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狂人”“疯子”
——我与高长虹研究

2017-01-28 08:32北京陈漱渝
名作欣赏 2017年22期
关键词:长虹怪人鲁迅

北京 陈漱渝

“怪人”“狂人”“疯子”

——我与高长虹研究

北京 陈漱渝

高长虹是一位“怪人”,又是一位“狂人”“疯子”, 对高长虹的研究,必须提及五个人:董大中、闫继经、廖久明、高曙、高淑萍。他们对高长虹的研究可谓取得了长足进展,但目前又遇到了一个瓶颈,高长虹研究的学术水平该如何提升?只有期待廖久明这一代学者和他的弟子们。

高长虹 “怪人” “狂人” “疯子”

凡是阅读和研究鲁迅作品的人,都熟悉一个名字:高长虹。仅《鲁迅日记》中,关于高长虹的记载就有八十五处,鲁迅书信和杂文中也有不少地方谈及高长虹。

高长虹是一位“怪人”:早年带有“尼采气”,常以“超人”自居;晚年郁郁寡欢,自我封闭。抗战时期他在重庆生活困难,当时二战区驻重庆办事处主任奉命送他五万元,他即刻把钱扔在地上扬长而去,斥责说:“谁要你们这些刮地皮的臭钱。”在东北解放区,他几乎不跟人说话,低着头,不看任何人。

他写出来的诗文也怪,随便从他的诗集《闪光》中抄录几首:

之 九

a,b,c,d,……

打字机在活动了。

之二十六

手?!

手?!

……?!

之132

……

那边有人来了!

之138

完了,

完了

闭幕!

高长虹又是一位“狂人”。所谓“狂”,既有反叛传统思想和黑暗势力的一面,也有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一面。他扬言只佩服两个人的文字:一个是鲁迅,另一个是吴稚晖。但他在鲁迅面前也桀骜不驯。他自己肯定过鲁迅是“思想界的先驱者”,但当未名社的韦素园称鲁迅为“中国思想界之权威者”时,他浑身不舒服,觉得“瘟臭”“痛惋”“而且呕吐”。

把高长虹说成“疯子”,原是延安时期中宣部部长凯丰的说法。高长虹是提着一个布包,从重庆徒步走到延安的。1942年毛泽东召开文艺座谈会,一百多个被邀请的作家全部出席,只有高长虹是唯一没有参加这次座谈的文艺界人士。1945年秋天毛泽东找高长虹谈话,征求他对工作安排的意见:是准备继续留在延安,还是奔赴新开辟的解放区?不料高长虹却要求派他去美国考察经济,结果谈得不欢而散。

据高长虹研究专家廖久明说,在20世纪80年代之前,研究这位作家以及他组建的“狂飙社”的文章只有两篇:一篇是左联成员韩起写的《狂飙社论》,发表于1931年5月15日《流露月刊》2卷1期;另一篇是鲁迅研究前辈林辰写的《鲁迅与狂飙社》,发表在1948年4月《文艺春秋》6卷4期上。刚刚进入20世纪80年代后最为全面介绍高长虹的一篇文字,是1981年我在《新文学史料》第3期发表的《鲁迅与狂飙社》。廖久明写道:“陈漱渝的《鲁迅与狂飙社》发表后,高长虹研究受到重视……甚至日本也有人研究高长虹。”(《一群被惊醒的人——狂飙社研究》,武汉出版社2011年版,第13页)

像我这样一个对高长虹作品原本不感兴趣的人,怎么会在粉碎“四人帮”之后率先研究高长虹,并产生了始料不及的影响呢?这其中有偶然性。

早在“文革”后期,我就开始着手研究鲁迅北京时期跟文艺社团和报刊的关系,自然会涉及“狂飙社”与《狂飙周刊》。这些文章曾刊登于《南开大学学报》,并结集为《鲁迅在北京》一书出版。每次重读这些文章,我都会因文字的粗糙、史料的单薄、看法的肤浅而汗颜。这当然跟我学识的浅陋和当时治学条件的恶劣有关联。不过,同时我也如实地说,这些文章也拓宽了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一些思路;用时髦的话来说,就叫作提供了若干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学术生长点。

