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杰 (吉首大学 416000)
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形象研究
——以《末代皇帝》为例
王 杰 (吉首大学 416000)
从默片时代开始,好莱坞影片就开始了对华人形象的塑造,在过去一个世纪里,华人被制作成与白人完全相异的、落后的“他者”。纵观百年来的西方电影,西方电影中对华人的形象有一套“定型化”的描述,并且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中国人形象呈现出不同的风格,或者凶狠狡诈,或者谦卑恭顺,总是在肯定和否定的两极之间摇摆。西方通过将东方妖魔化,弱化和消声以期达到赛义德所说的“控制、重建和君临东方”,从而确保西方话语的霸权地位。影片的女性形象也是十分重要的,本文从东方主义角度并结合女权主义理论对影片《末代皇帝》中人物形象进行分析解读,剖析影片中的华人在西方眼中的“他者”形象。
华人形象;东方主义;末代皇帝;女权主义
在第60届奥斯卡颁奖礼上,意大利导演贝尔多纳•贝托卢奇执导的影片《末代皇帝》一举获得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最佳服侍、最佳作曲、最佳剪辑、最佳音响效果、最佳摄影和最佳美工等9项大奖,轰动世界。很多人盛赞这部影片“既体现了中国博大深邃的传统文明,又反映出了西方文化界眼睛里的东方文化”。当我们从东方主义的视角来审视这部影片的时候却发现贝托鲁奇的个人理解和阐释文本的方式是西方人审视东方的立场。片中大臣与太监卑躬屈膝、皇后的吸毒成瘾及民国期间宫中毫无秩序的场面所显现出的落后的、黑暗的、专制的、封建的东方“他者自己”形象与庄斯顿谆谆教导式的西方拯救者形象形成二元对立。
“东方主义”虚构了一个“东方”,使东方与西方具有了本体论上的差异,并使西方得以用新奇和带有偏见的眼光去看东方,从而“创造”了一种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民族本质,使自己终于能把握“异己者”。在《东方主义》一书中,赛义德指出西方虚构了一个东方,并依据二元对立的认知模式,将东方虚构为“他者”。在东方主义学者看来,东方是非理性的,堕落的,幼稚的、“不正常的”。
(一)可怜的“东方”
片中不少情节将华人描写成一副值得同情的可怜形象,尤其是女性。片中开始,一群骑马的禁卫兵进入醇亲王府,一名将士宣读慈禧皇后的懿旨,要将年幼的溥仪送入紫荆城。醇亲王妃(溥仪母亲)给年幼的溥仪穿戴好衣裳, 作为溥仪亲生母亲,眼看自己的孩子要送入紫禁城,心情沮丧并难以割舍但又无可奈何,送上车时,嘱咐奶妈阿嬷将小溥仪好生照顾,还未来得及说第二句,被一个将士制止并喊道:“快,快!”作为一名母亲女性,和自己的孩子道别的时间受到限制,加上轿中的小溥仪哭了的摄影场景,更加衬托分别时悲凉的气氛,在夜色笼罩的晚上,给人压抑的感觉,预示着溥仪孤寂人生的开始。最终醇亲王妃只能含泪和小溥仪道别。在后面的情节中,醇亲王妃去世后,溥仪都没有看她母亲的权利。一生中,溥仪和母亲的相处的机会不到几次,作为一位母亲,醇亲王妃是悲哀的。东方的残酷与黑暗,这一残酷的描写勾起西方看东方的欲望,这也为后来西方充当拯救者埋下伏笔。
将士和士兵将年幼的溥仪带进宫中,午门外三位头戴木枷锁的女囚犯并排而行,嘴里发出嚷嚷声,门前几匹骆驼无聊地啃着草。黑压压的气氛令人窒息,无不让人感觉封建社会的阶级森严。囚犯本应关在监狱里面的,令人奇怪的是他们可以在紫禁城周围随意活动,透过这一情节中的华人形象,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影片中的华人形象并不是指向中国本身,而是西方人出于自身需要的虚化,西方影片中的东方元素不过是被西方化了的东方,西方影片中的华人形象不过是西方化了的华人形象。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拍延时拍摄女囚犯这一情节(约15秒),刻意展示可怜的、封建的、贫穷的、呆板的华人形象,这样的场景迎合了西方人对东方人的想象。
