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老电影博物馆

文图｜刘东平

一个人的老电影博物馆

文图｜刘东平

曹贵民和他收藏的老胶片电影

电影博物馆的藏品精彩，其主人曹贵民结缘电影及“淘宝”传奇经历，也和他收藏的“宝贝”们一样精彩。

四川大邑县的安仁镇，是中国闻名遐迩的刘文彩（民国时期川西地区著名的大地主）及刘氏家族的故乡，也是中国有名的博物馆小镇。老电影博物馆就坐落在镇上规模最大的建筑之一，刘氏家族显赫人物刘元瑄的公馆内。博物馆的主人即是电影收藏家曹贵民。

走进这座博物馆，仿佛进入了老电影时光隧道：2万多张20世纪80年代前的电影海报、3000多部20世纪70年代前的电影拷贝、3000多本20世纪80年代以前的电影连环画、1000多本20世纪70年代前的电影画报、电影杂志、6台20世纪70年代前的电影放映机、不计其数的电影节目单、电影院门票、电影音箱……这些是曹贵民用20多年心血收藏的物品，呈现出一个丰富多彩的老电影世界。

老公馆摇曳百年光影

老电影博物馆的展厅分布在公馆内的大小厢房里，每间展厅都富有怀旧情调，墙面张贴着《狼牙山五壮士》、《野火春风斗古城》、《小兵张嘎》、《雷锋》等老电影海报；《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洪湖水浪打浪》、《四季歌》等老电影歌曲的旋律在厅内荡漾，周璇、白杨、于蓝、张瑞芳、王晓棠、王心刚……这些当年让人熟悉的电影明星和头像，一一排列在中国电影百年名人堂展板上，让人回味无穷，联翩浮想。

在曹贵民的老电影博物馆藏品中，囊括了电影历史的诸多“第一”。这里有清末民初上海南昌路的南昌电影院发行的面值“四百文”的入场券，是中国最早的电影票；1921年出版的《电影是怎样拍的》，堪称中国第一部电影知识普及教科书；1930年出版的《电影院经营法》，是中国第一部规范电影院行为的行政法规。还有世界博览会的电影胶片、二战时期欧洲战场的纪录片胶片、1946年出版的《好莱坞—电影帝国》、1960年代“红卫影剧院”印制的面值“伍分”的电影票等。

曹贵民还有一件举世罕见的藏品，即是以朝鲜影片《卖花姑娘》主演洪英姬形象为蓝本的朝鲜钞票样票。电影明星印上钞票，这在世界钞票史上也是独一无二的。由于完整收藏了《卖花姑娘》的剧本、磁带、海报、明信片和钞票等，曹贵民还曾与朝鲜前领导人金正日结缘。

金正日对电影文化痴迷并有独到见解，亦是一位电影收藏家。他通过媒体了解到曹贵民的朝鲜电影藏品，特请朝鲜驻华文化参赞与曹联系。参赞专门参观了曹贵民的朝鲜老电影藏品，临走前对曹贵民透露真意说，“能否将那枚电影钞票转让，因为我们的领袖金正日同志非常喜欢这张钞票。”曹贵民回答，“如果我有另一枚的话，可以赠送给你们的领袖。可我只有一枚，多少钱也无法转让了！”

后来朝鲜文化参赞特邀曹贵民在一部中朝合拍的电影中担任影片监制。2009年9月，曹贵民又受邀参加了纪念中朝建交60周年“2009朝鲜电影周”活动。活动期间，曹贵民还请《卖花姑娘》的主演洪英姬在他收藏的《卖花姑娘》电影海报上签名。

老电影博物馆藏品中最让曹贵民引以为傲的，还是他的“镇馆之宝”—德国克虏伯公司生产的放映机。这台电影放映机的铁皮外包装箱上锈迹斑斑的厂名依稀可见“Krupp”（克虏伯公司）。机身上还刻有1896年6月8日由“上海吴永丰洋行报关”的字样。

新中国初期生产的坐式电影放映机

因为世界公认的第一部电影使用的放映机是1895年12月28日由法国生产，而这台德国克虏伯公司生产的放映机，到达上海的报关时间为1896年6月8日。一个产品从生产、出厂到出口，再经海上远洋运输，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因此推论这台放映机的生产时间是要早于1895年12月的。”对这台放映机的进一步研究，很可能对世界电影史上的公论做出一个补充和纠正。曹贵民说，1896年8月11日，这台放映机在上海徐园又一村茶厅放映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场电影。1904年慈禧太后70岁大寿时，放映机又从上海运到了北京，为慈禧祝寿献映电影。结果在放映时电影机因故障发生了爆燃。现机身上隐约可见一块斑痕，就是当年碳棒燃烧留下的痕迹。

20多年痴迷老电影淘宝收藏

电影博物馆的藏品精彩，其主人曹贵民结缘电影及“淘宝”传奇经历，也和他收藏的“宝贝”们一样精彩。

曹贵民，江苏扬州人，儿时随军人父亲在甘肃长大。

1961年的一天，曹贵民的父亲兴冲冲回家，招呼一家人晚上去看电影《黑山狙击战》。那时是闹自然灾害的年代，才刚4岁的曹贵民懵懵懂懂，听爸爸说电影要讲“煮鸡蛋”（狙击战），心想虽然吃不着，看看也过瘾呀。就这样满怀期待地随家人前去看电影。“可是，电影里连枪带炮打了一晚上，鸡蛋却没看着。”电影散场时，曹贵民犯浑了，死活不走，哇哇大哭：“煮鸡蛋还没出来！”逗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曹贵民少年时痴迷电影连环画，连续几个小时埋头看“画”不动窝，连吃饭也捧着画书，常常不小心把筷子捅进鼻孔。11岁那年，曹贵民藏在柴棚的20多本电影连环画被父亲无意间扔进了灶堂，那是他用每周5分钱零花钱积攒下来的“电影书”，看着“宝贝”连环画瞬间化为了灰烬，他的心疼甚至超过了皮肉之痛。曹贵民说，“他对电影的感情不仅是兴趣爱好，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那电影梦伴随着他的生命成长。

