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美直接投资:跨越贸易壁垒的视角

2017-02-07 05:07史本叶李秭慧
关键词:贸易壁垒东道国对华

史本叶,李秭慧

(1.吉林大学 美国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12;2.吉林大学 经济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中国对美直接投资:跨越贸易壁垒的视角

史本叶1,李秭慧2

(1.吉林大学 美国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12;2.吉林大学 经济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随着中国“走出去”战略的不断推进,中国已经成为对外投资大国,对美国的直接投资高速增长,与此同时,中国对美出口却频繁受到贸易壁垒的影响。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行业分布呈现多元化特征,制造业领域投资比重较高,投资行业领域与遭受美国反倾销措施的出口部门呈现一定的重叠性。理论模型和实证分析结果表明,美国对华实施反倾销贸易壁垒对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具有较强的推动作用,即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具有较强的贸易壁垒跨越动机,但我国经济发展水平仍是决定对美直接投资的重要变量。我国政府和企业应采取相应的对策措施。

对美直接投资;贸易壁垒;反倾销;跨越动机

一、引 言

随着中国“走出去”战略的实施和世界经济形势的发展变化,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空前迅猛发展,逐渐成为全球直接投资领域的主要力量。《2015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显示,2015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净额为1 456.7亿美元,首次位列全球国家(地区)排名第二位。而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已成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最重要的目的地之一。特别是2008年后中国对美直接投资每年以翻倍的速度高速增长,中国对美直接投资规模不断扩大且日益成熟。中国对美直接投资流量从2003年的0.65亿美元上升到2015年的80.29亿美元,美国成为中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第一大目标国家(“避税天堂”除外)①① 数据来源:《2015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与此同时,中国却频繁遭遇一系列来自美国的贸易壁垒,这些贸易壁垒主要包括关税壁垒、反倾销、反补贴、特别保障措施和技术性贸易壁垒,其中,反倾销是美国最主要的贸易壁垒。美国自1980年开始对我国采取反倾销和反补贴措施,截至2015年共采取反倾销措施98起,采取反补贴措施32起②② 数据来源:世界银行全球反倾销数据库(Global Antidumping Database)。,尤其全球金融危机后呈现出不断加剧的趋势。

美国是世界上对华发起反倾销诉讼最多的国家之一,这些反倾销调查和反倾销措施对中国对美直接投资产生了很大影响。一般而言,当一国遭受的贸易壁垒逐渐增多时,企业会通过对外直接投资这一途径绕开贸易壁垒进入东道国市场,从而减少贸易摩擦所造成的损失。那么,美国设置的贸易壁垒和中国对美直接投资是否存在内在联系?中国对美直接投资是否存在贸易壁垒跨越动机呢?本文将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入研究。对于这一问题的回答不仅有助于验证对外直接投资理论,而且有利于指导我国对美直接投资实践,对于我国深入贯彻“走出去”战略和推动对外直接投资快速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二、文献综述

首先,国外很多学者对贸易壁垒与对外直接投资的关系进行了大量研究。Horstman和Markusen[1]109-121、Motta[2]1557-1571、Kenwood和Lougheed[3]253-257首先对外商直接投资(FDI)的关税壁垒跨越动机进行了研究,随着多边贸易协定开展后以反倾销为代表的非关税壁垒的兴起,FDI的“跨越壁垒”行为越来越受到众多学者的关注。Belderbos[4]419-457指出企业会通过两种方式来规避反倾销的影响:一是在没有课税的第三国设厂;二是在征收反倾销税的国家设厂来跨越关税壁垒。Haaland和Wooten[5]340-362利用寡头垄断模型证实了国外企业通过在受保护的国家设立分厂以规避反倾销贸易壁垒。此外,许多学者利用各国数据对此进行了实证检验。Drake和Caves[6]228-246研究发现,随着欧洲贸易壁垒的增多,日本对欧洲的投资规模也随之扩大。Azrak和Wynne[7]293-305采用14个年份58个日本制造业公司的FDI数据证实了美国对日本发起的反倾销壁垒能够促进日本对美国的直接投资。Blonigen[8]31-49的研究表明美国对欧盟实施的反倾销贸易壁垒促进了欧盟企业对美国市场的直接投资。与此同时,也有学者质疑贸易壁垒对FDI的诱发作用,Smith[9]89-96、Dinopoulos[10]145-160、Blonigen和Ohno[11]205-227、Compa et al[12]361-380等从不同角度论证了贸易壁垒并不必然导致更多的对外直接投资。

