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品味

朱煜宇

七零后陶艺艺术家周芳与当下多产且频频亮相于展览的艺术界劳模们相比显得有些低调，一方面与她个人心性有关，另一方面则多少源自她的生活创作环境。在她的创作心路上，在现有的环境中找到某个凝固的触动瞬间，一件作品就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内心世界。而这种相对缓慢的内心节奏，也让她对作品更具细致的追求。尽管陶艺作品中对生肖或是其它动物形象的创作并不少见，周芳在其中找到的个人创作的舒适点，则是不被材质、技艺所束缚的广度而深入其中。

如果说特质是一种可以被限定的范式，在范式中找到极致就成为个人风格的突破口。

女性艺术家的创作特质离不开细腻、柔和等等一些针对性别特征的形容，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常常使作品定格在程式中而难以被更深入理解。尽管这种套式让欣赏作品变得有些枯燥，但反向思考这个问题，这种所谓的群体特征或是个人风貌是否能极致发挥呢？

初次见到周芳，一如初见她那些温情而柔性极佳的作品，在一些定格的瞬间既可以看到甜美的脾性，又可见对自我的坚持与定性。与周芳的交谈可以免除年龄上的差距所造成的距离感，她热情而不张扬。喜悦而不过度澎湃的稳重个性，在对生活的细微洞察中无一不显露在她的作品中。动物形象或是生肖是她主要的创作内容，而老练的创作手法隐匿在作品柔美的外态之下，从而外在与内在的差异相互碰撞，进发出具弹性的能量。这种能量的来源，一方面源自她在景德镇陶瓷大学所受的创作训练和她在教学中所实践的理念，更重要的是，她在极具养分的家庭环境中得到了更多元的创作推动力。

父亲周国桢对她的影响是她面对外界最易被提及的问题。周芳对此爽朗而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受父亲的影响很深”。比起对父辈个人崇拜的盲目认定，周芳则是在陶艺的实践中真实认识了父亲的艺术成就。从耳濡目染到青少年时期的直接参与学习，这不仅让周芳更快速地进入到陶艺创作的领域，更重要的是在对陶艺具有更深刻理解的状态下找到自己最想要的创作方向。

在技艺上，父亲作为一个极高的目标而成为一种衡量的标准；在题材和表现上，周芳则找到更适合自己内心世界的创作定位。于是，慵懒的猫、憨态的狗、鬼灵的老鼠，都以鲜活的样子出现在她各个作品中。这些具体化的形象定格下一个灵动的瞬间，但又在细节中被活化。老鼠上扬的嘴巴和微微曲动的尾巴呼应，让本来下沉的身躯呈现出上引的动态：伸着懒腰的猫则从向下延伸的尾巴到高高翘起的后半身一路下滑至用力直挺的前肢，形成动人顺畅的流线，等等。这些线条或厚度都是周芳个人秉性的一部分写照，虽谈不上刚柔并济，但在柔美的视觉效果下可看到创作过程中扎实、下手准而快的定力。

将生活的品味和精神面貌融入作品，作品也就多了一些可人的由来。生活的态度不一定成为创作的风向，创作的外在表象则显露出生活态度的精神层面。

对每个艺术家而言，生活和创作都是密不可分的，这两者相互汲取养分，才促使艺术家作品形成个人特色的风格。在当下追求传统工艺创新变革的涌动中，周芳的陶艺作品并不过分强调这种当代性，而是显露出一种浓浓嵌入生活的“清新”品味。着重“清新”二字，在她的作品里，这种气息并非是迎合当下年轻人中所流行的“小确幸”心理，也不等同于网络信息时代泛滥的矫揉做作的生活态度，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回归生活本身，把生活中不易表现的温馨瞬间定格与传播。

尽管阅历与年纪是其中重要的原因，更为关键的是，不同于一般艺术世家对第二代或后代家族成员所带来的严苛条条框框或是压力，周芳则是在一个自愿主动被父亲所影响的状态下完成了自我的创作进阶。周芳自述被父亲的创作魅力所吸引，对于父亲创作中对社会现实的思考、争辩以及赋予陶艺的当代性，她都有极深的感触。这种感触反过来让她思考，这是否也是她的目标7周芳认为从自己的生活环境到自我审视都远不如父亲周国桢，于是她首先从创作出发点上就选择了与父亲截然不同的视角，但却是符合她个性、特质的“清新”生活态度。

有别于父亲周国桢将动物形象拟人化或是赋予象征意义的创作思路，周芳对动物的偏好来源于对生活的热忱态度。她自述被中国美术馆所收藏的《伸懒腰的猫咪》的动物形态，就来源于她某日无意问瞥见的温馨一幕——慵懒的猫咪在温暖的午后阳光下打盹，偶尔小小颤抖下，仿佛在梦中遨游一样。这个在多数人看来最普通不过的日常一瞥，在周芳的生活里是处处可仔细品味的惊喜瞬间。为了能真切地抓住猫咪从初醒，伸腰，弓背，行走一系列的可人动态，她养育一只真猫当模特观察，艺术来源于真实的生活，她的作品就仿佛成为她对这个日常瞬间的玩味，带着一点雀跃的小心情抓住了这个定格的时空。

她对生活、对陶艺的热爱在浑然天成的“清新”生活态度下，在猫咪系列作品中的形态表现就更为具体，她的作品细腻中又带有粗犷的手势力量，就像她对猫咪颈部的创作处理，开片之间的泥土特性被放大，从而让昂起的头部更具张力，开片的形式在这里就不再是一种纹理的表现，更直接是对动态特性的表现。这种线条粗放而收放自如的手法，显然是在父亲周国桢的艺术造诣影响下逐步形成，但在细部处理上的心思则强化了她的女性特质，也更强调了细节的张力性。

比起在技艺上或是形式上讨论当代陶艺的发展，周芳对当下的定格也是对当代的一种实践。周芳的“当下”，即是感知生活中的日常，以自我心境定格某个雀跃、心动的瞬间，看似感性和冲动的情感体验在经过具有经验性的陶艺创作思路整理下被转化成理性的创作手法，以灵动的作品型态完成被定格瞬间的时空转化。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却包含了现时性创作体悟的快速反应与敏感度。这恐怕也是女性艺术家的特质吧。

艺术家简介

周芳，一九七三年生于景德镇，中国高级工艺美术师、硕士。一九九三年毕业于景德镇陶瓷大学，现任教于景德镇陶瓷学院设计艺术学院。系中国工艺美术家协会会员、景德镇美术家协会会员、景德镇女陶艺家协会会员、高岭陶艺协会会员、从小耳濡目染受父亲周国桢教授熏陶，并师从父亲周国桢教授获得景德镇陶瓷学院硕士学位，深得父亲真传。作品多次参加国内外展出，并多次获金。银、铜奖，其中作品《汉风》获景德镇国际陶瓷节精品大奖赛三等奖。《伸懒腰的猫咪》2011年被中国美术馆点名收藏，2013年参加《午夜的阳光》——北极艺术植根之旅交流活动，并被冰岛国家美术馆收藏。2016年参加在欧盟总部布鲁塞尔《新瓷》——中国当代艺术陶瓷特展，部分作品分别载入《景德镇当代陶瓷艺术作品集》，《景德镇陶瓷全集》，《景德鎮中青年陶瓷艺术家博览》等大型画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