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斌
1.
这件事有点奇葩,陈显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李景观怎么会找到自己帮助他办这种事?五个亿的大项目,这……这……和自己的身份不相符呀!
李景观用热烈的眼光看着陈显,很是无奈地说,我什么办法都想了,就是办不下来,我琢磨,咱们就是寡妇睡觉,上边没人!
陈显对这句话很反感,他说,现在也不兴送礼,当官的不给你办,也不是因为和你不熟悉。
李景观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没送,就是想送,也没法送,当官的是小姐睡觉,上边老换人!
陈显更不乐意听,不满地说,你老是对当官的有意见,现在这形势,和人际关系、钱没有关系。
李景观继续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咱们这地方的人格色,就是媳妇睡觉,自己人整自己人!
陈显终于烦了,红头涨脸地说,行了,行了,你除了睡觉就不知道别的了!
李景观也红头涨脸,看样子他真是急了眼了,五年了,腿没少跑,话没少说,心没少操,归其了,等于零,换谁说起这事,也是慌不择言。
陈显说,你再说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怎么没听出它有什么办不下来的地方呢!
李景观挪动一下高大的身驱,坐着的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宽阔的脸庞相当干净,两只大眼睛闪闪发光。陈显思量,倒是大企业家,身板结实,神采奕奕,能把企业整这么大,显然不是一般人。
李景观说,那块地最早是木头营子镇的供销社——你知道木头营子镇吧?就是民间说的木头棍子镇,也叫烧火棍子镇,还叫火柴棍子镇……
陈显打断李景观的话说,你说事,你说事,它爱啥镇啥镇。
李景观又挪动一下高大的身驱,坐得舒服些,说我只说事,不扯别的。供销社早些年是国营的,你知道吧?哦知道,后来垮掉了,就卖给了供销社的经理,那个经理开个小卖部,经营一些年也不景气,很多间房子都塌了,他想卖,没人买,正好你们单位的成永听说了这件事,他和我是高中同学,告诉了我。我当时已经把企业搬迁到北京去了,不想在咱们市再买地盖楼,成永说那地方是新城区的边儿,将来城市扩容,就寸土寸金了,我呢,也想给咱们家乡做点事,就想盖个老年人休养中心,公益性质的,就买下来了。手续办利索之后,要动工盖楼了,可是,郊区却不让盖,说那是村里的地,他们管不着。到村里、镇里找,村里、镇里说划给物流园区了。到物流园区找,说得区里批,到区里找,区里说得下边报。
陈显还是听不明白,说,长话短说,你说问题出在哪儿?
李景观掰着手指头说,这地原来是镇政府所在地鸭子河村的,后来区里想建设物流园区,就圈到物流园区里边了,找村里镇里,说和他们没关系;找物流园区,说虽然在他们的圈子里,但不是他们的地。
陈显仰靠在椅背上,他觉得这事不是啥难事,花钱买的地,清清白白,只要熟悉管事的人,能说进话去,就能办下来。他好奇地问李景观,你怎么想到让我帮助你办这件事?
成永说你是报社的新闻部主任,管版面,哪个地方发稿都求你,是实权派,加之你到处采访,认识人多,有人脉,让我来找你帮忙。
陈显听着受用,别看官小,实权派,哪个地方的长官不给面子!他欲擒故纵地问,你说让我怎么帮助你吧?
李景观一听陈显愿意出面,高兴地说,我用车拉着你,到村里、镇里、物流园区和区里走一遍,让他们给出个手续同意建楼,这事就妥了。
陈显想,帮助一个大企业家办成一件事,且是公益性质的好事,又有把握办成,积德行善,何乐而不为,说,好吧!
2.
李景观开着路虎拉着陈显朝郊区奔跑。
陈显问,你这车多少钱?李景观答,不贵,六百多万。
陈显略有不快,还——不——贵,牙床子可够高的,我买台电动车还费老鼻子劲呢!
李景观望着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问,咱们这儿的房子什么价位了?