其次,国内学者侧重研究了贸易壁垒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胡麦秀、周延云[13]87-90利用三阶段模型,在成本不对称的假设下研究了追求利润最大化的企业遭受出口反倾销时在对外直接投资和出口之间的战略选择。杜凯、周勤[14]44-63利用寡头垄断模型分析了我国企业贸易壁垒跨越投资的机制,认为获取资源和政治援助对直接投资导向作用是有限的,而真正诱发中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是以反倾销和关税为代表的贸易壁垒。孙文莉、伍晓光[15]13将汇率冲击、贸易壁垒与“诱发性”FDI置于一个理论框架中进行机制和路径分析,认为跨越贸易壁垒是诱发企业进行对外投资的一个重要动因。李猛、于津平[16]66-72利用中国与90个国家间的面板数据对贸易壁垒和FDI关系进行实证研究,结果表明:对我国实施贸易壁垒的国家较未实施贸易壁垒的国家会显著引发我国对该国的直接投资。但也有学者认为中国的对外投资并不具有跨越贸易壁垒倾向,如徐世腾[17]54-57认为中国的海外直接投资较多地投向了前期贸易救济措施少的国家,并没有具备避开贸易救济措施的功能。卢进勇和郑玉坤[18]10、黄静波和张安民[19]4-10、沈国兵[20]11、杨帆[21]42-52等也得出类似的研究。

目前,关于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动因的研究不是很多。Saunders[22]认为,中国对经济资源、海外市场的需求上升是中国加快对外直接投资的主要原因。贾杉[23]148-151利用中国对美国直接投资的数据实证研究了贸易保护对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贸易保护对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将产生重要的影响。但是,由于样本的缺失,该研究并不具有很大的说服力。葛顺奇和阎大颖[24]22-26认为在传统的发达国家出口市场中,由于面对越来越多的贸易和非贸易壁垒以及来自新兴经济体的低成本生产商的竞争压力,中国出口企业更多地通过贸易促进措施或直接投资转移生产基地,从而保持在当地的市场份额。可见,通过跨越贸易壁垒来获取市场是中国企业对美直接投资的一大动因,但不是唯一动因。

纵观已有文献,对贸易壁垒与对外直接投资的关系仍存有分歧,对于贸易壁垒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多侧重普遍性分析,缺少针对性考察,尤其是中美之间贸易壁垒与对美直接投资关系的研究较少。相对已有研究,本文的主要贡献在于:一是通过数理模型推导和实证研究,验证了贸易壁垒对对外直接投资的诱发机制,证明了“跨越壁垒”型对外直接投资的客观存在;二是有针对性研究了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动因,分析了美国贸易壁垒对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影响,指出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存在较强的贸易壁垒跨越动机;三是根据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动因和影响因素,提出应对美国贸易壁垒和发展对美直接投资的对策建议。本文接下来安排如下:第三部分是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行业分布和贸易壁垒分析;第四部分是理论模型分析;第五部分是实证研究;最后一部分是结论与政策建议。

三、中国对美直接投资:行业分布和贸易壁垒

(一)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行业分布

近年来,在中国对美直接投资额不断增加的同时,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行业分布越发呈现多元化特征。中国公司投资不是集中在一个或几个战略产业,而是进入美国商业各个领域。其中,中国在美国制造业领域的投资比重较高,这是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一个重要特征。2000—2015年间中国共对美国的26个行业进行直接投资,投资额超过633亿美元,主要集中于能源开采业、先进制造业和服务业。2014年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存量中,制造业仅次于金融业位居第二位,总投资存量达65.4亿美元,所占比重达17.2%(见表1),主要分布在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专用设备制造业、橡胶制品制造业、通用设备制造业、医药设备制造业、有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金属制品业和纺织业等。根据专门从事中国对美投资研究的荣鼎集团(Rhodium Group)公布的数据,2000—2015年间中国对美直接投资中流向制造业的资金达321.29亿美元,占对美直接投资总额的50.8%*数据来源:Rhodium Group,China Investment Monitor,http://rhg.com/interactive/china-investment-monitor.。