(二)想象的“东方”
阿嬷作为年幼溥仪的奶妈,她没有个人选择与自由的权利,开始她被强行拽进府里,尔后连自己的奶水都是一个老头挤的,阿嬷作为奶妈一个代表,她们扮演着被支配的角色。正如女权主义者朱莉亚•克里斯蒂娃所言:“女人不能代表什么,不能说什么话,她被排斥在术语和思想外。”从阿嬷和他父亲穿着中,可以看出他们家境贫困,或许为了生计,或许为了让女儿免于贫困能过上不挨饿的日子迫不得已才将女儿送进府中(据溥仪的《我的前半生》一书现实回忆,阿嬷丈夫死后为了用工钱养活公婆和女儿才当奶妈的)。其中挤奶这一画面满足了观众的视觉性快感。
整个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东方女人的典雅、含蓄,并压抑自己的欲望与情感的形象。东方女人地位显得卑微,溥仪在做傀儡皇帝的庆宴上,皇后婉如问溥仪:“你为什么不再和我做爱了。”溥仪回答道:“你已成为鸦片鬼了,鸦片害死了我额娘。”婉如回答:“中国任何商店都可以买到的”。此话刚落地,婉如被呵斥闭嘴。女人就这么回事,可以在任何时候被丈夫骂,影片中展现的中国女人是被男人摆布,地位卑微,始终逃不出男人附属品的命运。过后,婉如和东宝在室内相互亲昵,给人一种同性恋的倾向。影片中出现了一些猎奇的画面,溥仪和两个妃子同时做爱的场面是典型的好莱坞模式而非中国传统的情爱的表达方式。中国的旧时代虽然允许男人特别是皇帝多妻,但从道德和风俗上是绝对不允许同时在一张床上与一个以上的女人做爱的,这里的东方是西方想象出来的,是虚化中的“他者”。
登基大典开始时,小溥仪穿着不合体的龙袍在太和殿的宝座上甩着长袖坐立不安,然后急不可待地跑下宝座,奔向被黄色布帏挡住的太和殿大门,迎风飘舞并被门外强光穿透的巨大黄色布帏与小溥仪幼小的身体形成强烈的对比。见到溥仪到来,殿前的臣子行跪拜礼。闻着蟋蟀的叫声,小溥仪走到一大臣身旁,为讨皇上的欢心,大臣打开手中的竹筒说:“瞧!蟋蟀正在给皇帝下跪呢。”在为年幼的溥仪洗澡情节中,六七个太监有的为主子端屎端尿,有的用紫荆城模型逗溥仪玩讨其开心,为让小溥仪专心洗澡,太监们围成一圈在小皇帝身旁转,并做出十分滑稽的动作,更猎奇的是一老太监还端着小皇帝拉的屎的盆子往里面闻,这些画面是西方人想象出来的。
溥仪和弟弟溥杰爬到墙院上看到国民军已活跃于宫内,下来后他过问内务大臣为什么这里有一堵墙,内务大臣回答道:“只是一堵墙,什么都没有变。”当溥仪走到太傅身边问时,太傅回答道:“在紫荆城内您永远是皇帝,但在外面不是。”内务大臣的卑躬屈膝与太傅迂回巧妙的回答刻化出华人见机行事的刻板形象。
太傅的回答让溥仪意识自己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帝了,他呼喊阿嬷,可以看出此时的溥仪是缺乏心理安全感的,他需要得到安慰,“恋母情节”在小溥仪身上得以体现。在封建社会,女性地位虽然低下,也正如克劳笔下所写的,女人更接近上帝,但她们只是用来拯救男人的工具。皇帝也是有感情的,这一画面打破了西方对东方神圣感的想象。
(三)神秘的“东方”
小溥仪被送到慈禧宫中时,我们所看到慈禧身边一些宫女脸上胭脂白粉、面部僵硬、毫无表情,慈禧太后表情严肃,说话音声怪调,特别是当太监为她端一杯龙骨汤时,似乎她的一举一动暗含着什么神秘力量。东方人给人一种神秘让人捉摸不透的力量。慈禧死后,一群西藏的红衣喇嘛为慈禧诵经超度。值得注意的是,贝托鲁奇在整个影片中极力强调中国的佛教特性,北京街头的人群中不断有红衣喇嘛的身影,溥仪新婚的东方一面墙上全是金灿灿的佛像,溥仪在满洲的称帝仪式也是红衣喇嘛立在四周。通过这些描述,贝托鲁奇向我们展示一个华丽而又神秘,充满着与“我们”不同的“他们”。少年溥仪被兄弟溥杰怀疑不是皇帝时候,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还是皇帝,溥仪叫旁边的一名太监喝下墨汁,以证明自己皇权力量还存在。太监毫不犹豫地喝下,这在西方人眼里是不可想象的,在西方眼里看来,华人形象显得卑躬屈膝、愚昧无知的。皇帝身边的太监说话怪腔怪调,没有男性的魅力,更无所谓的男性特征,这是男性女性化的一个显著特征。