陈显说,不贵,六七千吧。
李景观叹息道,我在这儿开发时才一千多元,涨得够愣的了。
陈显望着一片片高楼,幸灾乐祸地说,价格挺高,没几个人买。
李景观赞成说,前些年楼房过热,建多了,有些楼群晚上没有几个窗户有灯光,都空着。
陈显问,你在北京还是开发楼房吗?
李景观说,不,是给部队退休的老干部修理樓房——每年国家拨款,必须花完,跟你说,那钱挣得就是一个字,横!
陈显明白了,国家的钱等于没主的钱,好挣,要不贪官怎么能贪污上百万、千万,甚至上亿呢。
一条柏油路通向村庄的一个大院,一幢安静的砖平房里坐着几个人。见他们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小眼睛男人迎接出来,笑逐颜开地对陈显说,你那篇报道把我们村吹得上了区政府简报了,真不愧是大手笔,咋,来专门为他的事?
男人边指着李景观,边望着陈显。并且和李景观握手。
陈显问,你们很熟悉了吧?
李景观抢着说,我和赵村长因为这事熟得透透的了。
赵村长伸出手,示意他们进办公室。
三个人坐定,茶也沏好了。陈显望着院子周围的杨树说,我前几年来采访还是土房土院,这家伙的,建设得跟区政府似的。
赵村长说,上边说了,只要把村部建设好,要多少钱给多少钱——现在国家还是有钱了。陈显收回眼光,开门见山地说,就是我在电话上跟你说的那样,李景观这片地也撂五年了,急着把楼房盖起来,上边让下边给出手续,你们村部给出个同意建设老年人休养中心的手续。
赵村长向陈显探着头,急切地说,我跟李经理说过,这个手续我们出不了。
陈显解释说,他不占咱们村一点便宜,也不向国家要一分钱,投资的五个亿他已经准备好了……
赵村长更加急切,说,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地虽然在我们村的地盘上,但它建成供销社那天起就已经归镇里了,我们说什么屁事不顶。
陈显听赵村长说得有道理,看看李景观,李景观点头说,赵村长说的是实情,可是,终究这地是在你们村的地盘上,上边让下边开出同意建设项目的手续,虽然没说明让村里开,我觉得村里应该给开一个。
赵村长急头白脸地说,不是我们村的地,我们开手续算个啥呢!他对陈显真诚地说,要是能开,别说陈主任你跑来找我,就是李经理来,我们也是熟人了,我早就开了,陈主任你想想是这么回事吧?
陈显想,也是这么回事,他说,让你们开个手续主要是怕开工后个别村民拦阻。他猜想,上边让下边开手续,可能也是怕这个。眼下中央对官员管得紧,官员最怕老百姓闹事,几个老百姓闹起来,影响官位!
李景观随和着说,对对对,是这样。
赵村长态度坚决地说,我们村没人有意见,现在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就剩下老弱病残,谁扯这个闲蛋。你咋干都没人拦阻,要是有人拦阻,我不整他个屁滚尿流。实在说,村民们听说你要建的项目,都挺乐意呢,说这是好事,老了有地方待了。
话说到这种程度,再说下去也没有用。陈显和李景观对望一眼,说,那就去镇政府开个手续吧!
李景观点头。
赵村长赞成说,对,当年的供销社是镇上的,让镇上开个手续对头。
弓着腰送两个人出门。
3.
两个人上了车,李景观边开车边掏手机说,我给朱镇长打个电话。边拨号边说,这两年中央抓贪官污吏把当官的教育好了,当官的态度都好,随叫随到。说着把手机放到耳朵上,听一会儿,说朱镇长吧?你在哪儿?哦,我是李景观,找你还是那件事,你没时间呀?报社的新闻部陈显主任和我在一块儿,他想跟你聊一聊,那怎么着呢?好吧,我到你的办公室等你,你马上能回办公室?好吧。
李景观边收手机边说,朱镇长说马上回办公室等咱们。开着车沿着马路朝东驶,陈显望着外面说,当年我从基层调到报社来时,这里全是荒野,现在全成了楼房。
李景观说,是呀,我就在这里建设了三处小区。
陈显问,你在这儿建楼时给当官的送礼吗?