中国内地对美国制造业投资存量所占比重最高,远高于对中国香港(3.1%)、欧盟(16.2%)、东盟(12.9%)、澳大利亚(3.4%)、俄罗斯(31.6%)等其他国家(地区)的制造业投资所占比重*数据来源:《2014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反映了在工业制成品等可贸易产品领域,中国获取美国市场正由传统的贸易模式向投资模式转变。由于制造业的对外直接投资主要是为获得市场、获取战略资产和降低成本,美国高昂的劳动力成本意味着降低生产成本不是中国对美制造业投资的主要原因,而扩大市场份额、节省贸易成本和应对人民币升值才是内在动因。与此同时,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很大一部分流向金融业、批发零售业等服务行业,这些行业与中国对美制造业投资密切相关。从中国对美直接投资行业分布可以看出,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迅速增长,除了获取资源、获取战略性资产和降低成本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美国作为中国产品最大的出口市场,由于美国国内贸易保护主义导致的“双反”等贸易摩擦案件的不断增加,使得曾以出口为主的中国企业为了绕开贸易壁垒而选择以对外直接投资替代出口来进入美国市场。

表1 2014年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主要行业

资料来源:《2014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二)美国对华实施的贸易壁垒

全球金融危机后美国奥巴马政府制定了“再工业化”(Reindustrialization)战略目标,提出了“回归制造业”(Manufacturing Renaissance)和“国家出口倡议”(National Export Initiatives),以赢得竞选政治和实现本国利益最大化。在此情况下,美国贸易保护主义日趋显著,对华实施了多项贸易保护政策和设置了各种贸易壁垒。同时,美国已经发现自己不但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跨境投资者,还意识到自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投资东道国,因此既想吸引外国投资者又想保护自己利益[25]。伴随着中美双边贸易的迅速发展和贸易失衡扩大,两国间的贸易摩擦也日趋增多,美国频繁使用“双反”、保障措施、特别保障措施、技术性贸易壁垒和337调查等手段来阻碍中国产品流向美国。2009年,美国首次启用“特殊保障措施”,对中国出口美国的轮胎征收反倾销税,推行贸易保护主义做法。据中国商务部统计,2011年美国对中国产品发起9起“双反”调查,涉案金额共约17.2亿美元;2012年对中国发起8起“双反”调查,涉案金额共约9.45亿美元*数据来源:2012年、2013年商务部发布的《国别贸易投资环境报告——美国》。。总之,美国对华实施的贸易壁垒呈现频发态势。

我们以中国遭受美国反倾销强度指数(Anti-dumping Index,ADI)*Finger & Murray(1993)提出的一国被指控倾销相对其出口绩效的强度指数,一国或地区的反倾销强度指数可表示为ADIi=[ADi(t,t+n)/ADw(t,t+n)]/[EXi(t,t+n)/EXw(t,t+n)]。其中ADi(t,t+n)和ADw(t,t+n)分别表示在(t,t+n)时期内一国和世界针对i国反倾销调查或最终措施的数量,EXi(t,t+n)和EXw(t,t+n)分别表示i国对一国和世界的出口总值。来考察美国对华发起的反倾销对中国出口产生的冲击[26]57-59。若ADI>1则表示中国在美国市场的出口份额强烈地受到美国反倾销行为的冲击;由于中国对美出口占中国总出口的比重较大,因此,若ADI>0.5则表示中国在美国市场的出口份额受到美国反倾销行为的影响较为明显。从表2中可以看出,1995—2014年美国对华发起的反倾销案件累计达124件,占世界对华发起反倾销案件的12%;对华实施的反倾销案件累计达99件,占世界对华实施反倾销案件的13%。1995—2014年中国对美出口达33 540.3 亿美元,占中国总出口的18.2%。因此,1995—2014年美国对华发起的反倾销调查和最终措施的强度指数分别为0.65和0.72。由于中国对美出口比重较大,占出口总额的18.2%,所以,中国在美国市场的出口份额遭受到美国反倾销行为的显著影响。

表2 1995—2014年中国遭受美国反倾销强度指数(ADI)

