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凝聚力“三大陷阱”及其中国跨越路线研究

2017-02-23 15:23杨多贵刘开迪周志田张公嵬
关键词:凝聚力陷阱信用

杨多贵 ,刘开迪 ,周志田 ,张公嵬

(1.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北京 100190;2.中国科学院交叉科学中心唐山科学发展研究院,唐山 063000)

国家凝聚力“三大陷阱”及其中国跨越路线研究

杨多贵1,2,刘开迪1,周志田1,张公嵬2

(1.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北京 100190;2.中国科学院交叉科学中心唐山科学发展研究院,唐山 063000)

国家凝聚力;三大陷阱;跨越路线

在当今全球化、信息化和金融化深入发展的时代,全球范围内的部落主义、分裂主义和民粹主义势力泛滥,国家凝聚力建设遭遇“虚无主义陷阱”、“塔西脱陷阱”和“核心平庸陷阱”的空前挑战。针对中国国情,文章提出跨越三大陷阱的战略对策:以构建国家认同,跨越“虚无主义陷阱”;以积累国家信用,跨越“塔西佗陷阱”;以组织起来,跨越“核心平庸陷阱”。

国家凝聚力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在形成、发展过程中不断积淀、变化、塑造、发展形成的一种合聚力和向心力,它既是国家和民族发展状况的一种符号标识,也是促进国家和民族发展的动力源,是国家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1]。在当今全球化、信息化和金融化深入发展的时代,全球范围内的部落主义、分裂主义和民粹主义势力抬头。世界各地遍布着部落冲突,中东、波斯尼亚、科索沃、北爱尔兰一直冲突不断,车臣、卢旺达、克什米尔和印度尼西亚种族矛盾激化;分裂主义势力抬头,世界多个地区都掀起了独立运动,英国退欧之际,一个熟悉的阴影再次笼罩,苏格兰正在走向第二次独立公投,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自治区,意大利的威尼斯,比利时的佛兰德,罗马尼亚的塞凯伊,丹麦的法罗群岛,加拿大的魁北克等地区。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民粹主义有增无减,“民粹派”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美国国内种族矛盾日益激化。世界各国国家凝聚力遭到严重腐蚀和弱化,面临着“虚无主义陷阱”、“塔西佗陷阱”和“核心平庸陷阱”的空前挑战,世界越来越“碎片化”、“原子化”、“去中心化”。针对中国国情,增强当代中国国家凝聚力,必须跨越“三大陷阱”,以构建国家认同,跨越“虚无主义陷阱”;以积累国家信用,跨越“塔西脱陷阱”;以组织起来,跨越“核心平庸陷阱”。

一、强化认同,跨越“虚无主义陷阱”

国家认同是国家凝聚力形成的前提和基础,没有国家认同,就不可能形成强大的国家凝聚力。国家认同(National Identity)一词最早出现在1953年列文森论梁启超的名著《梁启超与中国近代思想》中。美国政治学家白鲁恂认为是国家认同是处于国家决策范围内的人们的态度取向。塞缪尔·亨廷顿在讨论美国的国家认同时认为,它应该包括民族属性、人种属性、文化及政治四个要素。在政治学意义上,国家认同是公民个体或内部族群拥有的一种“主观的或内在化的、从属于某个(民族)国家的心灵感受”,“是国家存在的社会心理基础,是多民族国家归属感的核心”[2]。国家认同是形成国家凝聚力的基础和前提保障,古今中外不同国家发展的历史表明,一个国家发展得快慢以及在世界上的地位如何,与其国家认同的强弱有着密切的关系,历史上很多著名的大帝国,如查理曼帝国、哈布斯堡王朝、奥匈帝国、大英帝国,以及当代苏联的崩溃,都是首先在国家认同上出现了问题,然后,直接导致国家凝聚力下降,凝聚力削弱就像国家机体内部的“溃疡”,让那些曾经历史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帝国由于国家凝聚力的“赤字”,而导致国家从内部衰败,甚至最终崩溃。

