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性别视角下的翻译教学
——以中华女子学院为例

2017-01-28 04:50马漪然
中华女子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女性主义译者意识

马漪然

社会性别视角下的翻译教学
——以中华女子学院为例

马漪然

社会性别视角融入后的翻译教学实践,可通过生动的范例分析向学生展示不同异域文化如何通过语言的微妙权利机制进行性别压制,有助于寻找翻译实践中针对性别的各种区别对待,考察性别用语差异背后的思维逻辑,帮助女大学生树立女性主体意识并引导她们克服传统性别角色的束缚,重建正确的女性价值观,克服性别刻板印象,促进自身多元化发展。翻译教学与社会学交叉时依靠科学方法论来界定术语很有必要性,同时鼓励大胆实践,向原语文本的性别视角靠拢、积极调动相应的翻译策略,在译文中再现原作女性意识、女性尊严与真我精髓。

社会性别视角;翻译教学;办学特色

一、问题的提出

确立社会性别视角是一些女校的特色教育,它有利于女大学生在认识自身和世界的过程中对女性的视角引起重视,有助于尊重和理解性别的不同意见、看法和经验,有助于人际关系的沟通和心理的健康成长。女校特色教育不再仅是争取受教育机会的均等,还是在人格塑造上启发女性的自主意识,为整个社会男女和谐发展创造条件,是在更深层次上和更科学的轨道上,为争取男女教育平等做出更大努力。[1]40因此,目前女子院校教学对“女性特色”的把握不应停留在仅仅依托几门传统的特色课程上,最好是将社会性别意识贯穿于各教学环节始终。

翻译教学目的,按穆雷教授的划分,其中第三类是:为推行素质教育而进行的翻译教学,即对非英语专业不以日后成为专业译员为目的的大学生开设的翻译课。[2]39这一点的提出给众多非外语类高校的翻译教学带来了生机,使其各具特色的实践从缺乏理论指导和过于注重微观烦琐的文本符码转换,转向在不偏废技巧传授与训练的同时着重培养学生多元化翻译观的教学探索,使翻译教学能更充分地融入各自的办学特色。

二、社会性别视角对翻译的介入

社会性别视角首先肯定和承认男女两性的生物学差异,同时认为社会性别是两性在特定社会文化适应过程中形成的性别规范、性别角色和行为方式。20世纪90年代最具代表性的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家谢莉·西蒙(Sherry Simon)在她的专著《翻译中的性别:文化认同与传播的政治学》(1996)中首次借用社会性别视角来看待翻译。[3]时隔不到五年,社会性别视角开始介入国内翻译研究。因为无论在双语间如何力图做到对等,人们都承认原文译为目的语时发生的细微语言变化。而语言会对言语者看待世界的方式产生影响。由于我们群体的语言习惯已预设了我们理解世界的方式,我们将会很自然地用这一方式去观察、去阅读倾听、去体验事物。语言决定了我们对现实世界进行思索的特定方式。[4]67因此,翻译中的话语也同样是社会性的,是性别化了的。它也是一种社会行为,体现社会关系,定义社会位置。

社会性别视角介入翻译在其本土化的初级阶段,即2000—2010年遭遇了窘境与质疑,呈现“水土不服”,本土翻译研究的社会性别视角身处弱势,时至今日,中国语境下真正彰显性别意识的译者和研究者仍然凤毛麟角,而他们中的大多数很少会在实践中大胆地探索和改革,文化根性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译者和研究者的选择。[5]75

近年来,涉足社会性别视角下翻译研究的学者不断涌现,在2006年对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大批量译介之后逐渐出现了一些性别话语转型的“视界融合”现象,使翻译活动的女性意识与女性话语得到了更多的关注,翻译中的社会性别视角正在逐渐稳步铺开。以中国知网高级检索结果为例,单以题名检索词为“女性主义翻译理论”或含“译者性别意识”的硕博论文数量为依据,仅2010—2014年,平均每年有6.8篇,且所有检索出的论文中,从实践研究角度探讨女性以译为途,彰显其性别观念和价值准则、甚至把女性主义思想融入译作的主体行为的论文占88.2%。

