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脚镣揭开方志敏遗骨之谜

汪文忠

1934年，红七军团和红十军团合编为北上抗日先遣队，方志敏任总司令。1935年1月29日，方志敏率领抗日先遣队北上途中被俘。方志敏在监狱中受尽威逼利诱与折磨也不肯屈服，反而利用国民党要他写“交代”提供的纸笔，写出了《可爱的中国》《清贫》等传世著作。这让国民党恼羞成怒，于1935年8月6日将他秘密杀害。

遗骨到底埋在何处？

1952年，中央批示把方志敏在狱中写的《可爱的中国》《清贫》公开发行，还把这两篇著作编入中学生课本。一时间，方志敏成了家喻户晓的革命英雄。

中央决定为方志敏建造烈士陵园，可是，方志敏是被国民党秘密杀害的，当时连他的遗骨在哪里也不知道。1955年，中共中央做出寻找方志敏遗骨的决定。毛泽东为此做出了“一定要找到方志敏同志遗骨”的重要批示。中央委派刘少奇具体负责寻找方志敏遗骨之事。刘少奇赶到江西省政府，立即成立了 “方志敏烈士遗骨调查小组”，组长方志纯。

方志纯是方志敏的堂弟，比方志敏小6岁。他是在方志敏的引导下走向革命的。方志敏被杀害后，方志纯化悲痛为力量，遵照堂兄遗志，继续创建赣东北革命根据地，开展农民运动，迎来了革命的最终胜利。新中国成立后，方志纯被选派担任江西省委第一副书记、副省长职务。中央决定寻找方志敏的遗骨，也正是他多年的心愿。

可是方志敏牺牲整整20年了，他的遗骨到底埋在何处？方志纯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刘少奇提议，依靠群众的力量，让方志纯豁然开朗。

接下来，一场声势浩大的方志敏烈士遗骨寻找活动拉开了帷幕。江西省政府通过报纸、电台和学校师生的宣传活动，鼓励市民提供线索。许多热心群众纷纷打电话，提供力所能及的线索。“调查小组”从中采纳了三条有价值的线索：第一条是寻找当年为方志敏拍照的摄影师；第二条是寻找当年为方志敏收殓的当事人；第三条是方志敏是戴着脚镣牺牲的，他的遗骨中一定有铁镣相伴，这也是辨认方志敏遗骨的标志之一。

“调查小组”很快找到了当年为方志敏照相的摄影师。他是被国民党强行拉到刑场去拍照的。摄影师抹着眼泪表示，因为时隔久远，他只能确定方志敏遇害的地点在下沙窝，但具体的位置已经记不清了。

“调查小组”又找到了当年为方志敏收殓遗体的两位老人。据两位老人说，他们确实在20年前埋葬过几位被国民党杀害的人，但当时他们只能猜测是共产党，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两位老人带着“调查小组”成员去埋葬点挖了好几个地方，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九块骨骸

就在寻找工作一筹莫展时，1957年春天，“调查小组”接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江西化纤厂在南昌下沙窝工地挖到了一堆骨骸和一副脚镣。“调查小组”马上赶赴现场勘察。经过专家指认，这意外挖到的79塊骨头很有可能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方志敏遗骨。

方志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为了确认这79块遗骨的身份，几番寻找，方志纯终于联系到了当年为方志敏戴脚镣的凌凤梧。凌凤梧当时是监狱长，他奉蒋介石之命对方志敏进行劝降，结果反而被方志敏的革命精神所感化。凌凤梧利用工作之便为监狱中的方志敏提供了许多生活上的方便，甚至以“便于劝降”为由，向军法处请示为方志敏减轻脚镣的重量，为方志敏减少肉体上的痛苦。

凌凤梧因为劝降不成，反而多次为方志敏求情，结果被国民党以“通匪罪”囚禁。出狱后，凌凤梧就听从方志敏的劝告当了一名英语教师。

凌凤梧心情沉重地托起那副锈迹斑斑的铁镣，用衣袖轻轻擦拭铁镣上的锈痕，几个数字渐渐显露出来。这正是当年方志敏戴的那副！凌凤梧顿时泪如雨下。在场的人无不失声痛哭。

为了进一步确认身份，调查小组将这79块遗骨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特制的木箱中，送往江西省公安厅法医室鉴定。江西省公安厅把这一重任交给了青年法医张伟纳。张伟纳也是一位烈士的后代，对革命先烈有着特别的感情。张伟纳多次联系询问方志纯、缪敏、凌凤梧等方志敏的亲友，向他们了解方志敏生前的身体状况。听说上海市公安厅法医室的鉴定机械比较先进，张伟纳马上请示领导前往上海。

经过上海市公安厅法医的反复鉴定，木箱中79块遗骨中只有9块是方志敏的，分别为头颅骨、躯干骨、上肢骨和下肢骨等人体主要骨骼。另外70块遗骨估计是其他革命烈士的。张伟纳把方志敏与其他烈士的遗骨分别装在两个不同的木箱中，然后向江西省政府报告了鉴定的结果。江西省政府立即向中央报告了情况。中央很快批复了安葬方志敏烈士遗骨的决定。

迟来的安葬

接到中央安葬方志敏烈士遗骨的批示后不久，“文革”开始了，安葬工作不得不停下来。随后不久，方志纯也被打倒，江西省政府和省公安厅许多老同志也成了“右派”靠边站。

1967年初夏的一天，张伟纳突然发现工作室内装有烈士遗骨的箱子不见了。他意识到情况不妙，马上叫来助手询问，得知箱子被造反派拿走，说是要拿到江边烧毁。张伟纳一听差点昏厥过去。他马上带着助手直奔江边，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了装有方志敏遗骨的箱子。打开箱子，发现9块遗骨还在，他把箱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当时一个造反派的负责人轻蔑地说：“搞群众专政用不着死人的骨头。”张伟纳据理力争：“人在遗骨在，谁也别想烧毁烈士的遗骨！”张伟纳的正义凛然终于让造反派无话可说，方志敏遗骨终于免遭烧毁。

张伟纳保护了这些遗骨整整20年，直到1976年“四人帮”垮台。

随着拨乱反正的深入，方志纯等一大批革命老同志也得到了平反。之后，江西省政府再次请示中央，重新启动安葬方志敏烈士遗骨工程。经过一番紧张的准备，1977年8月6日，江西省政府选择方志敏烈士殉难42周年的特别日子，举行了隆重的安葬仪式。当天上午，天气特别晴朗，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江西省各界人士为方志敏烈士敬献了花圈。

方志敏的陵墓修建在南昌市城郊外一个山岗的半腰上，面向滔滔不歇的赣江，背靠绵绵不尽的青山。每年的清明节，慕名而来的后人走在那条长长的绿色甬道上，为烈士敬献花圈，表达对英雄的敬意与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