数据来源:反倾销数据来源于WTO Anti-dumping 数据库,出口额数据来源于各年《中国统计年鉴》。

从美国对华反倾销涉及的中国贸易产品和部门上看,1995—2012年美国对华的反倾销调查和反倾销措施主要涉及12个贸易产品部门(见表3)。其中,贱金属制品和化学产品是美国对华反倾销最为严重的两个部门,1995—2012年中国贱金属制造业遭受美国反倾销调查38起、反倾销措施26起,分别占美国对华反倾销调查和反倾销措施的39.19%和34.68%。化学产品位居其次,共遭受美国反倾销调查22起、反倾销措施19起,分别占比22.68%和25.33%。仅贱金属及其制品、化学产品两个部门的涉案次数就占到美国对华反倾销调查的61.86%、反倾销措施的60%。而其他遭受美国反倾销调查和反倾销措施次数较多的部门有造纸业、机械电气制造业、纺织品业和塑料橡胶制造业。其中,金属制品业、机械电气制造业、纺织品业、塑料橡胶制造业等行业既是中国对美出口的主要部门,也是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重要领域,美国对华反倾销措施一定程度上引致了这些行业领域的对美直接投资行为。

表3 1995—2012年美国对华反倾销调查和反倾销措施涉案贸易产品部门

数据来源:笔者根据世界银行Global Antidumping Database 整理而得。

四、理论模型

为更加深入分析中国企业对美直接投资是否具有跨越贸易壁垒动机,我们将通过建立严密的理论模型,从内在机理上说明美国设置贸易壁垒将引起中国企业采取哪些策略性反应。

首先,我们假定中国为本国、美国为东道国,并且两国间的企业是价格竞争者的关系。相对于东道国企业来说,本国企业在成本上具有优势,这种成本的优势主要来源于发展中国家廉价的劳动力和土地要素。因此,本国企业在东道国市场上具有更低的销售价格。假设东道国企业的销售价额为p,本国企业的销售价格为p*,那么p*

因此,本国企业和东道国企业的需求反应函数分别为:

q*=1-p*+kp(1)

q=1-p+kp*(2)

我们用“*”表示本国企业的各变量,而东道国企业各变量不带“*”。因此,p*和q*分别代表本国企业在本国市场上的销售价格和数量,p和q表示东道国企业在东道国市场上的销售价格和数量。参数k(0≤k<1)表示国内外产品之间的差异程度,k=0时,表示产品间是完全独立的,不存在竞争关系;k=1时,表示产品几乎同质,可以完全替代,竞争激烈。为了测度产品差异程度的影响,我们设k是变化的。同时,只有当国内外产品达到近似替代的程度才可以实施反倾销措施,因此k与产品的相似程度成正比。

参数c*和c分别表示本国企业的生产边际成本和东道国企业的生产边际成本。如果s表示单位关税成本、运费和保险费等,那么本国企业的成本函数为c*+s。由于本国企业拥有生产成本优势,因此c*+s

(3)

(4)

(5)

(6)

同样,可以计算得到本国企业和东道国企业的均衡价格和产量:

(7)

(8)

同样,可以计算得到本国企业和东道国企业的均衡价格和产量:

我们将反倾销与FDI的均衡价格和产量进行比较。当所节约的关税和反倾销税成本可以抵消因FDI所增加的边际生产成本时:

当节约的关税和反倾销税成本不足以抵消因FDI所增加的边际生产成本时: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是:当面对东道国的反倾销贸易壁垒时,并非所有的本国企业都会选择跨越贸易壁垒进行对外直接投资。只有当所节约的关税和反倾销税成本可以抵消因FDI所增加的边际生产成本时,本国企业在东道国市场的均衡价格更低,并且均衡产量更高,此时本国企业才会选择跨越贸易壁垒进行FDI;反之,FDI导致更高的均衡价格,减少均衡产量,那么企业就不会进行FDI来避开反倾销贸易壁垒。与理论模型分析相吻合,美国在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中美贸易摩擦出现加剧的趋势,在这种变化下,跨越以反倾销为主的新贸易壁垒成为许多中国企业对美直接投资的重要动机。

五、实证研究

目前,中国对美国出口遭遇的贸易壁垒主要包括关税壁垒、反倾销、反补贴、特别保障措施和技术性贸易壁垒。但是,美国关税壁垒所发挥的作用逐渐减弱,平均关税水平仅为3%,而非关税壁垒则主要以反倾销为主。因此,这部分将以反倾销措施为例进行实证分析,研究美国贸易壁垒对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影响。

