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黄
诗意地栖居
王金黄
诗和语言一样的古老,从文明开始的一刻起,诗歌就已经在人类的脑海里孕育而出。一代代伟大的诗人、一首首经典的诗歌流传至今,我们有时浅唱低吟,有时又引颈高歌;唯一不变的是,命运的无常和生命的过往,都将在诗歌之中安静下来,寻找自己的位置和归宿。“如果人生纯属辛劳,人就会仰天而问:难道我所求太多以至无法生存?”是的,当荷尔德林写下这句疑问的时候,他大概不会想到:百余年后的今天竟然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诗性与存在的话题。然而,在《人,诗意地栖居》一诗的结尾,这位19世纪浪漫派诗人却又写道:“大地之上可有尺规?绝无。”这一否定性的回答,将如何诗意栖居的人生难题彻底地抛给了生活在当代的诗人们。
正如熊魁在《当时光把生命快递给我》中所揭示的那样:“人都是这样被不断封口,投递,打开/再封口,再投递,再打开……”的重复过程,对于大部分人来言,如此的困惑每天都在发生,并将永无止境地在有限的生命中循环下去。时光也是一样,它是客观的存在,“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唯独诗性不同,它虽然说不清、道不明,却能够“最终剪开缉口/从信封里抽出万千嫩芽,抽出了春天”,从而使混沌未开的人变成了背负原罪的诗人,像失乐园的亚当和夏娃重新回到了大地之上,因为“那里是我永远的故乡”。至此,诗意地栖居被赋予了创世纪的神话意蕴,空灵又不失厚重。
在《说诗》里,“一碟西风支起一个心上秋”,诗人风荷以其女性特有的温润笔触描绘了她与诗歌的“感情纠葛”。相比与诗歌浩瀚而悠久的历史,作为个体存在的诗人无疑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即使抒发感情“也是小儿女情状的”。但她敢于把生活交付于诗歌,把独特的生命体验融入诗歌的大海之中,使得小小的“浪花”也能够拥有大境界,“三两叠词就能支起一张破碎的地图”,“就像眉睫悬挂了瀑布”。诗歌给予我们的馈赠,恰似“留白中画龙点睛”的妙笔生花,可以肆无忌惮地欢喜和忧伤,也可以“放倒利刃”,放倒月光;甚至连日常生活的琐事都能在诗性的空间里随意变幻出波浪的形状,比如“爱或牙疼”就超越了世俗的症状。然而,单从题目来看,《说诗》却好似诗人元好问的《论诗绝句三十首》,其实二者有着根本的区别。元好问不过是借用绝句的形式来阐发自己的诗歌理论而已,如果把它置换成散文的形式也并无二致;而风荷的《说诗》则是诗人对诗歌的女性诉语以及生发自心灵的和谐共振,真实地体现着她对诗性形而上的不懈追求,“直到最后——”。
当然,诗与人彼此之间的关系不是单向度的,而是相互影响的。有时,它也会像一株攀援的凌霄花,与诗人的灵魂交织在一起,“一道向左,那是爱的印记”,“一道向右”,“那是爱的另一种姿势”,他们共同演绎了一场充满诗意而且华丽炫目的双人舞蹈,“搭配在一起,组成一个工整、端庄的人字”。可以说,正是诗歌诠释了人之所以为人的奥秘。每一首来自于心灵深处的语言结晶都是诗人为自己精心撰写的《墓志铭》,更为后来人留下了一笔极其珍贵的精神财富!所谓诗意地栖居,并非让我们逃离生活本身,躲进虚幻脆弱的象牙塔中,而是在生活的重压下懂得放弃不必要的负担,轻身上路,就会发现处处都是美丽的风光。纵然历经了沧桑岁月,你与我仍然是一个矗立在茫茫天地之间的人。
古人云:“在心为志,发言为诗。”通过语言和文字的外在形式,诗才能与我们产生现实的联系。英国哲学家维特根斯坦也曾说过:“语言即世界,语言是存在之家。”即使在面对物质生活喧嚣尘上的时候,我们也还有诗歌可以选择和陪伴,想到把无处安放的流浪灵魂寄身于五彩斑斓的语言国度里,这该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啊!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