直接诱发我撰写有关高长虹文章的是山西太原的《汾水》杂志。估计是该刊编辑董大中对高长虹这个人物感兴趣,便在该刊1980年第2期上发表了一篇曹平安的文章《狂飙社及其他——访老作家高沐鸿同志》。我经常说,凡回忆录必须鉴别,因为记忆不可能完全准确,其中往往有误、伪、隐的成分。记不清我从高沐鸿的回忆中挑出了什么毛病,便写了一篇《关于〈狂飙社及其他〉的几点补正》。大中兄宽容大度,又在《汾水》1981年第7期刊登了这篇文章。我觉得意犹未尽,便写了一篇长文《鲁迅与狂飙社》,通过诗人牛汉发表在《新文学史料》1981年第3期上。印象中,牛汉当时正在编辑《新文学史料》。1981年是鲁迅诞生一百周年,我的这篇文章就成了《新文学史料》发表的纪念文章之一。文章主要分为四个部分:一、狂飙社及其刊物;二、高长虹的家世及其与鲁迅交往的始末;三、狂飙社解体之后的高长虹;四、关于《弦上》周刊。廖久明说这篇文章内容比较全面即指此而言。我写这篇文章当然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比如《狂飙周刊》共十七期,我记得只有鲁迅博物馆保存得最为完整,在其他地方是看不到的,所以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但是高长虹研究毕竟处于起步阶段,所以我对“狂飙社”解体之后高长虹的情况虽然勾勒出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轮廓,但不可能在细节上做到完全准确。关于《弦上》的情况,我也是通过其他报刊间接了解的,而不知藏书家姜德明就收藏了完整的《弦上》周刊。由于《新文学史料》的权威性,拙文刊出后产生了广泛影响,引出了一些重要的研究文章,如尚钺的《“狂飙”琐记》、姜德明的《关于〈弦上〉周刊》、张稼夫的《我和“狂飙社”》、高曙的《高长虹的家世和青年时代》、高戈武的《忆长虹同志》等。这就为高长虹研究增添了许多第一手资料。

谈起高长虹研究,我认为必须提及五个人:董大中、闫继经、廖久明、高曙、高淑萍。

董大中是山西的一位老作家,1935年出生,长期致力于山西近现代地域文化研究,除了在赵树理研究方面卓有成绩之外,在高长虹研究方面也应该位居首功。我在董大中著《鲁迅与高长虹》一书的序言中写下了初见他的印象:“我已经记不起跟大中兄会面的准确时间,也许是在太原召开的一次文艺理论研讨会上,也许是他到北京来专程拜访我。总之,他最初留给我的印象是未老先衰,头发黑白相间,耳朵聋得厉害,走路时略显佝偻。他的穿着特别平民化——说得好听叫朴素,说得难听就叫不入时。如果以貌取人,人们也许很难把他的打扮跟他作为一位有影响的评论家的身份联系起来。”

的确如此,老董不仅没有什么可以炫耀于人的学历,而且貌不惊人,一般人很难想象他的知识会如此丰富,观点会如此新潮。他不仅对现当代文学有兴趣,而且对传统文化、民俗文化也有兴趣;不仅对诗歌创作感兴趣,而且对国际政治也感兴趣。他的著作至少在千万字之上,至今未能全部出版。

在2010年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的《高长虹全集》的扉页上,我被列为顾问,老董列为主编。但我挂的是虚名,既无“顾”,也无“问”,只是出面请原文化部长贺敬之题写了一个书名而已。董大中的贡献则不可同日而语。老作家贾植芳教授说:“记得他(按:指董大中)为搜求高长虹的作品,专程来上海图书馆查阅资料,并于1989年在作家家乡山西盂县政协大力资助下出版了三卷本的《高长虹文集》。这套书基本上收入了高长虹这个传奇性的作家的各种文体的全部作品,以及未刊手稿。接着,他又编辑了《高长虹研究文选》,收入了各个历史时期各位作家对高长虹其人其作的评价和议论文章。更难能可贵的是,作为该书的附录,还收入了未见之于《文集》的若干则高长虹的佚文和书信。这一浩大的工程,为多年来历史风雨中遭到堙没,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崛起的这一文学社团——“狂飙社”及其有关作家作品的研究,提供了翔实的史料,为我国现代文学史的研究填补了一个重要的缺门。”(《鲁迅与高长虹》,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页)由此可见,把董大中称为高长虹研究的奠基人,的确是实至名归。