(一)模型、变量及数据

模型以中国对美直接投资额(OFDI)为被解释变量。在解释变量选择上:首先,模型重点分析我国对美直接投资多大程度受反倾销措施的影响,因此代表贸易壁垒水平的反倾销数量(AD)作为解释变量。其次,国内生产总值(GDP)反映一国经济发展的总体情况,根据邓宁的投资发展路径理论(InvestmentDevelopmentPath,IDP),对外投资与经济发展密切相关,经济规模在一定程度上决定OFDI的存量,因此,选取GDP作为一个解释变量。最后,考虑到我国对外贸易和对外投资的紧密联系,因此在检验模型中同时选取了进出口贸易差额这一变量。基于上述分析,为了检验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贸易壁垒跨越动机,我们构建如下模型:

lnOFDIt=β1ADt+β2lnGDPt+β3lnTradet+εt(1)

(二)实证检验

1.变量的平稳性检验

通常,当时间序列具有非平稳性时,就会导致“伪回归”现象和各项统计检验的毫无意义。因此,在建立计量模型前要对所采用的时间序列进行单位根检验,确定各变量序列的平稳性和单整阶数,以提高计量结果的可信度。我们采用ADF单位根检验方法,检验结果见表4。从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各变量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都接受非平稳的假设,即原序列存在单位根;而一阶差分后的变量都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拒绝了存在单位根的假设,这表明4个变量都是一阶差分平稳的,均为I(1)序列,可以进一步检验变量间的协整关系。

表4 序列平稳性ADF检验结果

注:①检验形式(CTK)分别表示单位根检验方程的常数项、时间趋势和滞后阶数,滞后阶数根据AIC和Schwarz信息准则来确定;②*、**、***分别表示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③“Δ”表示变量的一阶差分。

2.变量的协整关系检验

经济变量之间具有协整关系,则说明它们具有长期且稳定的关系,可以使用经典回归模型方法来建立回归模型。由以上的ADF检验可知,4个变量都是一阶单整序列,满足了进行协整检验中非平稳时间序列的协整变量具有相同的单整阶数的条件,可以进一步进行协整分析。Engle-Granger两步检验方法是在最小二乘回归的基础上对残差进行的平稳性检验,可以保证协整向量能够最好地拟合变量之间的关系,保持最小二乘准则的优良性质,因此本文采用Engle-Granger两步检验方法,首先对模型进行最小二乘(OLS)回归,回归结果见表5。

表5 OLS回归结果

从表5中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模型变量的显著性和拟合优度都较好,因此,我们得到模型的残差序列如下:

εt=lnOFDIt-0.029 797ADt-1.278 570lnGDPt+0.917 612lnTrade(2)

对残差序列εt进行ADF单位根检验,检验结果见表6。从表中的结果可知,残差序列的ADF检验T统计量小于1%的显著性水平的临界值,这表明残差序列不存在单位根,即序列是平稳的。同时,也说明了变量lnOFDI、AD、lnGDP、lnTrade之间存在协整关系,即长期稳定的关系。

表6 残差序列ADF单位根检验

(三)回归分析

由以上的分析可知,模型的4个变量间存在着协整关系,因此,可以根据OLS回归的结果得到如下方程:

lnOFDIt=0.029 797ADt+1.278 57lnGDPt-0.917 612lnTradet(3)

(5.642805) (13.97876) (-4.042432)

从方程中可以看出,反倾销贸易壁垒AD的回归系数β1为0.029 797,t值为5.642 805,具有很好的显著性。因此,根据回归结果我们可以分析,美国对华实施反倾销贸易壁垒对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具有较强的推动作用,即中国对美国的直接投资具有较强的贸易壁垒跨越动机。美国对华实施反倾销贸易壁垒每增加1个百分点,将带动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增长0.03个百分点。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回归系数β2为1.278 57,说明中国经济发展水平仍是决定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重要变量,这与国际投资理论分析的结果一致。贸易差额Trade的回归系数β3为-0.917 612,表明中国对美贸易和对美投资间存在一定替代关系,中美贸易失衡越严重越不利于中国对美直接投资。