笔者也从2009年至今先后在诸如翻译学导论、英汉笔译实务等针对非英语专业本科生的通识课和专业英语课中尝试融入社会性别视角作为认知翻译活动的维度。在此基础上做过的实证研究证明了女大学生对发挥女性主体意识的翻译实践具有浓厚兴趣。[6]121这样的翻译教学有利于提升女大学生的审辨性思维,她们所采用的不同翻译策略也体现其能够站在女性的视角看待两性问题,能够脱离现代社会一些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真正从尊重女性、关注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的角度思考和解决问题。

三、教学行动与反思

1.用案例教学法引入女性主义翻译理论

翻译教学究竟应不应该对理论避而不谈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为翻译教学沿袭数十年的增、减、拆、合等教学内容并不能反映语言的内部转换机制,即只讲要怎样译而不讲为什么应该这样译的道理,不利于学生理性地认识和掌握翻译技巧,我们必须减少学生翻译活动的盲目性,把具体经验上升为理性思考。此外,翻译批评即翻译效果分析也不是一种主观看法的感性认识,不能仅凭跟着感觉走,它具有科学方法论的性质,必须依据翻译理论以及相关的语言学理论和文艺、文学理论等跨学科理论的支撑。著名翻译教育家和翻译理论家彼得·纽马克(Peter Newmark)也说,翻译理论“既非一种学说,亦非一门科学,而是我们已经并将掌握的关于翻译过程的知识之和”。他特别强调,“翻译理论在任何阶段都与翻译方法论携手并进,因此是翻译过程的程序和翻译批评的参照系。”[7]

国际知名学者刘宓庆推荐了翻译理论教学的两个主要方法,即人物志式的讲授法(Who’s Who Approach)和课题式讲授法(Topic Approach)。[8]但笔者在实际教学中引入女性主义翻译理论依托更多的是案例教学法(Case-based Teaching),因为理论的抽象程度以及教学对象的认知基础都使前两个主要方法不太理想。例如,给学生阐释翻译中的性别语用差异现象时,笔者借用了自己和同事参与《玫瑰解密——文化史和符号学》翻译项目过程中遇到的真实情况。该散文集第13章原语有这样一句话:

According to an Expert on Cultural Icons and Symbolism,the Rose is Said to Hold a“Royal Status Among Flowers”Explained by“Its Association with Comfort, Generosity and Discretion.”[9]121

同事与笔者事前毫无交流、相互不存在先入为主的影响,两人一个做主译一个做校对,在交换各自译文时发现了明显的性别语用差异。笔者(女)的译文是:

一位对文化意象及相关象征意义颇有造诣的专业人士认为,玫瑰因其“令人联想到安逸、慷慨与稳重”而“称后百花丛中”。

而同事(男)译文相应于“称后百花丛中”的部分却是“在百花中傲居王者之位”。显然,两人对“Royal Status Among Flowers”的诠释有所不同,原文字面意思仅表示一种皇族身份,两位译者都注意到了根据上下文的意思玫瑰是位于花中之首的,但恰恰不同的是,一个自然联想到了“为王”,一个联想到了“为后”,这是非常典型的案例。它说明,男女译者对玫瑰的认知是后天建构的,受各自社会性别潜移默化的影响。

有了更多生动真实的案例,赋予翻译研究和实践以社会性别视角就不再如想象的那么困难了。学生发现她们自己对理论术语和研究方法的逐渐接受,为描述和阐释翻译中体悟的性别语用差异提供了便利,也引发了兴趣去深入挖掘译者在翻译与性别相关的表达时其人格或倾向等内在动因以及社会伦理、意识形态等外在动因。

2.科学甄别,切莫误入歧途

既然是案例分析占主导的课程,就离不开对实践的研究。但目前研究界在思维方式和分析模式上存在一种趋同倾向,即单一孤立地关注译者的性别主体意识。这种研究往往先入为主假定各译本存在性别差异,最终通过个案分析,论证某女译者比男译者更易彰显女性主体,并归因于其受到女性主义思想浸润。[10]125这样的研究分析模式在学术界正逐渐受到质疑,质疑此类研究在逻辑上的可印证性和方法论上的可操作性。

