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蓓蓓
(安徽大学 哲学系,安徽 合肥 230039)
人的本性和人的解放:弗洛姆对马克思思想的新阐释
曹蓓蓓
(安徽大学 哲学系,安徽 合肥 230039)
和以往的哲学的理解不同,在马克思的理解中,人的本性不是先天的,而是根植于人的社会性和人的具体的生产劳动,人的解放不能遵从思想的道路,而是要依循社会实践的道路来实现。对此,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弗洛姆,则进一步对马克思的人的本性的思想加以继承,并给予一些新的阐释和补充,这丰富了马克思关于人性的思想,对推进马克思思想的新发展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
人的本性;人的解放;社会性;马克思;弗洛姆
在理解马克思的思想时,我们不能忽视马克思对人的本性及人的发展的理解,可以说,关于人及人的发展恰恰构成马克思社会哲学理论的基本主题。只是需要说明的是,马克思对人的理解和以往的哲学传统有着根本的区别,在整个马克思的思想中,现实的个人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逻辑起点,这里面就包含马克思对人的基本理解,马克思更多地通过人的社会性去看待人,并且这一主张对后来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产生着重要的影响,弗洛姆作为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结合当时西方现代社会的新特点对马克思的人的本性及人的解放思想做了进一步的推进和发展。可以说,考察从马克思到弗洛姆对人的本性和解放的问题,对于马克思主义的当代性阐释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
和以往的哲学家不同,马克思对人的本质分析是通过对人的抽象理解的批判来实现的。事实上,马克思的这种批判是在两个方面逐步展开的:一是通过对以往的哲学批判来实现;二是通过对古典经济学的批判来树立起其对人的理解。
1.就前一层面的批判而言,这是贯穿在马克思对整个德国古典哲学的批判中来呈现出来的。对此,马克思在通过对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和费尔巴哈的旧唯物主义的理解来求证人的本质。马克思认为黑格尔视野中的人,只不过是一种唯灵论意义上的人的抽象,并不等同于活生生的感性的个体。对此,马克思批判地指出:“在这里,不是人的本质以非人的方式在同自身的对立中的对象化,而是人的本质以不同于抽象思维的方式在同抽象思维的对立中的对象化,被当做异化的被设定的和应该扬弃的本质。”[1](P203)也就是说,在马克思看来,虽然黑格尔看到对象和人之间的关系,但这仅仅被设定为是精神的联系,外在世界只不过是人的精神的外化而已,虽然在思想史上有一定的意义,但是就本质而言,黑格尔对人的理解仍是在抽象的和思辨的层面上来看待人,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对于唯心主义视野中的人,正如马克思说的那样:“人被看成是非对象性的、唯灵论的存在物。”[1](P207)在马克思的批判理解中,黑格尔的这种理解是错误的,因为他只是把人理解为自我意识,换句话说,人是作为精神的而非感性的个体而存在,马克思认为这种理解是抽象的。针对费尔巴哈的人的概念,马克思同样也抓住其理论问题,马克思说道:“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成感性的人的活动,当成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2](P58)也就是说,费尔巴哈对人的理解也是有问题的,他只是从感性的受动性的方面去考察人,只是把人看成具有感性生命的个体,没有从社会实践和社会交往的层面去看待人的本质,可以说,马克思批判费尔巴哈是十分有道理的,在马克思看来,费尔巴哈意义上的感性的、静态的人,孤立的个体仍是一种抽象意义的理解,并非真正接近人的本质。
2.马克思对古典经济学的批判在于古典经济学仍在于试图通过经济学的抽象范畴来切近人的本质。这一批判主要抓住古典经济学的一个关键判断,在古典经济学家看来,分工凸显了人的本质。但在马克思看来,这仍然是有问题,因为对人的本质的理解不能离开人的感性对象性活动来理解,不能仅仅从作为经济学范畴的分工概念中得出。马克思对此指出:“分工和交换是人的活动和本质力量,作为类的活动和本质力量的明显外化表现。”[1](P241)也就是说,理解人的本质和经济学范畴,都不能从思辨的抽象概念出发,都应该从现实的个人及其活动出发来理解人的本质和人的内涵。