实证分析结果证明了美国设置贸易壁垒对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引致作用,但是这并不否定其他因素对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重要影响。从整体来看,中国企业对美直接投资既存在获得市场、寻求战略性资产、规避贸易壁垒和提高跨境经营效率等内在动因,也存在应对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和人民币升值等外在动因[29]73-77,中国对美国跨越贸易壁垒的直接投资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这也是为什么美国早已存在贸易壁垒或其他国家也存在贸易壁垒却没有带来相应的“跨越壁垒型”直接投资行为的合理解释。

六、结论与政策建议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第一,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高速增长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中国对美直接投资的行业分布和遭遇的贸易壁垒揭示了两者间存在密切联系;第二,经过实证研究发现美国对华反倾销贸易壁垒与我国对美直接投资之间存在长期的协整关系,即具有长期的稳定关系;第三,美国对华实施反倾销贸易壁垒对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具有较强的推动作用,即中国对美国的直接投资具有较强的贸易壁垒跨越动机,但我国经济发展水平仍是决定对美直接投资的重要变量[30]23-27。

据此提出如下政策建议:(1)当遭遇来自美国的反倾销等贸易壁垒时,要鼓励具备竞争优势的中国出口企业主动“走出去”,通过对美国直接投资来合理规避贸易壁垒;(2)在当前经济全球化和国际产业分工纵深发展的经济形势下,中国企业在继续加快融入到全球分工体系中的同时,应该加大对美国直接投资的力度和规模,这样不仅可以减少中美贸易的严重不平衡,还可以减少中美贸易间的贸易摩擦;(3)中国企业在美国进行投资时,在行业选择上应集中在具有发展潜力和优势的技术密集型产业或高新技术产业,有利于提升企业竞争力,带动产业发展。此外,美国对华实施的贸易壁垒主要集中在技术密集型的制造业,通过对美直接投资可以有效规避美国对我国企业所设置的贸易壁垒;(4)在对美直接投资的过程中,除了规避美国的贸易壁垒之外,中国企业要根据自身的竞争优势选择合理的投资模式和投资产业,以并购、绿地投资或合资建厂等方式进入到美国市场,推动企业竞争力的提升,以便在日趋激烈的国际竞争中保持一席之地。

[1] Horstmann I.J.,Markusen J.R.StrategicInvestmentsandtheDevelopmentofMultinationals[J].International Economic Review,1987,28(1).

[2] Motta M.MultinationalFirmsandtheTariff-jumpingArgument:AGameTheoreticAnalysiswithSomeUnconventionalConclusions[J].European Economic Review,1992,36(8).

[3] Kenwood G.,Lougheed A.TheGrowthoftheInternationalEconomy1820—2000:AnIntroductoryText[M].Routledge,2002.

[4] Belderbos R.AntidumpingandTariffJumping:JapaneseFirms’FDIintheEuropeanUnionandtheUnitedStates[J].Review of World Economics,1997,133(3).

[5] Haaland J.I.,Wooton I.AntidumpingJumping:ReciprocalAntidumpingandIndustrialLocation[J].Review of World Economics,1998,134(2).

[6] Drake T.A.,Caves R.E.ChangingDeterminantsofJapaneseForeignInvestmentintheUnitedStates[J].Journal of the Japanese and International Economies,1992(6).

[7] Azrak P.,Wynne K.ProtectionismandJapaneseDirectInvestmentintheUnitedStates[J].Journal of Policy Modeling,1995,17(3).

[8] Blonigen B.A.Tariff-jumpingAntidumpingDuties[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2002,57(1).

[9] Smith A.StrategicInvestment,MultinationalCorporationsandTradePolicy[J].European Economic Review,1987,31(1).

[10] Dinopoulos E.QuidProQuoForeignInvestment[J].Economics & Politics,1989,1(2).

[11] Blonigen B.A.,Ohno Y.EndogenousProtection,ForeignDirectInvestmentandProtection-buildingTrade[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1998,46(2).

[12] Campa J.,Donnenfeld S.,Weber S.MarketStructureandForeignDirectInvestment[J].Review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1998,6(3).

[13] 胡麦秀,周延云.跨越反倾销壁垒与引致的对外直接投资研究[J].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27(3).

[14] 杜凯,周勤.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贸易壁垒诱发的跨越行为[J].南开经济研究,2010(2).

[15] 孙文莉,伍晓光.汇率、贸易壁垒与企业“诱发性”对外投资决策[J].财贸研究,2012(2).