正如在“以性别视角研究翻译”这一领域颇有建树的学者李红玉提出的:译者性别意识在翻译中是否受其他因素制约?男性话语是否真的都具有歧视和攻击性?[11]19可见,在把社会性别视角引入课堂教学时,对于翻译与社会学的交叉研究,首先就应该帮助学生界定术语。从现有研究看,有的案例分析本身并不扎实,研究者没有细致全面地对比原文和译文,仅挑选出其中一两句进行分析就匆忙下结论。还有研究者将女译者翻译中任何蛛丝马迹都扣上女性主义大帽子,而将男译者译文定性为父权特征,这些都是在教学中需要审慎的,否则与其让刚刚在学术研究中“窥到一斑”的学生过于情绪化、主观化、狭隘化,不如不做误人子弟的领头人。应该让学生认识到,“具有开阔视野的男译者不仅能成功再现原作中的女性意识和女性主义思想,而且还能重塑女性的美好形象,尊重女性和女性权利”。[12]63

在引入社会性别视角的翻译教学实践中,笔者首先帮助学生树立了译者素养的前提,即男女译者都能超越自己的自然性别身份,在文本细节问题的处理上将女性主义情节较为准确地翻译出来,只不过在具有性别特征的主体意识上我们感到两性略有差异,而这个差异如何来分析,必须依靠科学的方法论。必须在教学中排除概念界定不清的研究思路,挖掘翻译实践中具备普遍性和可见性的性别语用差异,并尽量利用量化定性分析来界定究竟哪些语用差异属于个体差异而哪些才是性别差异。笔者认为就社会性别视角来看,影响译文文本效果的不仅仅是译者的生理性别,其性别文化认知在更大程度上决定了译文目的语的语用特点。因此,教学实践本身也给笔者的科研指明了新的方向,即有针对性地调研女大学生与性别语用有关的翻译策略及意识心理状况,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借用建立语料库来提高研究的信度和效度。

3.树立信心,大胆鼓励实践

在当今中国传统的性别语境下,没有哪一种先赋的特征可以确保个体持有先进的性别意识形态,而后天所接受的教育如高等教育,其发展过程是缺乏专门的性别平等意识教育的,因此一些学生在看待性别问题时,还会像普通社会群体一样遵从传统性别观念去解析和判断。2013年至2014年,由北京市妇联立项、北京大学中外妇女问题研究中心主持的“首都高校学生性别平等意识调研”向13所高校发放回收了有效问卷共计2002份,通过统计分析结果,值得注意的是,具有鲜明性别平等意识的学生占60%—70%。[13]40这个数据说明,虽然知识的增长与性别平等意识的提升似乎并不存在必然的正相关性,但我们有理由相信,有了认知语言学理论、性别差异心理学理论、特别是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等具备跨学科时代特征的理论做知识层面的依托,学生对性别语用的理解和使用会引发其更强烈的主体意识,只要稍加正确引导,学生在翻译带有女性主义意识的作品时,通过大胆的实践,是会自发地向原语文本的性别视角靠拢、积极调动相应的翻译策略、在译文中再现原作女性意识的。

在授课过程中,笔者发现现有教材笔译操练部分往往以文学作品占多半,其余则是套路固定、题材范围有限的科普短文。这些练习缺乏实际生活情境的互动,偏爱灌输僵化的应对策略,鉴于此,笔者有意补充了很多形式活泼、内容丰富的非文学类、视听场景类材料,目的是启发学生认识到:如果有一双具备社会性别视角的眼睛,女性主义翻译批评的对象其实就在我们身边。例如笔者曾安排学生将美剧视频片段中的一句英文台词译成中文。剧情为女主角作为一名警司晋升到新部门,她上任第一天向下属自我介绍时毫不掩饰地宣告:My Former Subordinates Called Me a Bitch!笔者想调查的正是女大学生翻译Bitch一词背后的性别意识。结果发现,有不到20%的学生将Bitch译成常用的对应词“婊子”、“荡妇”、“贱人”甚至“母狗”,显然这是不恰当的译法,没有深切理解当时说话人的意图和所处的语境,这样的译文是欠缺性别意识审视的;而80%以上的学生将其译成“泼妇”、“悍妇”、“母夜叉”、“女魔头”、“女强人”、“女汉子”等,虽五花八门难以逐一列举,但这些译法同属一类,从社会性别视角出发来分析,它们更接近原文意图。