当今,随着全球化、信息化、金融化的深入发展,国家认同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国家“虚无主义陷阱”日益凸显,给国家凝聚力建设带来了巨大挑战。在全球化背景下,要素、符号和商品均被剥离了或部分被剥离了地理因素,人们通常被弱化了民族因袭的土壤,文化通常被丧失了边界提供的保护,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国家认同危机、民族认同危机、社会认同危机等。美国加尼福利亚大学社会学教授曼纽尔·卡斯特(Manuel Castells)在《认同的力量》一书中认为,网络通过改变生活、改变空间和时间等物质基础,构建了一个流动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在信息时代,工业化时期合法性的认知被瓦解了,人们由此缺乏一种普遍的认同感,不再把原来的社会看作是一种有意义的社会系统[3]。全球化对民族、国家及其责任、政治、安全、环境和社会人文提出了严重挑战,如何克服认同危机,增强凝聚力,成为主权国家生存与发展的一项崭新的重大历史课题。美国哈佛大学国际政治理论家塞缪尔·亨廷顿(Samuel Huntington)在《我们是谁——美国国家特性面临的挑战》一书中,表达了对美国国家缺乏凝聚力的担忧。简言之,就是担心美国人不觉得自己是美国人了,担心美国人心不在一起了。应该说,塞缪尔·亨廷顿所担心的问题是每一个多民族国家面临的共性问题,只不过因为各自国家发展的水平不同,认同危机在层次、程度上有着差异而已[4]。

以重构国家认同,跨越国家“虚无主义陷阱”。国家认同感的建构,需要从政治、文化、民族等不同维度和不同层面进行,政治认同、文化认同和民族认同构成了当代国家认同不可或缺的三个基本维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是塑造国家认同的基本准则。当代中国,国家认同是族群认同和文化认同的升华,高于族群和文化认同,但如果国家认同缺位缺失,族群或文化认同高于国家认同,或者被用来代替国家认同,那就潜伏着国家分裂的严重危险。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相统一,是多民族国家保持国家统一和社会稳定的思想基础。如果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不能统一,就很容易破坏国家的统一与民族的团结。从民族的国家形态结构上看,中华民族是由秦汉开始的以郡县制为机制的统一国家结构造就的,它以统一国家为框架,是一个与统一国家互为表里的全中国的国族。中华民族与中国所具有的一体两面的关系,是中国历史发展道路的特色所在,是由国家与民族(即国家与国族)的内在关系所规定的。从古到今,凡是强调国家认同,就是在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讲国家认同,当然要维护国家统一。国家统一是由统一的国家结构的稳定性、统一的语言文字、共同的优秀传统文化、共同的经济和交通等多方面的联系所构成的,而这些正是作为国族的中华民族的基本要素。因此,维护国家统一与维护民族团结也是一体两面的关系[5]。

二、积累信用,跨越“塔西佗陷阱”

人类一切文明活动,无不与信用有关,信用是道德品质,信用是契约权利,信用是财富货币,信用是资本权力。老子曰:“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衰”,孔子曰:“信,国之宝也,……去食去兵,不可去信”。信用是人类文明的基石,是推动人类发展进步的支点;一个文明社会,也一定是一个信用社会;一个国家、社会、文明的发展进步,背后必然伴随着信用体系的不断完善和发展。国家信用是以国家为主体所形成一种信用活动,在当今信息化、全球化、金融化、网络化“四轮驱动”的高风险时代,国家信用成为维系国家生存的“粮食”;成为维护国家安全的“生命线”;成为国家发展繁荣的“财富之源”。今天由金融危机、经济危机,社会危机、政治危机导致的国家凝聚力下降,民粹主义崛起,分裂主义膨胀,从本质上来说,都源于国家信用的危机,是国家信用过度膨胀、过渡透支、过度滥用酿成的苦果。曾成功预测量化宽松政策和货币历史波动的传奇学者埃格冯格雷耶斯(Egon von Greyerz),在Goldmoney发表文章认为认为,世界正面临着主权国家信用破产,经济金融崩溃风险:全球债务高达230万亿美元——这些债务永远无法偿还,也无法在利率正常化时融资;全球无资金储备的负债高达250万亿美元——这笔负债永远无法兑现;全球中央银行们的资产负债表上有20万亿美元——都是无力偿还的;美国资不抵债——只有被高估的美元在苦苦支撑[6]。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为美国创造了无穷无尽的“信用财富”,让全世界走上了一条被美元统治的奴役之路,美元洪水淹没世界,滚滚财富汇聚美国。但是,美元霸权也使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不劳而获的“寄生虫”,真可谓是“成也美元,败也美元”;“成也信用,败也信用”。杨多贵,周志田等研究表明,若没有全球每天给美国“输血”200多亿美元,美国就很难活下去,借这么多钱怎么办?只能把债务摊到美国大众头上,转嫁到全世界人民头上,并且不断向未来透支,向子孙后代透支[7]。