3.马克思从人的社会性及其感性实践活动出发来界定人的本质。在马克思看来,人的本质不是先验的,不是精神的也不是生理意义上的感性的个体,在马克思看来,“人的本质不是一切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2](P57)。在马克思那里,对于人的本质的理解有三个重要的特点:一是人的本质是一种生成性存在。也就是说,并没有先天的人的本性,人的本质是在后天的社会实践和社会环境中不断发展起来的,这样马克思就直接扬弃掉以往的哲学传统对人的理解,而是从一种生成性的视角来看人的本质和人的发展。二是人的本质在于其社会性。正如马克思说的那样:“正像社会本身生产作为人的人一样,社会也是由人生产的,自然界的人的本质只有对社会的人来说才是存在的;因为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对人来说才是人与人联系的纽带,社会是人同自然界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1](P187)在马克思的理解中,人是具有自然性和社会性的双重性,人是社会的人,而社会是人的社会,正是在社会中,才使得人不断超越,不断发展,成就为社会的人。换言之,只有从社会性的这个视角,才能真正理解人的本质及其人和自然的对象性关系。三是人的本质具有历史性。在马克思那里,人的生成性和人的历史性是联系在一起的,对人的本质的理解也要从这种革命的辩证运动中得到理解,在马克思看来,人类历史作为人的历史,它表明:“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1](P192)也就是说,工业作为人的历史,直接表明人的本质的历史性维度,因为工业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它是和西方近现代社会联系在一起的,因此,对人的本质的考察不能忽视对人的历史活动及其历史语境的考察,在马克思看来,人的本质在西方现代社会中处于异化状态,对这种异化的扬弃要通过现实的共产主义运动来实现,正是在面向未来的共产主义实践运动中,人的本质的复归和人类的解放才是可行的。
弗洛姆进一步发挥了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基本思路,而且还对人的本质做了进一步的说明和补充,他把对人的本质的理解和西方社会关联在一起来阐释,这既有助于马克思思想的当代性阐释,也有助于我们深化理解马克思的人学思想。大体而言,可以从如下的三个方面加以把握。
1.从心理学的角度来把握人性。在弗洛姆看来,马克思与其他的社会学有着根本的不同,正如他说的那样:“马克思以下述思想为出发点:人作为人是一个可认识的、可确定的实体;人不仅能够按照生物学、解剖学和生理学加以规定,而且能够按照心理学来加以规定。”[3](P332)在他看来,人的本性这一概念,对马克思来说不是一种抽象物,“人的本性就是人的本质”[3](P333)。他认为,虽然中后期的马克思不再使用本质这个概念,主要是因为这个词是抽象和非历史的。他进一步深化马克思关于人的本性的理解,在他看来,马克思也区分了人的两种类型的倾向和欲望:“一种是不变的或固定的,诸如食欲和性欲,这是人的本性的组成部分,它们只能在不同的文化中所采取的形式上和方向上有所改变;另一种是相对的欲望,这不是人的本性的组成部分,他们的起源应归于一定的生产和交换的条件。”[3](P333)在这里,事实上,弗洛姆是对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发展,他看到人的本性的两个维度,一个是自然属性意义上的人,另一个是社会属性意义上的人。而在社会属性的范畴中,社会心理就成为探究人的本性的一个重要通道,换言之,弗洛姆不但继承了从社会结构及其交往中凸显人性的思路,而且进一步从社会心理的视野丰富马克思的人的本性的思想,也就是说,弗洛姆在正统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和弗洛伊德思想之间搭建了一个桥梁,补充了从心理角度理解人的本性的问题,这使得马克思的人学思想更加细微,不但凸显了社会实践和社会劳动对人的影响,而且通过心理性格的形成以及人格等概念进一步丰富了马克思的人学研究路向。
2.人的自我能动性是人的自我实现和人解放的基本支撑。在弗洛姆看来,马克思关于人的概念是对黑格尔思想的一定的继承,理论结果之一便是马克思高度肯定人的自我能动性。对此,他说,“马克思认为,人是以运动原则为特征的,对运动原则决不能做机械的理解,而应该把它理解为是一种趋势,一种创造性的活动、精力;马克思认为,人的激情是一个精神饱满地为之目标奋斗的人的本质力量。”[3](P337)换句话说,人凭借人自身的能动性的发挥使得人的本质,也即社会的本质力量在社会实践活动中呈现,可见,对人的本质的理解既关涉到自我,也涉及他人和自然界。在弗洛姆看来,他人和自我之间具有本质的关联,也就是说,他人作为人存在对主体来说成为需要,每一个主体在其个人的存在中同时也成为一种社会存在。弗洛姆认为:“理解马克思关于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关系的思想对于理解他的能动性概念极为重要。”[3](P339)在他看来,主体和客体之间并不是截然二分的关系,而是一种对象性关系,在这种关系中,生产的活动是一种创造性活动,是一种自由自觉的社会活动。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正在生成的社会发现这种形式所需要的全部材料;同样,已经生成的社会,创造者具有人的本质的这种全部丰富性的人。”[3](P341)正是在社会中,人的自我能动性才可以成为人的解放的基本途径。
