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乔
“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坐在门前的矮墙上,一遍遍怀想,也是黄昏的沙滩上,有着脚印两对半。那是外婆拄着杖,将我手轻轻挽,踩着薄暮走向余晖,暖暖的澎湖湾……”这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曾激起了多少人的童年记忆,让他们想回到那个充满童话乐趣的奇妙世界。而我的“外婆的澎湖湾”,坐落在闽西大山深处,虽然没有沙滩、 海浪、仙人掌,更没有一位老船长,但那里有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淳朴的民风,还有英雄的故事……让我魂牵梦萦,久不能忘。
这个小山村,叫梧溪,当地老百姓称“梧溪头”,是我媽妈的娘家,也是我小时候成长的地方。
记忆中的梧溪头,是这样的场景:清幽的午后,家狗酣眠,雄鸡高唱,阳光照在黛绿的瓦片上,也照在铺满大块鹅卵石的小路上。鹅卵石的表面,被村民的布鞋底踩得光滑耀眼,此刻的鹅卵石,一片金黄,四周的缝隙长满了绿绿的青草。
我睡在外公的房间里,一阵阵辽远雄壮的公鸡打鸣声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这是一个位于四方土楼里的房间,走在楼板上面会发出“吱吱”的声音,似乎用力跺一下,楼板就会塌下去似的。房间虽是土木结构,给人的感觉却很温馨。书桌上的玻璃下面,摆放着全家人各个时期的照片,墙上悬挂着裱好的字画,字画旁边挂着一把蒲扇,这把蒲扇手柄发亮,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窗外,一眼望去,人们早已经在地里忙活开了。外公外婆除了种水稻,也会在离家比较近的地里,种上芥菜、葱、花菜、包菜等生长周期短、产量大、随时可以采摘的蔬菜。春节有客人来的时候,直接到地里摘几棵菜,配上一点风干的腊肉、腊鸭,便可以轻松地完成招待任务了。
此外,他们还在山坡上种了地瓜,养了几头猪、一群鸡鸭和几只兔子。他们用稻谷和地瓜饲养家畜。这里的空气是这么清新,这里的水是这么纯净,家畜都是放养的,自由自在,快乐生长,所以这些家畜的肉特别香,特别有嚼劲,许多人都争着向外公外婆买。但是,这些菜、肉,外公外婆从来都不拿出去卖,而是等着我们这些在城里生活的孙子孙女回来吃,而且还要我们“吃不完兜着走”。每次打电话,外公外婆的第一句话就是:“家里的菜都吃不完啦,你們快回来提呀!”
小时候的乡下,既没有宽带,也没有电脑,更没有无所不能的4G手机,看个电视,也只有那几个老掉牙的频道,而且还经常“卡”。百无聊赖的我,最好的“游乐园”就是菜地与农田,跟着外公,在鸡鸣狗吠中积累对自然的认知与感悟。对泥土气息混合着家畜味儿的特殊味道,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自然的气息,只会让我觉得亲切,并没有任何不适。这种气息,成为我儿时最深刻的记忆。
宁静的乡村,最热闹的场面大概是全家人围着一张大桌子一起吃饭的样子,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地里种的,山上采的,全都上桌了。长辈们坐上首,当家的坐中间,给长者打饭,年轻人挤在下座;妇女和孩子则端着饭,夹了菜,在窗台边的长板凳上找个位置坐下,边聊边吃,一派和气、喜气。吃个三分饱,舅舅们拿出上等的家酿米酒,给老人斟上,用押韵的方言祝福老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然后兄弟们觥筹交错,猜拳斗酒,尽欢而散。
夕阳西下,山上的绿树染上了金光,我们也要跟外公外婆告别了。外公外婆把年糕、蔬菜、鸡鸭都打了包,陪我们到村外的公交站点等车。我们行走在当年朱德率领红军闽西闹革命的乡道上,聆听着梧溪前世今生的点点滴滴,不禁百感交集。
有个问题我一直有疑惑,也一直在思索: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我们到底是住在功能齐全于一室的套房里好呢,还是住在以前有天有地、猫狗成群的土楼里舒服呢?
我爱你,记忆里的梧溪头,我心目中的“澎湖湾”!
(指导老师 谢活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