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绪刚(陕西)
水 路(组章)
鲁绪刚(陕西)
体内装着棉花。依然弯曲的是路,水,为谁而伤感?
内心柔软的部分,借走了月光和轻风
涉水远去的那个人,哼着巴山小调,背影模糊
山峰的倒影,以思想者的身份,踩着谁的岸?
岸石是不愿触碰的往事,揣着岁月的欠条,困在情债里
风帆落下了黄昏。暗礁和涛声在泪光中平息
弯曲的水路,一直这样弓着,努力托起并不皎洁的明月
闯滩人,一生都在水路上荡来荡去,跌倒过,受伤过,并且还要继续
如果水草枯竭了,伤疤就会裸露出来
就会有十万支桨橹,塞满空荡荡的船舱
方言还在。镰刀坐在土墙下,早已不再开口
一座村庄在孤独中享受孤独,有谁能从纵横交错的山路中找到答案?
时间盗走了火柴,把几颗孱弱的星星留在天空
藏在泥土里的阳光,时时刻刻想挣脱束缚,完成一次涅槃
一座村庄碰疼了一代人的脚趾
青春和血液,在泪光中汹涌
一座村庄被一盏油灯困住,昼夜干咳
握不住的流水和衣袖,在童年的草尖上摇曳着风声
一座村庄缄默着,道路就和车轮一起生锈
只有炊烟,依然坚持着每天把生活的旗帜升起
汹涌着。我下意识地用手按住自己
浪涛一样的胸脯
这样的举动,这样的暗示,是自我安慰?还是危险逼近?
汉江的水一直都是好水,碧绿、清澈、透明,如我现在青春的年龄,在想入非非的三月,桑麻长势良好,花香浸透了时间和身体,江水要去哪里……
去了长江?还是更远处的海?
对岸的两只摆渡船依然还在岸边等人
用得着这样执着么?
起风了。江面上落满了零碎的记忆。桑麻以自己的方式应对失落、灾难
我仍然不肯说出“孤独”二字
两岸伸出的桥梁像两只手臂,谁还在为距离翘首哀叹?
在此之前一定看见了河水退去
一块一块石头暴露着粗糙,丑陋。月光下,不得不交出影子,交出内心的干涸或苍白
体内的阴影影响着时间
在大地上行走的河流,刀走偏锋
以一块石头的名义,宣布这样的呈现适合抒情,适合一种愿望的依附
这样告诉你是诚实的,因为你一直诚实地活着
捡一块石头揣在怀里,接下来的路,一定有一团火在胸中燃烧
一条江捡回了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像五线谱上的蝌蚪,是一些水的结晶
捕鱼的手,握犁的手,摘菜的手,捧着课本
把祖国的早晨读得通红,是学校孩子的手
所有的颜色从内心流出。江面上漂浮的是叶子
与叶子的窃窃私语,抑或无所依附的忧伤,是绽放的蕾,落下的一声叹息
最先发现岁月老去的是竹杆上那件衣服,那片云,那片和村庄一样空旷的云
秋天迷路的一叶帆,孤苦伶仃望着远处的江岸,倦缩的身子慢慢舒展
挂在院边的鱼网,被风轻轻撩起,抖落一地涛声
阳光正路过一片水域,一片槐树林,并且停在了村庄硕大的空旷之中
黄昏越来越浓,葱油饼上溅起的星星,一下子就填满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