下面要谈闫继经,笔名言行,1933年生,是一位离休干部。他还有一个特殊身份:高长虹的外甥。俗话说“外甥多似舅”。这位闫先生也有他舅舅身上那种顽强而偏执的劲头。他的夫人邢维清说,老闫脾气倔,倔了一辈子,宁折不弯,要不然“文化大革命”时就不会从政工干部贬为一线工人,一当就是十三年。他1988年开始研究高长虹,那时已五十五岁,不算年轻,治学条件也不能算好,但接连出版了《春柳集》《一生落寞,一生辉煌——高长虹评传》《历史的沉重》《造神的祭品——高长虹冤案探秘》这四本著作,还在报刊发表过一些文章。他就是因为常给《鲁迅研究月刊》和《鲁迅研究资料》投稿而与我结识的。从他撰写的《高长虹到延安的前前后后》一文中,我也了解到一些前所未闻的情况,颇有获益。

然而,他的偏执也是十分明显的。这集中体现在《造神的祭品——高长虹冤案探秘》(中国文史出版社2003年版)一书。这本书由四个人分别撰写“序言”:第一位是我,第二位是高长虹的独子高曙,第三位是他夫人邢维清,第四位是年龄比他小但在学术界辈分比他高的董大中。

高曙的序言大体上说出了他们心目中的“高长虹冤案”:“我的父亲高长虹全心全意为国为民奋斗一生,但却被鲁迅研究家骂了一辈子。屈原式的一个好人,被贬成了一个逢蒙式的小人。我们全家都跟着受了很大的委屈。1957年我被打成右派,‘文化大革命’中我和我的侄子高林珠都被打成了反革命。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来。我们心里委屈,嘴里说不出来,闹不清我父亲在外头闯了什么大祸,犯下了什么弥天大罪。”(《造神的祭品——高长虹冤案探秘》,中国文史出版社2003年版,第5页)

闫继经声明,应该为高长虹冤案承担罪责的并不是“一大批鲁迅研究者”,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1956年版《鲁迅全集》中《奔月》这篇小说的注释者,另一个是1981年版《鲁迅全集》中1926年12月29日鲁迅致韦素园信的注释者。小说《奔月》的“注释8”中,注释者说高长虹是“当时一个非常狂妄的青年作家,一个在思想上带有虚无主义和无政府主义色彩的极端个人主义者”;鲁迅1926年12月29日致韦素园信的注释者在注文中指明高长虹短诗《给——》当中,“自比太阳,以月亮喻许广平,以黑暗映射鲁迅”。

今天看来,这两条注文的确有缺点。对经典作品的注释,只需提供有助于解读作品的准确史料,以疏通文义,而不宜脱离文本发表注释者个人的价值判断,尤其不应在注文中使用带有情绪化的文字。对于并非影射文学的诗歌作品,从来都会有不同的诠释,即所谓“诗无达诂”,因此更不宜把诗歌中的意象跟现实生活中的人物直接画上等号。1981年版《鲁迅全集》对高长虹诗作《给——》的注释,来自当时北京文学界的传言,带有八卦性质,即使鲁迅误信这种传言,也不宜正式写进注文。不过,所谓“高长虹冤案”的造成,有其复杂的政治背景和社会原因,不能把高长虹后人在“反右”运动和“文化大革命”中的不公待遇全部归罪于这两条注释的执笔者。新中国成立之后,《鲁迅全集》的编注从来就是一种国家行为,也可以视为一种集体科研成果,其成绩从来未归功于参加此项工作的一两个人,因此局部失误也不能归咎于参加编注的一两个人。目前,新版《鲁迅全集》的文字和注释一直处于不断完善的过程中,因此像闫继经那样对基本上属于学术范畴的问题进行政治性的声讨是不妥当的。在为《造神的祭品——高长虹冤案探秘》一书所写的“序言”中,我坦诚表达了自己的上述态度。