1986年，曹贵民收藏了第一张《二子开店》的电影海报，此后他便常奔走于各地电影院，跟人家混熟后就求他们把老海报送给他。

20世纪80年代末期，曹贵民的经济条件好了，托朋友花50元，辗转买到了儿时看过的《黑山阻击战》电影拷贝。接着他又分期付款1000元，从朋友手中买来一台电影放映机，自学了放映，然后在家中重温了当年根本没看懂的电影《黑山狙击战》。此后，他的朋友们也纷纷求他帮忙找老影片。找到后朋友负责掏钱买下，看过电影后胶片再送给曹贵民收藏，这让曹贵民劲头十足。从此，他便一门心思投入了老电影淘宝收藏。

曹贵民说，当年他在南京、上海工作过，两地的古玩市场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他的镇馆之宝克虏伯放映机，便是上海一个收荒匠小徐替他找到的。

那时，常去上海福佑路古玩市场的曹贵民一直和小徐保持着联系。他常常提前支付一笔钱给小徐，以保证有了好货小徐能及时卖给他。可不久后曹贵民调离上海，也渐渐遗忘了存在小徐那里尚未用完的400元订金。2007年，正在成都的曹贵民突然接到小徐的电话，“总算找到你了！我这里还有一台给你收的老机器。”看了小徐发来的照片，曹贵民初步判定这是一台年代久远的电影放映机，赶紧请小徐把机器托运到成都。当打开封存的铁盒子，看到机身上刻的“光绪22年岁敕丙申”的字样，曹贵民欣喜若狂！后来，他带着这台放映机参加了央视的《鉴宝》节目，现场的专家惊叹不已！甚至不敢为这台中国最古老的电影放映机估价。

曹贵民认为，“电影是高度集合了人类智慧的文化产物。电影机包含着光学、化学、机械学、动力学、电力学等诸多学科知识，电影本身既是人类思想、精神的体现，又饱含了对真善美和假恶丑的诠释与情感。”因此无论何时何地，曹贵民对电影的浓郁情结从未消退过，现在更是痴心不改，情系终生了。

博物馆传递电影梦想

2009年，曹贵民带着他的电影收藏品来到安仁。选择这里，曹贵民说最初的原因只是气候，“在自然状态下保存电影胶片，需要65%以上的空气湿度，以及12至25摄氏度的气温，这里非常适合。”

安仁镇老公馆公司听说了曹贵民和老电影藏品背后的感人故事，力邀他留在安仁，并希望帮助他完成老电影收藏与分享梦。在公司和社会各界大力支持下，曹贵民的老电影博物馆终于在安仁镇刘元瑄老公馆正式安家落户。2011年老电影博物馆落成那天，曹贵民无比欣慰，“像我一样热爱老电影的人，终于有了一个寻梦的地方。”

为了电影收藏，曹贵民舍弃了央企的管理职位，还因收藏花费太多财力和精力，最终导致与结发妻子分道扬镳，为收藏至今他还欠下了几十万元债务。而这一切在曹贵民眼中，与他丰厚的电影收藏成果相比都不足为惜。“每每欣赏那一件件亲手淘来的“宝贝”，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真是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感情！”

曹贵民的老电影收藏还为爱影人圆了梦。山东有一位搞木版年画的老奶奶，20世纪70年代曾参加拍摄了一部纪录片，却从未看过。老人晚年有个强烈愿望，想在有生之年看上一次这部纪录片。但20世纪70年代的老片子不容易找到呀！儿孙们便哄她去旅游美食，让她别想这事了，可老人却无论如何也断不了这个念想。2009年，老人的孙子抱着试试的心态联系上曹贵民。从藏品清单中，曹贵民发现2005年从四川广安收购了这部电影。于是他马上转制了一张光碟给老人寄去。不久，老人的孙子打电话给他，说奶奶看完电影，长叹“一了心愿”。一周之后，老人安详地去世。

老电影博物馆的藏品中，还有新中国成立后生产的各型固定式电影放映机。其中最老当益壮的一台是“松花江5501型”35公厘固定式电影放映机，50年代初哈尔滨电影机械厂仿前苏联设备生产的。这台老电影放映机，是曹贵民从陕西一位退休的老放映员家里买来的。

而让曹贵民没想到的是，他收藏的这台“松花江5501”电影放映机，还紧紧牵动了另一位老人的心。一天，老电影博物馆来了一位特殊客人。他要了一把椅子就坐在这台“松花江5501型”电影放映机旁边，半个小时默默无语，还不住地掉眼泪。原来，这位客人就是当年参与研制这台电影放映机的工程师。老人没想到晚年还能寻见这台诞生于他们手中的“松花江5501型”的身影，回忆半个多世纪前的往事，感慨万千，说再没什么遗憾了！

如今，已近花甲的曹贵民非常关注如何将这些电影藏品传承下去的问题。他说，“电影博物馆的20多万件电影藏品，是我花费了数十年心血汇集到一起的，如果失散了，就是罪孽啊！”他还说，“等我老去，我会把博物馆捐给社会，让我的电影梦想不断传递。这是我，一个收藏人最质朴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