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地坛

2017-02-22 18:24紫阁
大学生 2017年2期
关键词:台北乡愁北京

紫阁

幼时随父母来北京,从那时起我就跟同学说北京话,玩耍在街道胡同。

史铁生写过著名的《我与地坛》,我从小学到大学,都离地坛不远,它像一个家门口的花园,

除了每年定期的书市和庙会外,不会有人潮,也没什么游客。

平常除了早晨有不少来晨练的大爷大妈,其他时间的地坛人迹稀少,傍晚时分是附近学校放学后学生的乐园。

少时的我好静,喜欢从东到西穿越整个地坛,再找个僻静的角落看书。

古旧的宫殿、树木和道路有种神奇的魔力,让平时喧闹的孩子们都放低了声音。

落日、柏树和红墙,是我对独处的最早定义。

1.北京什刹海,离我当时念书的中学不远,常去看书

2.公益在云南丽江

3.回新疆伊犁老家,这是爸爸成长的地方

十八岁之前,乡愁从来没在我的字典中出现过。直到高考结束的假期,所有玩得来的朋友没有一个人留在北京。出国的出国,去外地读书的去外地,只有我一个人考了离地坛不远的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高中最后一个假期结束,顿时感觉进入一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状态。要去逛、去吃,都瞬间没有了伙伴。短信和电话中,离京的人说想念北京,想念一起的日子,我才第一次感到,“哦,大概这就是乡愁吧”。

在那之后,既然已经是“西出地坛无故人”,我也越来越多地走出北京。走过的城市逐渐遍布大半个中国,独处不再是放学后夕阳下的惬意。

台北呼吸北京味

我从小学到大学都在同一条大街的东西两侧,一条路一走就是十几年,似乎一眼就能看到未来的样子。

后来我到了地震后的汶川,第一次接触到在地震救灾重建的公益组织。再后来到了云南,休学一年做了全职的公益人,做乡村儿童教育。

不知不觉中,我选择的生活竟然把我一步步推开,离家乡越来越远。这种感觉令人有点慌乱,但其实心里的答案很清晰,该离开的时候我不会选择留下。

送君千里终须别,这话是北京城该对我说的。大学毕业后,在去台湾求学和北京工作的 Offer 面前,我踏上了去台湾的飞机,第一次正式和北京告别。

台北的生活繁忙充实,每天在教室、图书馆和公寓之间三点一线。父母并不怎么依赖我,和家里的沟通少得惊人,每个月也就打一两个电话,忙得没时间想家。

南方的冬天并不算冷,相比四季分明的北京,这里很容易让人忽略季节的变换。直到十二月的某一天,早上起床后天还没有全亮,我到阳台上收衣服。开门的一霎,冷空气涌入鼻腔,清冽的感觉突然浸透全身,不自觉地多吸了几口。呆立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北京冬天的味道吗?每一口空气都是沁人心脾的冰凉。

冬天,是涮羊肉的季节。北京饮食的精髓在于不同的时令和场合搭配相应的食物,立春时“咬春”,就要和家人在家吃春饼;夏日夜晚,呼朋唤友宵夜就该去簋街吃麻小、喝啤酒;秋天降温,贴秋膘就想起天福号的酱肘子;冬天初雪,自然要约上朋友去好好地涮一涮铜锅子。多年习惯下来,形成了一种不那么破费的讲究,日子快到了,自然就有人开始张罗聚会。

阳台上的一口空氣勾起了馋虫,我回到电脑前搜索台北的美食地图,想找找有没有老北京铜锅涮肉,翻了十几页的搜索结果,一无所获。后来找到一个卖酸菜白肉的店家,心里想着说不定和北京砂锅居同根同源,毕竟这菜也是冬天餐桌上的主角。我兴冲冲赶到店里,第一筷后就意兴阑珊,完全不是一种东西。我突然有些理解,过去几年在大洋彼岸的朋友,当他们抱怨说想吃煎饼果子时的那种心情。

出差是回家

一次失败的尝试之后,也就从此断了念想。学校的学生来自世界各地,倒都入乡随俗,跟着台湾的习惯,中秋节吃烤肉,冬至吃汤圆,晚上宵夜去居酒屋,感觉一样不错。不过,对不同文化习惯的适应反而成为一种新的乡愁。“你们北京人怎么过年?”每当被问到这种问题时,我总会滔滔不绝,讲起地坛的庙会,大年初一一大早去凑热闹,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看杂耍演出,玩套圈,吃糖葫芦和羊肉串,临走的时候还得带走个九连环或者风车。可惜在座的人都没去过地坛,手里拿的也都是台湾小吃,嘻嘻哈哈间洗盏更酌,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高考后四散各地的朋友们逐渐回归北京,我却越来越远了。在外日久,有点跟不上发展的节奏。在台北时,有朋友咨询北京旅游的建议,问起坐地铁,我打开最新版的线路图,发现站点密布仿佛蛛网,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想要的线路。过去我经常坐地铁的时候,北京不过只有四五条而已。还有就是超前的移动支付发展,第一次看到小卖部买个水果都能扫二维码有些震惊,在餐馆用手机付款还让我获得了一种小孩子得到新玩具的兴奋感,不过我的 out 也令朋友们震惊。

北京其实没怎么变,变了的是我的内心,想追求的东西不在北京,得去乡间的田野追寻。我想短期之内,这家乡恐怕是回不去了。

别人出差是离家,我出差是回家。大学时一个人孤守北京大本营,等着假期招待回家的老友,现在成了重点保护对象,飞机还没落地便被安排好了紧张的日程,去哪吃,去哪玩,要见谁,全都不用自己操心,更不用掏钱。有朋友问起什么时候回来,我只是笑着摇摇头。除了揭不去的北京人标签和关于北京的记忆,身上和北京的关联越来越少。

在台湾辅仁大学读研时,常在校园的草坪处散步

无论多忙,路过北京的话还是会到过去上学的路上走一走,地坛没怎么变,阳光、树影和建筑看起来同小时候一样,人还是不多,路也不变。它已经在那里四百多年了,我离开的这些日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人走在地坛里,阳光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回家的路似乎也被夕阳拉长了,地坛的夕阳下独处的时光再也不是每天放学后的日常,变成了珍贵的奢侈品。

责任编辑:徐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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