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明
世间万物,或大或小,有的因为爱搞出动静而让你看得见而获得认知,有的因为专注于寂静无声而让你看不见也就显示为不存在。
在神秘而遥远的巴特王国,尽管象族以智慧精英的形象闻名,暗黑精灵的生命兴衰却意外被打破,正以诡异离奇的态势弥散重组并悄悄壮大。
不要不信哦!
“我”,曾经只是半张废纸。没有人瞧得上,也没有人牵挂;而我,好像也没有人可瞧,没有人可牵挂。
废物嘛!
还是小废物!
可是,我还是和别的废纸不太一样。在毁于“泥湮”前,我写过一首歌:
我是半张废纸
想化蝶
可那一个塑料袋
只能成灰
被世界遗弃不可怕
不爱更可怕
成灰烬
被消化
从此以后无牵挂
什么都不怕
如果不是宇宙大迁徙成为主流,如果不是旧家园变得腐烂肮脏任谁也不喜欢也难改变,如果不是象族新生代在高等星球建立起“异次乐园”且将不肯丢掉传统日夜执着于手工制作的橙、蓝两大家族的长者遗弃……如果不是那一夜我因为化蝶的梦而笑醒,炽热的强电波绝对不会缠绕到我,作为被历代象族填埋扼杀的暗黑精灵之一的我也不可能被蓦然启动生命源,再次回到又爱又恨的巴特王国。
值得欣慰的是,除了我,还有很多很多能量源本来就未耗尽的暗黑精灵也有幸重生,包括我那两个同样无人疼无人爱的死党。
能够与朋友们一起再活一次,或许不狂喜,但还是有点小期待。
只是—
开口闭口“我终将成为万世核心”的瑞赛科波也复活了!而且,一举统辖了大部分四处游离的暗黑精灵,还有象族长者,成为不折不扣的新领袖。
听,就职宣言豪气冲天。
“‘三度计划功在千秋。首先是利用仅剩的山林和土地,兴建洛璃园,收容并康复被焚烧和未腐烂尽的暗黑精灵,”瑞赛科波抛出没人能理解透彻的高调,签署命令,“至于橙、蓝两大家族成员,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立即迁居到斐蒙山谷。象老族内部的大小事务,由疆客丁将军全权负责。”
瑞赛科波真的心怀慈悲吗?那个狭长山谷改造出来的封闭区真的适合居住吗?还有,疆客丁将军不是与象族有过激烈冲突吗?
我不太相信违背常情的承诺,却咬牙不发表任何看法。
科技让一切变得神速。
短短几个月,斐蒙山谷的一端高耸起“齿牙大坝”,阴森森地挡住了通往外界的道路。另一端没入河床,在两山尾处彻底消失。棋子似的五色釉皮房镶嵌于谷底中央,与山腰惨绿的锥体小房子遥遥相对,格外刺目。
作为大遽变中复活的第一批暗黑精灵,因为不喜欢谈论是非,我,还有那两个也不爱管闲事的塑料袋死党,同时得到了进入“绿房子”工作的机会。面对不复杂的活儿和稳定的收入,我们挺知足。
对了,我身边的胖袋子叫“菲戈”,瘦袋子叫“莫比”。它们也不时发癔症,想要成为烟花——“‘嘭的一声,华丽丽地盖满天际。”
平静只在山谷。
城里足够热闹。
有人说瑞赛科波要慢慢折磨象族长者,一雪当年被“泥湮”的耻辱;有人说瑞赛科波要从象族基因里提取动量,但因获取的方式还不够成熟而暂时将他们留活口;也有人说瑞赛科波得到了一个方程式,可以让王国恢复清洁,但必须要象族自愿选择为暗黑精灵献身……总之,大家都在左猜右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斥巨资去建隔离所。
我一点也不肯动脑子。
完全不在乎。
所以,不掺和社会事务的日子挺悠闲的,除了透过“绿房子”的窗户和电波屏监视橙、蓝两族,剩下的就是昼夜不停地聊天,或发呆,或默默地造梦。
我经常忘掉自己其实可以飞。
只是没有翅膀罢了。
风是好家伙!
怪就怪我太死板,要么不飞,要飞就必须化蝶。
让人惊讶的是,温文尔雅的象族长者一天天尖酸刻薄起来,常常为了小事吹胡子瞪眼睛,使用已经蜕化的鼻子打架。
一个橙族的长者组装起构件精密的飞鸢,不管不顾地要放到空中。看见孤独的身影在风中期待一个遥远的回应,白发成草,我就难受。
被遗弃的时光,真糟!
渐渐地,象族长者远离染布、茶道、书法、棋艺……因着山谷的天空中出现飞船升降,或者临近地方挖掘深土,或者就是意见不一,自行创造出可怕的诅咒来攻击对方,或拼命甩脑袋甩耳朵甚至撞墙。
我在这个时候总是很果斷地闭上眼睛。
我慢慢看见了蝴蝶。
还有象。
蝴蝶在盛开的花中飞翔,无忧无虑;而象,踟蹰着将山一样的背影留在黄昏,每一步都是破碎心志的颓丧和痛苦。
所以,我尽管没有认真想过眼前的工作意味着什么,却也开始有了烦恼。
很明显,我变得过于容易疲惫和伤感,一种身未死却胜似死的伤痛蔓延开来,顺带影响了本来也没心没肺的两个家伙。
“三百六十五天了,这些老辈打打闹闹,却还活着,”菲戈的肚子最近变小了,他患上了厌食症,“多久是一个了断?”
“嗨,别管他们!你们没发现巴特王国越来越臭,比猪大肠长满绿霉还要恶心吗?”莫比的声音有魔效,怪味扑面而来,“就算这里是牢狱,我也乐意待,一天都不想去到城里被熏死!”
“明天就是庆典日,看瑞赛科波怎么自圆其说,”我第一次不再假装无意见,“他已经浪费了一年!总不能永远都做梦,对不对?”
可不是吗?
死囚着一群长者,却让家园状况恶化失控,有这个道理吗!
谁都想要一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