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一杭
娇娇过两天要去北京读书了。梦园这两天魂不守舍,为最好的朋友将要离开而难过。两家的大人这几天一有空就聚在一起,祝福的话说了不止一次了。娇娇的爸爸要进京做一个国企的总经理,据说上面已经催了几次,必须马上到任了。
北京也算不了很远的城市,前年暑假,梦园和娇娇小学毕业,还跟着大人们在那里玩了一周呢。
“一到暑假,你就到北京来。”娇娇说。梦园也知道,去趟北京也不是多难的事。可到底这个边境小城离着首都有一千多公里呢。现在都初中二年级了,中考前,大家都忙,要见面真的很难。
放学的路上,梦园想着心事,不知不觉脚步就慢下来。走到江心公园,天已经快黑了。靠江边的石桌石凳空落落的,路过的人没有一点停留的意思,他们都趁着西天余下的霞光快步地向家里赶去。石桌对面的两棵树,枝叶交错纷披,初夏时节,一棵开粉花,一棵开白花。有一次嬌娇问,你喜欢白花还是粉花?梦园看看花,又看看娇娇,树枝下,娇娇的脸像白花,又像粉花,就忍不住说,我喜欢你的脸。曾几何时,花儿谢了,秋风起了,娇娇要离开这里了。一阵风从江的那一边吹过来,一排浪也像在做着应和,传来凉凉的水声。北京应该很暖和吧,不像在这里,一过秋分,早晚就很凉了。梦园一边想,一边离开江边,脚下的路,已经铺满了叶子,有的在风中打着旋,做着离开原地的练习。
人长大了都要分开吗?梦园想。她和娇娇家住邻居。两个妈妈一同进产院,一同相中了同一个楼盘,两个孩子上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个初中。本来日子还可以这样下去的,可现在,娇娇要到千里之外的城市了。
送什么礼物给娇娇呢?梦园已经逛了她所能到的所有商店,可是一件中意的礼物也没有选出来,不是寓意不能表达感情,就是工艺太粗糙。梦园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离别。班里的同学都给娇娇送了礼物,送贺卡的,送日记本的,送毛绒玩具的……
小城的主街上亮起了路灯,看去周围更暗了些。梦园第四次走进了百货商店的门。这是城中最大的一家商店,这几年已经改了几个名字,当地人还是习惯叫它百货商店,这里买不到的东西,在其他店里就很难买到了。梦园再一次审视了前几次看过的那几样东西,再一次询问每个店主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是不是有新进的货。
在一个柜台前,梦园忽然立住了:一条丝巾!娇娇喜欢戴丝巾,每天上学,她的妈妈都细心地把丝巾理好,围在她的脖子上。那是梦园见过的最漂亮的丝巾。“买点什么,小美女?”服务员一边走过来,一边介绍她新进的发夹。当她明白梦园要买那条刚到店的丝巾时,心想,现在的孩子,买那么贵的丝巾干嘛呢?
梦园跳下百货商店的几级台阶,心里说不出的轻松,要不是总有人擦肩而过,她真想唱首歌。她想起和娇娇一起唱过的歌,丢手绢找朋友小二郎上学歌一直到先锋队队歌,现在,她们都一样喜欢听周杰伦,喜欢在欢快里咿咿呀呀地哼着感伤。
穿过两条马路,就是自己家的小区了。远远就看到娇娇家的那栋楼,转过去就是自己家的那栋了。小时候,娇娇妈妈和梦园妈妈谁有空就一起将两个孩子接回来。上了初中,娇娇和梦园总是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这两天娇娇到江对岸的板石镇去看望爷爷奶奶了,她一回来也就要离开了。
这个晚上,一种从未经历的感伤围绕着这个十四岁的少女。天边的柳梢上挂着一弯月亮,像极了美女的眉毛,梦园看着看着,口里喃喃地说:
“那是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