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国企的改革困境与解决思路——访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教研部主任张占斌

◎记者张涵 田佳奇

东北国企的改革困境与解决思路
——访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教研部主任张占斌

◎记者张涵 田佳奇

2016年4月26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出台了《关于全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的若干意见》；8月22日，《推进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三年滚动实施方案（2016-2018年）》印发；11月1日《关于深入推进实施新一轮东北振兴战略加快推动东北地区经济企稳向好若干重要举措的意见》公布，12月19日《东北振兴“十三五”规划》印发。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中央密集地对东北提出振兴政策，足见东北振兴的战略地位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东北目前迎来哪些机遇和挑战？在全面深化改革的背景下，东北，尤其是东北国企将承担怎样的使命？为此，记者专访了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部主任张占斌。

体制性矛盾和结构性问题致东北经济下滑

记者：最近一年来，党中央、国务院颁发了一系列关于东北振兴的文件，为什么在国家发展改革全局中，东北振兴的战略地位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张占斌：这说明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东北老工业基地过去为国家作出的巨大贡献，对未来东北经济的发展仍然寄托着无限希望。推动东北经济脱困向好，实现新一轮振兴，事关全国经济发展和转型升级大局，事关区域协调发展全局，意义重大。从中央到地方，一场剑指实现东北全面振兴的“持久战”已经打响。

记者：十多年前，党中央、国务院针对东北等老工业基地振兴工作，发布过一些重要文件，它们对推动东北经济社会的发展也曾起到重要作用。但为什么十多年后，东北又出现了很大的经济社会问题，又需要振兴？

张占斌：东北经济的逐步回落根本上是长期积累的体制性矛盾和结构性问题所致，是东北还没有真正形成完善的市场经济体制。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上一轮东北振兴时，国家投入了大量资金，为东北经济注入了新鲜血液。我理解这更多是输血，而造血功能仍发育不足。这个问题源于东北的计划经济遗留比较严重，东北基本是最后退出计划经济体制的地区，市场经济意识、市场经济规则和市场经济秩序严重落后。这些落后的意识、落后的体制机制，是难以支撑东北生成强大造血功能的，一旦输血没有了，经济就会出现问题。

二是上一轮东北振兴时，东北有一些国有企业经营状况较好。因此，满足于按旧的套路出牌，习惯于过去的打法。当国家有关部门推动东北地方和企业进行改革时，如主辅分离、推动厂办大集体改革等，有些地方领导和企业领导比较满足于现状，缺乏危机感，缺乏改革的意识和决心。

三是东北民营经济不活跃、不发达，难以与国有企业、国有经济进行有效的合作和竞争。东北国有企业、国有经济发展，几乎是自成体系的循环，而东北民营企业、民营经济与国有企业、国有经济几乎是各干各的。所以，民营经济个头小、长不大，成不了气候。等到国有企业、国有经济发展受阻，甚至有些守不住阵地时，民营企业、民营经济也难以增援，难以支撑起大片的江山。

新一轮东北振兴须国企改革率先破题

记者：目前东北老工业基地发展现状如何？

张占斌：近年来，东北三省经济增长步伐趋缓，增速在全国各地区排名靠后，如2015年辽宁地区生产总值增长率为3%，吉林为6.5%，黑龙江为5.7%，均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的6.9%。和已公布的各省份2015年地区生产总值增速相比，辽宁排在倒数第一位，比山西省3.1%的地区生产总值增速还低0.1个百分点，创下23年以来的最低值。目前能够看到的数据反映出，2016年前三季度，吉林省地区生产总值同比增长6.9%，时隔两年首次超过全国平均水平。黑龙江省虽然有所回暖，但主要指标仍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辽宁省是负增长，基本处于下行通道的底部。在连续23个月负增长后，辽宁省的工业用电量在2016年8月、9月分别实现增长2%和2.5%；衡量经济景气指数的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在连续51个月下跌后，在9月首次实现上涨。从这些先行指标看，2016年前三季度辽宁经济显现出筑底企稳的特征。此外，2016年1-8月东北地区固定资产投资降幅比1-7月收窄，黑龙江的增速同比提高4.9个百分点，在东三省中领先。在产业以汽车、农业为主的吉林省，2016年三季度汽车销售的良好表现，对经济拉抬作用明显。数据显示，前三季度吉林全省汽车制造业实现增加值1229.16亿元，对规模以上工业增长的贡献率为42.7%。也就是说，东北经济还处在分化筑底的盘整阶段，有好的迹象出现。但从总体来看，实现东北全面振兴要树立“持久战”的思想，东北经济处在艰难的转型期，我们要对东北未来一段时期的较低增速保持足够的理解和耐心。