古罗马历史学家塔西佗曾说过:当一个政府不受欢迎,失去了公信力,无论颁布好的政策还是坏的政策,都会被人民责难;无论说真话还是假话,做好事还是坏事,都会被人民认为是说假话,做坏事,这就是“塔西佗陷阱”。20世纪70年代以来,全球新自由主义泛滥,经济金融化,资本一体化,资本力量独大,人民力量式微,金权“俘获”国家,特别是美欧等西方资本发达国家,普遍地遭遇资本“俘获”,普遍地被利益集团“绑架”,国家信用、政府公信,社会信任等出现空前透支。毋庸否认,在全球新自由主义大潮冲击之下,中国也出现了国家信用有所透支,政府公信有所缺失,社会信任有所下降等迹象,对中国国家凝聚力构成了严重挑战。四百多年前,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打天下,提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战略方针;四十年前,为了应对美苏两霸的战略挑衅,毛泽东主席高瞻远瞩,提出了“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战略方针。国家最高领导者都把“广积粮”上升为攸关国家生死存亡的总战略、总方针。因为没有粮食,人民就会挨饿,国家就没有信用,执政者就没有公信,国家就会崩溃。

今日之中国,不仅要“广积粮”,更要“广积信”,要亟待创造好,保护好,使用好国家信用、政府公信。因为,国家信用得难失易,它要靠年复一年地日积月累,需要精心地呵护和培育,稍有不慎,国家信用就可能在一瞬间轰然崩溃。中国“广积信”具有先天优势,而这种优势是欧美等资本主义私有制国家无法比拟的;“国家所有制”是中国最大的国家信用;“为人民服务”是中国最大的国家公信;世界最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和“世界制造工厂”地位,为国家信用提供了最坚实的战略支撑。中国银监会杜金富等研究显示,我国政府“家底”较为厚实,2013年我国公共部门净资产为106.9万亿元,广义政府净资产为92.3万亿元,狭义政府净资产为55.5万亿元[8]。中国社会科学院李扬等研究显示,按宽口径算,2014年中国主权资产总计227.3万亿元,主权负债124.1万亿元,资产净值103.2万亿,中国发生主权债务危机为小概率事件,我们经济金融有足够的韧性和弹性,即使出现了不良信用风险,我们有足够的手段去覆盖它[9]。只要我们坚持和完善“国家所有制”的基本制度不动摇;坚持和落实“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目标不动摇,就一定能走出“塔西佗陷阱”,就一定能够创造出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无法企及的、最大最好的国家信用;就一定能够守住国家信用这一“高边疆”;就一定能够打赢人民币与美元的这场“信用之战”,实现国家凝聚力跨越式提升。

三、组织起来,跨越“核心平庸陷阱”

当今人类社会正从IT时代迈入DT时代迈时代,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化推动国家生存与发展运行的普适法则发生根本性的变革:一边是国家组织结构更加“通平化”、“去中层化”和“去科层化”;与此同时,又呈现出“集中化”、“强中心化”和“强核心化”特征。依据国家自组织理论和国家健康理论,拥有强大的亲合力的、吸引力的“凝聚核”是国家凝聚力强弱的关键要素,“凝聚核”就是“国家之心”,它在国家生存与发展之中,处于绝对领导地位,可取像类比为人的“心脏”,《黄帝内经》明确指出:“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故主明则下安……主不明则十二官危[10]。”在资本独大,民主异化,民粹崛起,个人主义泛滥的全球背景之下,一些西方发达国家政党撕裂,多党恶斗选出的国家核心极不稳定,被各种利益集团绑架,而且领导核心普遍平庸,既没有责任担当,也没有能力带领国家应对纷繁芜杂的巨大挑战,普遍落入“核心平庸陷阱”之中,导致国家“核心瘫痪”,仿佛世界历史再次退回到了公元1587年——中国明朝万历十五年。如,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在一次演讲集会曾说:“长期以来,那些有财有势的既得利益者,把持着华府的议事日程,他们总是跟我不咬弦。他们谈论我,就跟谈论一条狗没分别。”古巴革命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在当地媒体上发表《最好的美国总统》短文,文章讥讽美国总统说:“如果美国由机器人当总统,可能会变得更好”。卡斯特罗写道,对美国而言,拥有治国能力的机器人,可能是最好的总统。我相信,90%有表决权的美国人可能会投票给机器人,特别是西班牙语裔人、黑人、新增的中产阶级以及贫困人口。美国目前亟待由机器人入主白宫执掌政权,从而避免一场毁灭全人类的战争[11]。