那么Bitch这个原意带有对女性侮辱性质的词汇在剧情的上下文里究竟想表达什么言外之意呢?社会性别意识敏感度高的学生很快能够判断出女上司这句话是带有个性色彩的自嘲,非但不是贬义,反倒有点引以为荣,且在熟悉美国文化的人看来更是拉近了讲话人和听众的距离,同时暗示她作为刑警队伍里的女领导一贯的工作作风是和男人一样雷厉风行、当仁不让的,甚至让以前的属下对她既恨之切切又不得不敬畏,才会把这样一个女上司称作Bitch!有趣的是Bitch一词的使用已逐渐成为当今世人用来形容邓文迪等野心勃勃、行动力超强的一批女性的代名词。由此可见,带有音像效果的文本比利用传统文本来实施翻译教学更有利于学生感知源语中的弦外音,80%以上的学生在没有任何暗示的情况下捕捉到了这个弦外音,不得不说这为教学计划的进一步大胆实施增添了信心和动力。

[1]吴宏岳,王世豪.我国新时期女校特色教育模式的构建[J].黑龙江高教研究,2009,(4).

[2]穆雷.中国翻译教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3]Sherry Simon.Gender in Translation:Cultural Identity and the Politics of Transmission[M].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1996.

[4]郑丹丹.女性主义研究方法解析[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

[5]杨柳.20世纪西方翻译理论在中国的接受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

[6]马漪然.把“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引入通识课——一项基于女子高校课堂教学实证的研究[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10,(4).

[7]Peter Newmark.Textbook of Translation[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8]刘宓庆.翻译教学:实务与理论[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3.

[9]弗兰基·哈顿.玫瑰解密——文化史和符号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10]罗娜,曾利沙.翻译研究的女性主义视角or性别视角?——兼论性别参数对文本意义生成的建构和制约[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14,(12).

[11]李红玉.译者的性别意识与翻译实践[J].中国比较文学,2008,(2).

[12]蔡晓东,朱健平.哲学诠释学对女性主义译论的解构[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1,(1).

[13]魏国英.高校学生男女平等价值取向及其群体差异——基于北京市13所高校调研数据的分析[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15,(5).

责任编辑:贾 春

On Translation Teaching at China Women’s University from a Gender Perspective

MAYiran

By introducing case analysis,the practice of translation teaching integrated with a gender perspective can show students how foreign cultures subtly exert sexual suppression via verbal power mechanism.In addition,the translation teaching can seek marked treatments towards different genders in translation and explores the logics in thinking hidden behind pragmatics differences caused by genders.Therefore,female college students can cultivate subject consciousness,overcome the constraints of traditional gender roles,reconstruct right values about women, eliminate gender stereotype,and promote diversified self-development.The interdisciplinary study of translation and sociology should define the terms based on scientific methodology,and should encourage bold practice to be close to the gender perspective of the original discourses,to actively render the corresponding translation strategies so as to reproduce the female consciousness,dignityand self-identityofthe original work.

gender perspective;translation teaching;school-runningcharacteristics

10.13277/j.cnki.jcwu.2017.02.018

2016-05-03

H31

A

1007-3698(2017)02-0125-04

马漪然,女,中华女子学院外语系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翻译中的性别意识。100101

猜你喜欢
女性主义译者意识
人的意识可以“上传”吗?
以女性主义视角解读《苏吉尼玛》
论新闻翻译中的译者主体性
阿特伍德小说中的女性主义身体批判
增强“四个意识”发挥“四大作用”
英文摘要
英文摘要
英文摘要
意识不会死
多维需求中的女性主义叙事策略:《一小时的故事》再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