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
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协会副会长。
前几天某座谈会上,有专家指斥当下一些影片浮躁,毫无价值,“不能凭这样的影片完成走出去任务”云云。笔者在现场表态:不必过早宣布某些电影是否有价值,现在是中国翻天覆地的时代,是五千年中华文明未曾有过的变局,过若干年后再看,当下影片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时代最生动的诠释,会变成一种记忆,提供很多有价值的历史记录。今天争议越大的影片对明天也许越有价值。
关注一部影片好坏,评判它是否浮躁低俗,都不如去关注其文化属性。很多人往往不注意文化属性的作用,评来评去都似隔靴搔痒。一说起中国电影走出去,就认为是外国不理解中国现实,殊不知即使在国内,中国人也未必都了解中国人。文化鸿沟首先是在内部,在中国人自己当中。
解开这一切的谜底就在于文化属性的整个生成、演变和蜕变中,尤其是在发生激烈碰撞的社会转型期的今天。电影是社会生活的银幕折射,就其娱乐本性而言,本不需要过于深刻的分析,偏偏专家们要从中找出最深刻的哲理来。也好,不妨就此剖析当下诸多电影现象,找出它们背后的文化属性才是硬道理。
前些天,在笔者参加的第十三届中国院线看片会暨市场研讨会上,会议代表们有幸在同一天内遇到三位文化背景完全不同的有份量的导演。
首先是《地球四季》的编剧、导演,法国纪录电影导演雅克·贝汉。雅克-贝汉温文尔雅,为大家讲述《地球日季》拍摄初衷,关于人如何珍惜动物、如何意识到地球上诸种生物的和谐共处,以及生物链的此消彼长和生命律动。雅克-贝汉身上彰显着法国文化氛围、欧洲文化氛围和世界文化氛围。
晚上,另一位知名导演登场,他就是“粉丝大亨”郭敬明。他推荐的是新片《爵迹》。郭敬明是当代的一个文化符号,据说他粉丝过亿,是80后、90后的代表。这也是一种文化,一种无需深刻但已经一呼百应的文化。只是没人愿意深究郭敬明身上所散发出的当代文化属性。这种文化属性在于以物质时代为背书向传统世界发出的颠覆叫嚣——来势汹汹并最终直面市场,挟巨大投资而不畏一搏,这就是郭敬明或者愿意为他“冲锋陷阵”的粉丝们的狂热文化。笔者以为《爵迹》在制作上算得上美文,只是没有深度。唯文化属性不以深浅论英雄,只需区分它属于哪一类文化即可。
第三位上台的导演是武汉电视台纪录片导演陈为军。两分钟之前他的影片《生门》刚放映完,影片以犀利现实主义风格,表达对于人间痛苦的深刻情怀与无解的现实困惑。很少有陈为军这样直面民生的导演,很少听到一位导演说“这部影片就是人民电影”。其文化属性为何?是中国真正的知识分子最传统的悲天悯人情怀。《生门》从日位早产儿产妇在医院逐一走过生命鬼门关的经历,拍出现实当中复杂、艰难、忧伤的悲欢离合故事,宛如一部长篇生命交响曲。
一天当中遇见三位文化属性截然不同的高手,貌似他们才是打开这些电影所蕴藏的精神领地的钥匙。《生门》是以普通人情怀关切地注视世界,《爵迹》是以“世外超人”眼光看待世界,《地球四季》则是以自然胸襟包容世界。文化属性无法深藏,编导身上的创作属性便是文化属性,谁有怎样的文化属性,就能拍出怎样的电影。
文化属性是今天这个发生着巨大社会转型的中国最深刻的冲突战场。它丰富着人的灵魂,同时对人们潜移默化。也许明天我们还会同时在市场上接受更多文化属性相反的影片。不管承认与否,文化属性就在这里,在每一部电影创作、传播、接受、批评当中,这就是当下之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