李景观微笑,说,这个你知道。
陈显问,在北京呢?
李景观说,那儿还真不用,说你也不信,当兵的都耿直,特别是老军人。只要把活干好了就行,钱一分不少你的。钱挣得冲,我给工人也多开一些,工人们干活都下得苦大力,不夸张地说,只要开工,就给你干冒了烟。活干得漂亮,领导满意,我就站住脚了。
镇政府在村庄的东头,十分钟就到了。
秘书开了镇长办公室,引导两个人进屋,刚坐下,朱镇长就急急忙忙进来了,说上边要来检查扶贫工程,得做好准备。给两个人沏茶倒水,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边,对李景观说,你不就是那个事吗?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李景观刚想开口,陈显接过去话头说,李经理跟我说了,我听着也没什么事,他买这块地正出正入,怎么就开不了工呢?
朱镇长可能在外面的时间多些,脸色紫红,加上衣服特别肥大,像个农民,现在的基层官员都这样,习近平说了,你工作干得好不好,让老百姓说,所以个个都穿戴随意,工作朴实,遇到老百姓低着头,猫着腰,意思嘛,老百姓看着顺眼,升迁就快。朱镇长说,陈主任,李经理可能没跟你说清楚,这块地原来是我们镇的——现在也是,不过它划进区里的物流园区了,物流园区有统一规划,不归我们镇上管了。
陈显说,划到物流园区不也是你们的地吗?你们怎么就不能管了呢?
朱镇长挠挠头皮说,我不说了吗,郊区政府有统一规划。
陈显问,他们怎么规划的呢?
朱镇长头一仰说,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陈显说,来找你也不是让你管,是上边让下边开同意他建设项目开工的手续,你只要给出个同意的手续就行了。
朱镇长说,不归我们管了,我们还出啥手续?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朱镇长劝说,你们还得去找物流园区,让冯主任给你们出手续。
陈显想一想,也有道理,他看看李景观,李景观无奈地笑笑。陈显说,那就去找找物流园区的冯主任吧!
朱镇长愉快地说,这就对了。往外送陈显和李景观时,拍着陈显的肩膀亲切地说,不好意思,陈主任在宣传上没少关照我们镇,这么一点小事却帮不上忙,抱歉!
4.
两个人乘車朝物流园区走。李景观扶着方向盘扫一眼外面,说这楼建得一望无际。
陈显说,楼起来了,市长抓起来了。
李景观问,徐延迟判了多少年?
陈显说,无期。
李景观自言自语地说,三千多万才判无期,轻了吧!
陈显说,民间都这么议论,不过他有自首情节,又把三千万全退了。
李景观叹息,眼下倒是清静,当官的不收礼,有些事也难办了。
陈显不以为然,说,不在于发生了什么事,而在于你遇到了什么人。
两个人沉默,车在公路上刷刷地跑,两旁高楼大厦向后移动。陈显说,就算是因为反腐败事真的难办了,老百姓也愿意。
李景观赞成地说,是呀,从长远利益看,整整当官的还是对的,看看前几年我在这儿搞开发时那个难,哪儿不给油哪儿不转转。
说着话,来到了物流园区。下了车,两个人朝物流园区的楼门口走,恰好物流园区的冯主任在楼门口送走一个人,看见陈显,热情地上前握手,说,嗬,陈主任大驾光临,我们这儿正好有个大项目要开工,我正要找你帮助宣传呢!
看看李景观,脸色就阴沉了,打个招呼,说又是你那个破事吧?
李景观笑一笑,冯主任招呼着,二位上楼吧!
三个人落座,冯主任对陈显说,这个项目开工我们想在你们报纸上发个整版,行吗?
陈显轻松地说,行是行,得掏广告费。
冯主任说,钱不是事,到时候你给好好策划一下。转脸看看李景观,问,你那事怎么着了?
李景观苦笑地说,这不是把陈主任请来跟你讨情来了吗?
陈显接上说,听李经理说,他买地的手续都齐全,地又划进你们园区里了,建楼得你们给开个同意的手续,你为什么不能开呢?