[16] 李猛,于津平.贸易摩擦、贸易壁垒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研究[J].世界经济研究,2013(4).

[17] 徐世腾.中国海外直接投资中的贸易保护因素实证研究[J].经济问题,2011(7).

[18] 卢进勇,郑玉坤.化解反倾销困局——中国企业海外直接投资与应对反倾销[J].国际贸易,2004(3).

[19] 黄静波,张安民.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主要动因类型的实证研究——基于1982—2007年的外向投资流向分析[J].国际经贸探索,2009 (7).

[20] 沈国兵.美国对华反倾销对中国内向和外向FDI的影响[J].财贸经济,2011(9).

[21] 杨帆,等.中日双边贸易和FDI对经济收敛的影响及机制研究[J].现代日本经济,2015(4).

[22] Saunders P.C.China’sGlobalActivism:Strategy,Drivers,andTools[R].Institue for National Strategic Studies,National Defense University Washington DC,Oct.2006.

[23] 贾杉.贸易保护与中国对美国的直接投资研究[J].统计与决策,2011 (12).

[24] 葛顺奇,阎大颖.中国对美国直接投资现状、动因及趋势[J].国际经济合作,2012 (1).

[25] Sauvant K.P.FDIProtectionismIsontheRise[R].Policy Research Working Paper Series,No.5052,The World Bank Poverty Reduction and Economic Management Network International Trade Department,Sep,2009.

[26] Finger M.,Murray T.Anti-dumpingandCountervailingDutyEnforcementintheUnitedStates[A].in Finger M.,Anti-dumping:How It Works and Who Gets Hurt[C].Michigan University Press,1993.

[27] Belderbos R,Vandenbussche H,Veugelers R.AntidumpingDuties,Undertakings,andForeignDirectInvestmentintheEU[J].European Economic Review,2004,48(2).

[28] Barrell R.,Pain N.TradeRestraintsandJapaneseDirectInvestmentFlows[J].European Economic Review,1999,43(1).

[29] 李俊江,史本叶,薛春龙.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内在动因、主要障碍与应对策略[J].社会科学战线,2013(12).

[30] 龙威,刘金全.中美两国资本市场与宏观经济关联性的比较研究[J].经济纵横,2015(11).

[责任编辑:秦卫波]

China’s Direct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A Perspective of Jumping the Trade Barriers

SHI Ben-ye1,LI Zi-hui2

(1.Institute for American Studies,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2.School of Economics,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With China’sGoglobalstrategy carrying out continuously,China has become a leader country of outward direct investment,China’s direct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 is growing at a high speed.Meanwhile,China’s exports to the United States have frequently suffered serious impacts from many trade barriers.Based on the objective analysis of the industry distribution of China’s direct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trade barriers faced by China,this paper empirically studies the impact of trade barriers on China’s direct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 through the cointegration test analysis by using the time series data.The results show that:the United States anti-dumping trade barriers to China has a strong role in promoting China’s direct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China’s direct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 has a relatively strong motivation of jumping trade barriers,but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is still an important variable determining China’s direct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Finally,this paper puts forward policy recommendations.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Trade Barriers;Anti-dumping;Motivation of Jumping

10.16164/j.cnki.22-1062/c.2017.01.008

2016-04-06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13JJD790009);吉林大学基本科研业务费项目(2016XXJD010);吉林省科技发展计划软科学研究项目(20140418080FG)。

史本叶(1979-),男,吉林集安人,吉林大学美国研究所副教授,经济学博士,新加坡国立大学访问学者,中国美国经济学会理事;李秭慧(1996-),女,吉林长春人,吉林大学经济学院。

F125

A

1001-6201(2017)01-0054-09

猜你喜欢
贸易壁垒东道国对华
贸易壁垒破解策略分析
国际贸易中的环境贸易壁垒问题及对策
论绿色贸易壁垒对我国农产品国际贸易的影响
贸易壁垒破解策略分析
美行业协会众声反对白宫新的对华关税威胁
论投资者——东道国仲裁中法庭之友陈述的采纳
国际投资仲裁庭对东道国反请求的管辖权探析
商务部:中方欢迎欧盟终止对华光伏双反措施
晚近国际投资协定中东道国规制权的新发展
妥协与平衡:TPP中的投资者与东道国争端解决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