来自英国庄士敦后成为溥仪的新太傅,和溥仪一起吃饭场面我们明显看到:有专门试吃食物的太监,目的是检验食物中是否有毒,有毒的话也是先毒死这些试菜的太监,太监的命在封建的中国是不值钱的。溥仪对庄士顿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些菜都是从皇妃们那里送过来的,那些已经尝过了。”由此看出,皇妃也成为皇帝试菜的实验者,作为女性皇妃也不能摆脱被男人掌控命运的噩运,作为女权主义者克莉丝蒂所说“在更深的程度上,女人不是一个能‘成为’的东西”,她认为要界定女人实际上是把女人当物看待,就是贬低了女性的价值与地位。
以庄士敦为代表的西方文明的价值观来透视中国封建社会的“文明”庄斯被描成一个拯救者形象。影片中庄斯顿被抬上轿时候,一太监跪着卑躬屈膝伸手要拿庄斯顿的衣帽,庄斯顿伸出几块大洋送给他,太监却接受了,太监为了能拿小钱放弃他个人的身份被指冒犯皇上被痛打几大板,拿钱的太监在庄斯顿劝停下得以饶恕。
庄士敦打算送倆自行车给溥仪,溥仪见车问:“自行车对你有害。”庄斯顿回答:“对你有害?胡说!”庄士敦说的时候面目茫然,这是一种先进对落后的讽刺,标榜着西方是文明的科学的,凸显着东方的愚昧与落后。庄斯顿是溥仪的老师,这意味着西方是东方的老师,西方正在开化东方野蛮荒诞和落后的东方。溥仪骑上自行车表情显得尤为开心,西方给东方带来了先进的文明,引导这东方走向进步。然而,西方并不仅仅是老师的角色,当东方陷入危险时候,西方还承担着拯救东方的角色。在生母去世后,看望而得不到获准,无奈的溥仪爬到屋顶。底下的太监乱成一团,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救皇上,这意在表明,在处理问题上,东方显得尤为无能。在庄士敦的组织下,庄士敦果断爬到屋顶握住溥仪的手,溥仪得以解救。这个镜头,导演用的是仰拍的镜头,在天空背景衬托下,庄士敦的形象显得尤为高大。整个画面意在说明西方在拯救东方。在处理问题过程中,东方是没有智慧的,而西方是懂组织,在危险面前保持淡定并能泰然处之的。
溥仪想去英国留学为的是获得个人自由,在选皇后结婚的事是漫不经心,这时庄斯顿对溥仪说:“皇上,若您结婚,您就会成为自己房子里的主人,结婚或许是比较实际的逃避方法。”后来溥仪选择了结婚,庄士敦在此充当了谆谆教导的家长形象,东方是不懂事的,西方来教导东方怎么做。溥仪和皇后妃子在场外打网球,一群军阀出现,溥仪面临要被驱除紫荆城外,溥仪害怕离开紫禁城,庄士敦高高在上坐在椅上不慌不忙地说:“我会联络英国大使馆,他们会给你政治上的庇护。”在溥仪(东方)遇到麻烦时,庄士敦(西方)总会给出意见与帮助。庄士敦用自己“先进”的文明说服溥仪(这象征着西方征服了东方)。
《末代皇帝》通过对溥仪一生的描述,表现的是中国60年的历史,体现着西方人对东方文明和文化的哲理性思考。电影中呈现的华人形象,如留着长辫的太监,他们卑躬屈膝,毫无男性阳刚的魅力。女性的身份也显得低微,她们只是男性的附属品,她们没有个人自由选择。而所展示的作为西方人代的表庄斯顿是一副身材魁梧的救世主形象。东方的“野蛮”“低等”与西方的“文明”“高等”形成二元对立。西方的中国,不管是美好的还是邪恶的,不管是令人敬慕的还是令人恐怖的,都是西方的他者形象,都是西方文化自身的投影。好莱坞电影从根本来说,仍然是西方商业文化的产物,是西方主流意识形态的最重要媒介。在新的历史时期,我国文艺传播工作者应加强努力制作出一批优秀并具国际影响力的影视作品,以重新塑造经典正面的华人形象。
[1][美]爱德华.W.萨义德,王宇根译.东方学[M].北京:三联书店,1999.
[2]崔向东.东方主义视角下的《末代皇帝》[J].东南传播,2009(6).
[3]起彩玲.解读好莱坞电影对东方“他者”的建构[J].理论研究,2011(3).
[4]顾晓乐,王松.“东方主义”视角下的“他者”镜像[J].文艺评论,2013(9).
[5]张容.欲望化“他者”:好莱坞影片中的华人形象[J].文学界,2010(2).
[6]溥仪.我的前半生[M].北京:群众出版社,2007.
王杰(1991年-),男(汉),湖南花垣人,吉首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传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