冯主任向陈显探着头,推心置腹地说,陈主任你不知情,地是划到我们园区里了,可是,主人还是人家木头营子镇——就算是我们说得算吧,郊区政府下过文件,要园区统一规划,有了规划才能动工。
陈显问,规划什么时候完成?
冯主任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调来之前的大前任就把这块地圈起来了,到我这儿都是第三任了,也没拿出规划。
陈显问,规划正在弄着吗?
冯主任放低声音说,说是弄着,其实没有。停顿一下,看着陈显说,我的大前任就应该把规划整出来,正赶上区里分管的副区长调走,他就停下来了,接着他调走了,后来的分管副区长不了解情况,加之物流园区的头头也换了,就耽搁下来了,直到我来,还这么撂着。
陈显说,听你的说法,规划什么时候出来你也不知道?
冯主任点头说,对,也许几年,也许十年八年,或者猴年马月。
陈显说,规划不是上边让你们园区弄吗?
冯主任说,是让我们园区弄,可是,我来了之后上边的领导就没找过我们。
陈显看看李景观,李景观一脸的悲观失望。陈显说,这样不行吗,你给上边打个报告,同意李景观这块地先开工建设——他都等五年了,是真着急,不能再拖延了。他一不要国家一分钱,钱是自己出;二是公益项目,对当地老百姓有好处;三嘛,也是你物流园区的一个政绩。
李景观接上说,陈主任说的是实情,我不要你们帮助申请项目,也不给你们添任何麻烦,也不做赢利项目,就是……就是我前几年在家乡挣钱了,回报家乡!李景观的口气十分恳切。
冯主任看看李景观,为难地对陈显说,李经理的心情我能理解,陈主任亲自出马来跟我说,按说我痛快地给李经理开个手续……嗳,你们不在我的位置上不能体会我的困难,上边不说话,我在下边说话有啥用,你们得让上边领导批准,就是给我打个电话也行,让我开什么手续我就开什么手续。
陈显问,得找哪个领导呢?
冯主任爽快地说,找分管的副区长,他一句话,我就照办。
陈显看看李景观,李景观苦笑一下,意思是我先前来他就是这么说。
陈显觉得冯主任说得也对,园区是区里统一规划的项目,要在这里建设楼房,当然得领导点头。陈显对冯主任也是对李景观说,那我们就去找找分管的副区长吧!
冯主任赞成地说,你就得找他,不然解决不了。
陈显说,分管的副区长是张顺吗?
冯主任点头说,是张顺,对了,他在区委宣传部当部长时,不是多次请你来我们区给写重要文章在报纸上刊载吗!
陈显说,是他这事就好办了。
5.
两个人上了车,陈显说,你给张区长打个电话,看看他在办公室吧,就说我找他有事。
李景观笑着说,这个电话我可不敢打,我和他差着好几级呢,还得你打。
陈显说好吧,在手机里调出张顺的电话号拨了过去。
电话通了,陈显直截了当地说要找他办什么事,问他可有时间?
张顺副区长说,我正在宾馆接待北京来的几个客人,你来宾馆吧!
两个人来到宾馆二楼,楼梯口站着几个服务员和几个男人,个个神情嚴肃,看穿戴像是政府工作人员,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走上来问二人,你们哪位是报社的陈主任?
陈显微笑地说,我是。
男人说,张区长正在会客室里跟客人说话,让你们在外面等一会儿。这儿来吧!
男人把他们领到一个敞开门的屋子,屋子四周有沙发,男人朝沙发伸手示意,请二位坐在这里稍等,客人走了我来请二位。回身叫服务员给陈显他们上茶,男人就出去了。
李景观问陈显,你和张副区长熟悉?
陈显说,是,他当宣传部长时,多次请我到区里帮助策划各种宣传。
李景观信心不足地说,就怕他和元朝的朱元璋似的,没当皇帝是兄弟,当了皇帝就不认当年的穷兄弟了。
陈显说,不会的,张顺是个心实又随和的人。
李景观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没说。
两个坐了十多分钟,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向楼下响去,顷刻之间安静了。男人走来,招呼二人说,你们来吧!