新中国成立之前,中国曾经长期遭遇国家组织能力低下,落入“核心平庸陷阱”之中。著名历史学家何炳棣先生研究指出:中国历代盛衰兴亡关键无一不在于广义的国家组织能力。传统中国悠久历史之中,战国、秦、西汉这段时期国家组织能力最强。西汉以后,层层自上而下的国家组织之中往往发生不少阻力,削弱了国家组织能力。在内忧频仍外患空前的二十世纪前半叶,诚如中山先生所说,诺大的中华民族已像“一盘散沙”。新中国却能在短期之内,将一盘散沙般的民族转变成空前富于组织能力的国家[12]。实事上,新中国成立已前,中国看起来是“泱泱大国”,实则是外强中干,“一盘散沙”。伟大的民主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认为,虽有四万万人结合成一个中国,实等于“一盘散沙”。中国人只有家族和宗族的团体,对国事毫不关心,国家民族观念相当薄弱,只知有自己不知有国家,不能团结。中国“一盘散沙”的局面直到新中国成立才开始真正改变。中国共产党通过自己强大的动员能力把中国基层民众组织起来了。从此,中国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天的中国已非昔日之中国,中国是世界上凝聚力最强的现代国家之一[13]。1963年7月,美国哈佛大学费正清中国研究中心主任麦克法夸尔教授在《国际事务》杂志发表《中国模式与发展中国家》一文,他认为国家凝聚力对发展中国家具有重大意义,特别是高层领导的凝聚力是发展中国家的一个主要优势,并且指出:“无疑中国的这种凝聚力非常强,这是使这个共产党国家取得巨大经济成就的一个关键因素[14]。”

唯有核心强大,才能把人民组织起来,有序有效地进行生产实践、社会实践和科学实践。在革命战争年代,中国共产党把广大人民群众组织起来、凝聚起来、领导起来,战胜了一切敌人,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1942年毛泽东主席在中共中央招待陕甘宁边区劳动英雄大会上发表《组织起来》演讲指出:“把群众力量组织起来,这是一种方针。如果不走群众路线,就不能组织起来,就不能实现组织化,就不能成功[15]。”20世纪50年代,为了迅速摆脱新中国一穷二白的面貌,毛泽东主席就曾指出:“人民群众有无限的创造力。他们可以组织起来,向一切可以发挥自己力量的地方和部门进军,向生产的深度和广度进军,替自己创造日益增多的福利事业[16]。”早在1954年毛泽东主席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开幕词》中,明确提出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在当代中国,国家核心具有三重内涵:一是指中共作为执政党,在整体上是领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核心力量;二是指中共的中央委员会,特别是中央政治局和中央政治局常委会,是对全党实行集中统一领导的核心;三是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这个核心领导层,要形成一个“领袖核心”。没有这个核心,国家就是一盘散沙,凝聚人民力量就失去了指挥员。中国共产党第十八届中央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提出“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习近平总书记的核心地位是在推进伟大斗争、伟大工程、伟大事业的实践中确立起来的,“万山磅礴必有主峰,龙衮九章但挚一领”,看齐核心、维护核心、服务核心是当前增强中国国家凝聚力的关键要举、重中之重、第一要务[17]。

ThreeTrapsofNationalCohesionandRoutesforChina’sAvoidance

YANG Duo-gui1,2, LIU Kai-di1, ZHOU Zhi-tian1, ZHANG Gong-wei2

(1. Research Institute of Sciences and Development,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190, China; 2. Tangshan Academy of Scientific Development, the Center for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 of China Academy of Sciences, Tangshan Hebei 063000,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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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the era of globalization, informatization and financialization, worldwide tribalism, separatism and populism are surging, national cohesion is facing the unprecedented challenges of nihilism trap, Tacitus trap and core mediocre trap. Considering China's current national conditions, this paper provides three strategic strategies for crossing the three traps. Firstly, building national identity to cross the tribalism trap. Secondly, accumulating national credit to cross the Tacitus trap. Thirdly, using unity to cross the core mediocre trap.

2095-2708(2017)06-0124-05

D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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