记者：面对这种现状，在全面深化改革的背景下，东北，尤其是东北国企将承担怎样的使命？

张占斌：东北国有企业担负着振兴东北的主力军作用，国企不能振兴，东北是无法振兴的。新一轮东北振兴要在供需两侧发力，须瞄准结构性矛盾，实现产业转型升级，在实施《中国制造2025》中重塑东北装备竞争力，重振东北国有企业、国有经济的雄风。按照国务院的部署，要出台深化东北地区国有企业改革专项工作方案。推动驻东北地区的中央企业开展国有资本投资运营公司试点，选择部分中央企业开展综合改革试点，组建若干省级国有资本投资运营公司，研究推动若干重大企业联合重组。有序转让部分中央企业和部分地方国有企业股权，所得收入用于支付必需的改革成本、弥补社保基金缺口。加快解决历史遗留问题，推动厂办大集体改革取得实质性进展，加快完成国有企业职工家属区“三供一业”分离移交工作等。加快推动东北地区国有林区、国有林场改革，分类化解林区林场金融债务。这次东北的国有企业和国有经济改革要真刀真枪，要敢于亮剑，要敢于壮士断腕。

大力发展民营经济，推动混合所有制经济发展

记者：2017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提出，要以混合所有制改革作为重要突破口，深化国企国资改革。在全面深化改革的新的历史时期，东北老工业基地如何处理民营经济和国有经济的关系？

张占斌：我认为，东北实现全面振兴，离不开国有经济、国有企业的振兴，同时也离不开民营经济和民营企业的振兴，二者共同支撑东北的振兴大业。只有国有经济和国有企业的振兴，没有民营经济和民营企业的发展，东北振兴是不可持续的。因此，要创新体制机制，大力发展民营经济，推动混合所有制经济发展。一是推动部分中央企业开展混合所有制改革试点，引导中央企业加大与地方合作力度。二是在东北三省各选择10-20家地方国有企业开展首批混合所有制改革试点。三是充分利用各类资本市场，大力推进国有资产资本化、证券化。四是结合东北地区国有资本总量和分布情况，组建区域性或跨区域性国有资本公司和运营公司，加快经营不善国有企业的重组和退出，推动国有企业不断提高效益和效率。

记者：如何确保“知易行难”的混合所有制改革取得良好成效？

张占斌：从整体上看，东北地区的市场化程度还有待提高，资本流动不活跃，上市公司较少。发展好实体经济是未来几年国内经济发展的重头戏，这与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改革发展方向是一致的。但是，振兴东北经济不是国有企业的独角戏，需要与民营企业共同担当。因此，要加快民营经济发展，切实增强经济发展的活力。通过体制机制创新，做强民营经济，为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提供动力。

■皓鸡唱韵 陈宝林/摄

一是精准对接国家“一带一路”发展战略，尽快出台有利于各类所有制经济发展的实施方案，提高区域经济治理的战略定力。

二是鼓励“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在做大做强高科技型民营企业上下功夫。

三是打造诚信政府和法治政府，推动简政放权、放管结合、优化服务，着力构建新型政商关系。

四是实行金融领域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创新金融业态和融资模式，破解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为民营企业提供资金支持。

五是切实减税清费，提升民营企业的投资实力，培育统一公平、竞争有序的市场环境，为民营经济发展助力。建议让东北成为我国混合所有制经济发展的试验区，为新经济发展担负探索重任。

解决行业“天花板”问题须靠供给侧改革发力

记者：我们看到目前一些行业已经出现经营困难，未来更多行业有可能出现发展困难。您认为如何化解这些矛盾和困难？

张占斌：近年来，东北地区经济增速放缓迹象明显，经济下行压力持续加大，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东北国有资本大量分布在传统重化工业，而进入新的发展阶段特别是整体上进入工业化后期，这些行业大多是在需求增长空间较小，甚至少数行业已经到了“天花板”。2016年9-10月，我参加国务院督查组到东北三省进行经济大督查，国务院希望通过这种督查推动地方更好地落实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振兴东北、实现经济转型提供动力。

一是东北振兴必须要有一个好的体制机制、好的政策供给。党中央国务院最近陆续出台了一些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政策，国家发改委也提供了关于重大项目的支撑，这对东北振兴是强有力的支持。我认为，东北振兴更需要有好的体制和机制，特别是东北的国有企业，需要作为混合所有制经济的一个重要实验区、国有企业改革的特区，打一场真正的“辽沈战役”，凤凰涅槃，重振东北制造业。

二是东北振兴必须要有一个有生命力的要素供给。就是要解放生产力，调整生产关系，改革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释放各种要素的活力。

三是东北振兴必须要有好的产品和服务的供给。对政府来说，改革要加速，要创造好的市场经济环境，提供好的公共产品和服务。对企业和行业来说，要创造好的产品和服务，提高供给质量。只有如此，才有利于东北经济转型升级的各种积极因素加速形成，积聚新的增长动力。在“十三五”时期，东北地区要克服困难，深入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的各项决策部署，牢牢把握新一轮发展机遇，下大决心进行体制机制创新，对薄弱环节精准发力，努力走出经济低谷，打造我国新的经济增长带。

10.13561/j.cnki.zggqgl.2017.02.002 ■ 编辑：张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