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溢 (南京艺术学院 传媒学院 210000)
读山田洋次《我是怎样拍电影的》
杨 溢 (南京艺术学院 传媒学院 210000)
这是一本关于一个日本导演的自传,所以首先我们可以谈谈电影在日本这个国家的成长史。日本是亚洲电影最为悠久的国家。上个世纪,日本在引进了西方现代化的生产方式以后,对于一切源于西方的文明、制度和技术当然也会毫不犹豫的全盘吸收,作为西方最先进文化之一的电影,自然也在其中。电影在日本从诞生到繁荣再到衰落再到最后复兴,大概经历了六个不同的阶段,从它的崛起和形成,到有声电影的黄金时代,再到战乱下的日本电影,再到日本独立制片时代的兴衰以及后来出现的日本电影新浪潮新型独立制片单位的涌现等等,是一个非常漫长又复杂的过程。这其中出现了很多了不起的导演还有脍炙人口家喻户晓的电影作品,例如被大家所熟悉的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物语》,沟口健二的《浪华悲歌》、《残菊物语》,还有本书的作者山田洋次,他拍摄的《幸福的黄手帕》、《家族》系列、《寅次郎的故事》系列电影、《远山的呼唤》等等。在这些电影中我们可以看到,电影在日本,正如在中国一样,是一种来自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文化形式,是一种用来进行文化宣传的艺术形式,而在那个时期的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日本宣传资本主义与军国思想的工具,这也是为什么早期的日本反动电影最终消亡而战后的独立制片取得优秀成绩的主要原因。电影,是一种大众性的文化艺术,是一种老少皆宜的娱乐方式,它反映了一个时代的特征和变化,就以山田洋次的情怀来说:“如果你能够把目光投射到最最底层的人身上,而不是居高临下的,那种完全的平等,人道的关怀与最贴近生活的东西,往往是最难得的。”电影不是任何工具,它本身就是一种生活。
关于山田洋次。他是一位被称为“道尽日本人心事的电影大师”,也是“日本人心灵的代言人”。少年时代因为家里的特殊原因,他在中国长大,战败后返回日本,考取了东京大学法学系并在毕业后进入了当时赫赫有名的松竹公司担任助理导演。一年前入社的大岛渚,高桥治以及一年后入社的松竹新浪潮成员有很多,但他不为他们的前卫举动所动,坚持踏实的走大众路线。这多半与他童年的经历有关。1961年,山田独立拍摄了第一部喜剧作品《二楼的房客》,1969年更是以渥美清主演的《寅次郎的故事》大获成功,将它作为“寅次郎”系列一直连续拍摄了48部直到1996年渥美清去世。山田洋次的这一作品可以说是空前的成功,甚至成为了支撑衰退时期的日本电影的经济支柱中唯一的商业成功系列。20世纪80年代,还是一个电影尚属奢侈的年代,山田洋次的电影就已经在中国风靡了起来。从他的电影中,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温馨和感动,因为作为导演,他总是满怀情感的凝视这些普通人的纯真感情,从中挖掘出或喜或悲的人间图景。他曾说过:“我拍摄的日本电影靠的不是具体的技巧和方法,而是更为普世的东西—‘人的存在、人的心灵’。”这本书也一样不完全着笔于具体的电影技法,尽管山田洋次根据自己几十年的从影经验,深入阐述了素材与创作的关系,喜剧电影的写作,片场的工作方式等创作经验,但它更是一本有关心灵的书,它告诉我们,作为一个电影人,应该秉承怎样的价值观、拥有怎样的品质。
以他的系列电影《寅次郎的故事》来说。此时的山田洋次导演,可以说是将积极描写庶民人情风俗的松竹传统继承下来的集大成者。这部日本电影史上最长最热门的系列电影自1971年开始每年都会被指定为贺岁片和暑期档,可以说是一部日本脍炙人口的电影系列。电影的主角饰演寅次郎的渥美清,以他幽默、质朴而充满人情味的表演,把落语的巧妙话术以及平民的真诚融入角色之中,用自己的一生成功地塑造了一个热爱家乡、热情善良又总是遭遇失恋、到处流浪的日本第一大闲人的形象。但对于当时的日本观众来说,这部电影创造出了一种大家彼此相互熟悉、像一家人一样的人情味浓厚的老城近邻关系。他们之间互相敞开心扉、愉快交往、相互帮助的身影,令彼此疏远的现代日本人无比怀念那种已经消失了的过去的邻里生活,这个故事也见证了日本在经济高度成长的三十年里,城乡、家庭关系、价值观等方面的变化。山田洋次企图塑造在他的嬉笑之余流露出的淡淡的惆怅之外的达观与快乐,并着力于展现自己浓厚的日本情怀之下日本的名山大川、自然景色,来让大众寻求到心灵的平和。像山田导演一样,我们同样认为,好的作品是具有“国际性”的,在1953年《东京物语》巴黎受到好评,就证明了欧洲人和美国人在看这部电影时同样和日本人民一样的感动,并且他们也感受到了日本文化,产生强烈的憧憬与共鸣。就好像一个好的导演想要从优秀的外国影片中学到东西一样,首先他在自己进行艺术创作时,仍然是必须热爱自己国家的文化、生活还有人民本身。因为好的作品必然是世界性的。这不仅是一个导演的爱国情结,也是一个导演必须具备的品格。寅次郎代表了日本平民最为健康和快乐的生活态度,他的成功同样得到了很多国家人民的喜爱。这种精神,不得不说,让山田洋次的创作有了很多真切的人文关怀,和那些让人感到在炫技的、冰冷的、没有温度没有人情冷暖的创作来说,导演的这种精神,是让人肃然起敬的。这就是电影的本体,有任何音乐、文字不能替代的美感,可以说,山田洋次热爱接触本体的东西,这让他有了求知欲望去拍摄更好更真的作品出来。一部好的作品同样需要导演与角色的共鸣。作为喜剧导演的山田洋次来说,他的作品,大多都是积极向上的,很多人会质疑,因为真实的生活往往存在着很多的冷酷之情,可他却说“我感觉到在当今的时代里,往往是美善之心遭到压抑,流露出来的都是些冷酷之情。正因为如此,我总想为好的一面增添点光明。看电影的观众也一定会有想看人物心灵美好、感情纯真、心地善良的强烈愿望吧。”
现在的电影存在着很多甚嚣尘上的“艺术至上”观,喜欢拍平平凡凡、面向大众的娱乐电影的山田导演就说:“不重视娱乐的人就不能称之为艺术家。那些声称自己不想拍单纯的娱乐电影的说法,以及在概念上把艺术和娱乐对立起来的想法是绝对创作不出来杰出的艺术作品的。”对于一个电影巨匠而言,这种公然地向大众娱乐“投诚”,而对追求艺术的作者论不屑一顾的说法既大胆,又解释了很多事实:为什么山田洋次的电影既被评论家喜爱,又能吸引千千万万的“劳苦大众”工作之余赶赴影院?为什么《寅次郎的故事》一拍就是三十年,而一代又一代观众的热情却丝毫未减?或许就是因为,在导演山田洋次那里,没有过多的“小我”追求,只有对大我的感恩和承诺,真正热爱生活的没有私心的人才能拍出这些温暖的、有爱的电影。而他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品格,才能够以独辟蹊径的视角发现日常生活中的闪光,并以和谐、有趣的工作方式去完成一部杰出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