3.人的本质的复归和人的解放的实现在于劳动。在他看来:“只有联系到马克思关于劳动的概念,才能充分理解马克思关于人的自我实现这整个概念。”[3](P345)在弗洛姆那里,人的本质的自然呈现需要克服很多现实,尤其是对资本所导致的人的本质的异化状态,这种普遍的异化状态使人成为单一维度的人。对此,他说道:“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主要批评不在于资本主义的财富分配的不公正,而在于资本主义使劳动堕落为被迫的、异化的、无意义的劳动,因而使人变成残废的怪物。”[3](P347)因此,他认定他所处的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是一个不健全的社会,弗洛姆继续延续马克思的社会批判的基本思路,他认为,马克思的中心思想是要使异化的、无意义的劳动变成生产的、自由的劳动。为此,需要以劳动为核心,从如下两个层面入手:一是要进行社会主义经济改革,他认为:“虽然生产资料社会化以及计划经济是马克思主义的中心要求,但马克思的社会主义还有一些要求,而这些要求在俄国都没有完全实现。马克思没有主张收入完全平等,但认为应该大量清除在资本主义制度中存在的那种收入不平等的现象。”[4](P272)也就是说,在经济方面重点去改变劳动关系中的不平等现象。二是要重视精神和文化以及心理建设,通过引导工人参与管理和决策来纠正单一化工业社会对工人发展的不利因素。对此,他说道:“工人只有在他能影响那些与他本人的工作环境和整个企业的决策时,他才能成为积极的、兴趣盎然的、认真负责的参与者。”[4](P319)在弗洛姆看来,只有劳动主体的工人不但在肉体生存上而且在精神上保持健康,整个社会才能呈现出人类的真正解放,也就是说,在弗洛姆那里,一个基本的结论是,只有在工业和政治组织上、精神和哲学方向上、性格结构及文化结构方面同时发生变革时,才能达到健全和精神的健康。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劳动实践理念和思路的转变和改革,这种变革不但是制度上的而且也是心理上的。他认为:“以往的马克思主义,强调必须实现社会经济变革,而忽视人的内心变化的必要性,没有这种内心的变化,经济变革绝不会导致美好的社会。”[4](P267)由此可见,弗洛姆在微观的层面上补充了马克思人类解放的现实路径。
综上所述,弗洛姆,作为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既延续了马克思对人的本质的基本理解,又在马克思强调社会性和历史性等方面,对马克思的人性概念做了进一步的补充和说明,强调不但要重视传统马克思主义所强调的社会结构和社会矛盾,而且对人类社会的解放的把握,不能离开人的社会心理和个体的精神状况来谈。事实上,弗洛姆想在马克思主义和弗洛伊德主义之间进行一番综合,把马克思主义对西方社会中的人性分析和弗洛伊德关于人的内在意识的分析结合起来,就此而言,弗洛姆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马克思的思想,虽然和马克思还是有一定的区别,但是对于马克思主义的当代性阐释具有重要的意义,其关于人性的理解和人的解放的思想对我们理解作为整体的人的异化补充了微观的视角。这样的理论贡献和马克思的人类解放和人性的复归具有一致性,因此,弗洛姆的思想值得我们重视,它有利于加强马克思主义对现代社会的解释力和影响力。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3]杨耕.当代哲学经典:马克思主义哲学卷上[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4][美]弗洛姆.健全的社会[M].孙恺祥,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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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2095-0292(2017)04-0008-03
2017-04-28
曹蓓蓓,安徽大学哲学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
[责任编辑孙兰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