两个人随着男人走进对面的房间,是个宽大的屋子,里外间,里间的门关着,外间靠窗户是一排沙发,沙发前有茶几,对面是几把椅子。张顺坐在沙发上,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陈显站在门口犹豫不决,他不知道是坐在张顺旁边的沙发上,还是挨着几个工作人员坐在椅子上,刹那间,他觉得跟张顺关系密切,应该以高贵客人的身份坐在张顺身旁,面对着这些工作人员,就走过去坐在了张顺身旁的沙发上。李景观顺势坐在了几个工作人员旁边的椅子上。
张顺斜倚在沙发上,绷着脸问陈显,你说吧,什么事?
陈显本想和张顺说几句近乎话,至少张顺会客气几句,没想到张顺开门见山,有点措手不及,一时语塞。看看李景观,李景观小心地向张顺探着身子说,张区长,这件事在你调来之前我跟赵副区长说过,就是园区那块地的事……
张顺示意陈显,你说,你说。
陈显稳定了情绪,语无伦次地说,我的朋友李景观经理在木头营子镇买了一块地,想建老年人休养中心……
张顺打断陈显的话,说那就建吧,好事呀!
陈显根据经验,事情不会这样痛快,得把事情说明白,接着说,这块地被划进了区里的物流园区,要开工建设,得你同意。
张顺坐直了身体,望着对面的几个男人,问其中一个,谢秘书,就是你说的那个事吗?
谢秘书用谨慎的口气对张顺说,是那件事,区里对园区有统一规划,前任赵区长说过,哪个单位也不能先开工,得等统一规划出来之后,按照规划建设。再说,那块地是木头营子镇的,物流园区说了也不算。
张顺向陈显倾着身体,恳切地说,陈主任,不是驳你面子,这块地不归物流园区管,你得找木头营子镇,让他们给你开个同意开工的手续。
陈显说,我们去找过他们,朱镇长说那块地已经划进物流园区了,他们管不了,让找物流园区。
张顺直起身子说,那你们去找物流园区!
陈显说,找了,冯主任说要想开工,得让区领导说句话。张区长,你批示一下行吗?
张副区长身子向后一仰说,那可难行,这得园区打上报告来,我批示,哪有倒着来的。
陈显说,冯主任说可以打个报告,但得领导同意他才能打,你能不能跟他说一下,或者给他打一个电话也行!
张副区长摇头说,不行,你想,我要是给他打电话,让他打报告,他寻思这里边有事,那就麻烦了。
他朝工作人员微笑,工作人员也会意地微笑。
陈显心惊,他隐约想到了纪检委,可是,这是风马牛不相及呀!俗话说,没有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对了,是不是他在别的事情上有事,怕因为这件事折腾出来?他看着张顺得意洋洋的样子,再看看工作人员们的媚笑,很来气。
陈显压抑着郁闷,站起来。他不想再说下去了。李景观也跟着站起来,他发觉了陈显的气色。
张副区长送他们出门时,爽快地说,你让下边打个报告上来,我批一下。
下楼时,李景观悄声对陈显说,陈主任,你看你,没必要生那么大的气,我都习慣了。
6.
两个人乘着车向城市的中心走。李景观问,陈主任,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陈显生气地说,干啥吆喝啥,给他们曝光,一曝光,区长就得连夜召开会议商讨解决问题。
李景观忙说,那可不行,曝光是能解决问题,可是,开了工麻烦就多了,他们不会让你消停,那不是找死吗!
两个人不再说话,路在向前延伸,两旁的楼房向后退去。
一个很生气,一个很失望。
沉默一会儿,李景观说,掐着五个亿,没人感兴趣儿。过去办事虽然难,但拿出三五百万,扔几个炸弹就能打开缺口,现在嘛,当官的各揣心腹事……我过几天找找新上任的正区长江河吧。
陈显问,他是从哪儿调来的?
李景观说,是从最贫困的耳朵眼儿县副县长升任的,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人也正直,因为上任的时间短,我想等他安定一下再找他。
陈显祈祷,但愿李景观能成功。
五个亿的项目,接下来会是怎么样呢?
责任编辑/董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