈莫”,何如微微垂眸, “你千万别喜欢我,因为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的。”

一个让她差点在众人面前出丑的人,她不会喜欢的。

如此答案,陈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归于欲言又止的安静。那一秒,何如亲眼看着笑意从他眼底一点点敛去,就好像刻意慢放的镜头一样,刻骨又铭心。

那天的最后,他眼神闪躲,牵强笑着,用一句“今天可是愚人节,玩笑而已。”草草收场。

陈莫不参加高考去纽约留学的事情是在高考前夕传遍校园的,有人羡慕,有人无所谓,有人不舍,何如却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07

何如再有陈莫的消息是在三年后通过昔日的同桌刘雨得知的。当年那个整日沉迷于杂志报纸的她,在大三时如愿成了一家杂志社的实习编辑。

“何如,这次采访你猜我见到谁了?”这么久了,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神神道道。何如禁不住轻笑,假装很好奇地问:“谁呀?”

“陈莫。”

手下猛地一颤,滚烫的咖啡洒在了白色的桌布上。何如都快忘了已经有多久,没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不过,你也真够心狠的,那时候谁都能看出来陈莫喜欢你,为了能让你跟他一起上台,他可是拜托遍了全班所有的人放弃准备节目的机会。”刘雨努了努嘴,不知道在为谁惋惜。

何如仓皇地别开视线,眼里有水光迅速凝聚模糊了视线,声音哽咽,过了很久刘雨好像听到她似有若无的声音,她说,“我知道。”

繁华热闹的街头,华灯初上,灯火霓虹,何如背着书包站在一家琴行门口,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大提琴,恍惚间何如又看到一个眸光璨若星辰的少年,他拿着琴弓向她招招手,表情认真地说,“何如,快过来,今天再跳最后一遍。”

一别多年,他从未向人说起她,她亦如是。可此时何如却蹲在橱窗门口哭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嘴里含糊不清地重复着:“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知道他帮她解围,陪她练舞,为她伴奏,让她在舞台上闪闪发光,让她完成了儿时的梦想。

可是她更知道,东方明珠塔尽管有最亮的灯光,最接近星星的海拔,却永远没有空灵的音符和旋律。而她年少时最喜欢的少年,当是属于万里穹空中最最动听的曲调。

何如知道陈莫想要考取美国的音乐学院是在高三的某个课间,总是不苟言笑的班主任眼里几乎是闪烁着光芒向其他老师吹嘘:“没想到丝毫不通乐理的我,竟也能教出一个被知名音乐学院录取的高材生。”

所以何如从来都知道,陈莫是她青春的休止符,被她亲手画在了青春的乐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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