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独立”支持力量在上升

本报记者 范凌志

2月10日，在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举行的联合记者会上，美国总统特朗普对日本接纳美国驻军“表示感谢”。与此同时，安倍政府快速启动冲绳边野古美军基地项目。作为美国在亚太驻军的重镇，在抗争屡遭打压的情况下，冲绳族群自决甚至独立的呼声越来越引人关注。2013年5月，一个名为“琉球民族独立综合研究学会”的民间组织在冲绳成立，宗旨是寻求冲绳独立并建立“琉球自治联邦共和国”；该学会还称“致力于以琉球独立为前提的研究、讨论和行动”。学会发起人之一、冲绳国际大学经济学部教授友知政树日前接受《环球时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冲绳人越来越反感其“第一岛链上遏制中国重要一环”的角色。

冲绳经济早已不是“基地经济”

环球时报：现在冲绳民众有独立意愿的占多少？

友知政树：2016年，一家报纸做了民调，冲绳支持独立的民众大概占8%。我也问过我的300多名学生“是否愿意琉球独立”，支持者大概也是这个比例。有趣的是，当我问“如果政治、经济和安全问题都不必担心，多少人愿意琉球独立？”比例就上升到了40%。

支持独立的力量正在上升。今年1月3日的一项调查显示，愿意“维持冲绳现状”的人不到一半，同样的调查在5年前是61.8%，所以趋势非常明显。

环球时报：为什么会呈现这样的趋势？友知政树：琉球人与日本人不同，琉球王国曾是个独立国家，“冲绳县”是日本以武力征服而成立的，不像日本其他封建领地，经历过明治时期民族国家形成时的程序和过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日本政府逼迫我们接受一个新的军事基地，冲绳民众对此非常愤怒。

环球时报：有人认为“美日同盟带给冲绳繁荣”，您同意吗？如果琉球独立，经济上可行吗？

友知政树：冲绳县的人均收入在日本所有县中是最低的。日本政府表面上声称要让冲绳的经济更独立更发达，但当冲绳民众要求迁走美军基地发展经济时，日本政府又在打压。

以前大部分冲绳民众认为经济上离开美国军事基地是不行的，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冲绳对美军基地的经济依存度从1970年的23.1%下降到了2012年的5.4%，所以冲绳经济早已不再是“基地经济”。军事基地实际上阻碍了冲绳的经济发展。根据我们2015年做的研究，一些冲绳军事用地归还后所产生的经济利益是归还前的数十倍乃至上百倍。

独立的琉球能靠着琉球人的努力而改善，因为现在来冲绳观光的中国大陆、台湾、泰国、印度尼西亚游客数量正在飞速增长。值得注意的是，来冲绳的日本游客仍占80%，因为去冲绳的签证是由日本政府控制的。此外，如果到冲绳机场你会发现，航站楼的国际区域比“国内”区域小得多，接纳日益增长的国际游客已经不够用，但扩建机场又需要日本政府批准，我认为这是日本在刻意限制国外游客数量。

将向联合国递交独立报告

环球时报：琉球要实现民族自决，需要经过哪些步骤？最大障碍是什么？

友知政树：实现民族自决当然需要有一个蓝图，但现在不方便说5年或10年之后将达到什么目标，因为一旦达不到，又会承受很多非议和压力。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主要就是让冲绳民众了解屈辱的殖民历史，更有独立意识，另外就是更多争取外国人的理解。今年我们计划去瑞士日内瓦，向联合国递交一份关于琉球独立的报告。

到现在为止，日本政府还没有公开攻击我们，但我已经感觉到了压力。日本的安全部门已经把琉球独立人士，尤其是经常去中国大陆人士的名单公开了，未来一到两年，他们可能会采取行动。这应该是我们面临的最大障碍。

我还接到过来自日本右翼人士的恶意电话。此外，要说服那些已经被日本政府洗脑的冲绳本地人也很难。但总体来说，我持乐观态度，毕竟希望民族自决的琉球人在增多。

环球时报：提到冲绳，很多人都会想起二战时的冲绳战役，您身边有这场战役的幸存者吗？

友知政树：当时冲绳被当成日本“本土防卫的防线”而牺牲，有记录的死亡人数是122228人，现在的每个琉球原住民都是那场战争的幸存者后代，几乎每个家庭都有遇难者。我外婆当时带着我姨妈躲在岛南部的一个山洞里，日军却把这些平民都赶出洞，说这里被征用了，让平民完全暴露在美军炮火下。

琉球人都明白，日本兵不会保护琉球人，只会保护日本人，这在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改变，即使没有很强“独立意识”的年轻人也明白这一点。

驻军带不来安全，反而会招致战争

环球时报：战后美国在冲绳驻军，真的能保证冲绳的安全吗？

友知政树：1945年，日本为了保护本土，就把冲绳作为战场，让琉球人去跟美国人拼命。1972年，当冲绳被“归还”给日本时，美日双方在秘密协定中赋予美国军方无条件的行动自由，包括允许将核武器部署在冲绳，日本又一次把琉球出卖。

冲绳只相当于日本领土总面积的0.6%，但美国在日本部署的军力70%在冲绳。你可以想象那个集中程度，这是赤裸裸的歧视。联合国消除种族歧视委员会2014年8月29日向日本政府宣告其“最终意见”，指出琉球民族为原住民族，其权利必须得到保障及维护。

冲绳民众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很反感，我们都知道部署这么多军力不是为了保障冲绳的安全。琉球的历史足以证明：武装部队来到冲绳不是因为这里有战争，反而是武装部队存在引来战争。

环球时报：美国总统特朗普日前说“感谢日本接纳美军”，您想对他说什么？

友知政树：我可以说脏话吗？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曾对驻冲绳美军说“感谢你们保护美国”，很明显，这里的美军不是为了保护冲绳。打个比方，为了抵挡海浪，人们会在海边筑堤坝，所有人都愿意住在堤坝里的安全区，没人愿意住在堤坝上，冲绳就是这座堤坝。

环球时报：冲绳民众对中国是什么印象？您怎么看中国人对琉球的认知？

友知政树：很遗憾，由于日本政府的洗脑宣传，很多当地人不喜欢中国，因为中国被渲染成一个很有威胁性的国家，电视里每天都在播“中国海军到钓鱼岛了”之类的新闻。

我相信中国绝大部分人都认为琉球曾经是个独立的国家，只有极少数人想“将琉球拿回来”，但这种声音很容易被日本右翼势力所利用。

假如琉球独立了，也不会“加入中国”，而会是一个对中国非常友好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