高长虹研究领域的后起之秀,无疑是任职于四川乐山师范学院的廖久明教授。我的案头,摆着他的三种厚重的著作:《高长虹与鲁迅及许广平》(东方出版社2005年版)、《一群被惊醒的人——狂飙社研究》(武汉出版社2011年版)、《高长虹年谱》(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四卷本的《高长虹全集》,他也被列于三位副主任之首。廖久明研究高长虹十余年,付出了巨大心血;不过也有回报,那就是从硕士研究生变成了教授。

廖久明的贡献之一是他对以高长虹为首的“狂飙社”进行了系统的研究。“狂飙社”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较早成立的文学社团。它虽只存在了五年多,却编辑出版了近二十种期刊,六七种丛书,作者队伍发展到七十人左右。我的《鲁迅与狂飙社》一文只有一万五千字,而廖久明的《一群被惊醒的人——狂飙社研究》多达二十四万字,除了大量丰富的史料之外,还阐述了“狂飙社”研究的意义,的确是功不可没。

廖久明的第二个贡献,是他出任了《高长虹全集》的副主编和编委会委员。我不知道编委会的具体分工,但我知道高长虹在重庆时期的一百八十七篇文章,相当多都是廖久明在他的学生李丽娟的协助下发现的,这在我看来近乎是一种奇迹,因为研究者长期以来对高长虹后期的创作几乎处于一种无知状态。离开重庆到延安后,高长虹仅发表了十几篇诗文。所以,高长虹重庆时期的作品,对于研究他后期的文学活动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廖久明的贡献之三是他在史料研究方法上进行了一些新的探索,体现出一种存真求实的严谨学风。比如,对高长虹《给——》(“月亮诗”)的研究,他就从网络上搜集整理了大量资料,并作为附录收入了《高长虹与鲁迅及许广平》一书。这对于传统的文学研究方法无疑是一种突破,也有利于把中国现代文学的研究成果普及到更广泛的受众中。在编撰《高长虹年谱》一书时,廖久明使用了高长虹小说中的一些材料。其实我在撰写《鲁迅与狂飙社》一文时也尝试过这种做法,我认为是可取的。高长虹的小说中虽有虚构,但含有大量的自传成分。只要选择精当,就能够丰富和开拓高长虹的研究资料。在《高长虹年谱》的附录部分,收入了廖久明跟董大中的有关通信,内容是辨析《抗战文艺》3卷1期、3卷1期和1939年2月16日、3月24日在《新蜀报》上署名“虹”的四篇作品。这个署名“虹”的作者究竟是高长虹,还是另一位戏剧家、翻译家葛一虹?董大中认为“应是高长虹所作无疑”,判断标准是文章的思想、特殊用语、修辞手法和整篇文章的构思和句式。廖久明则认为其中《论历史剧》一文的作者是葛一虹,至多不过是“疑似高长虹作品”。虽然双方最终都未能说服对方,但保存下来的近两万字的通信,却提供了一个关于佚文考证和收录问题的生动案例,字里行间表现出来的那种书生气,尤值得人们尊重。

在行将结束此文时,还必须提及两位学界之外的人物。他们就是高长虹的独子高曙和高曙的养女高淑萍。

高长虹1927年写了一部书信体散文,书名叫《曙》,1928年4月由上海泰东图书局印行,“曙”是高长虹独子的名字,高曙于1921年2月17日(正月初十)出生;但作品中的“曙”也是作为“未来时代的象征”。高长虹写这本书时高曙刚七岁,但在父亲身边的日子不过一年零两个月。高长虹挚爱他的儿子,但又不忍心从他那个不懂教育的妻子身边把孩子牵走,只能让孩子生活在他的思念中。高曙童年天分颇高,由于生活环境的限制,他没有走出盂县这个偏远县城,一直担任乡村教师。我已经没有会见高曙的印象了,但他的确拜访过我。那证据就是他1988年9月3日写给我的一封信——陈漱渝同志:

您好!

在京时前去拜访,获益颇多,非常感激!

前次提到的《高长虹家史》,因原来的打算有变动,我写了个《高长虹生平》,家史的一部分也写了进去。这些文字是我几年来所了解到的一些东西,也包括您提供的资料。但由于自己水平低,写得很不成熟,也由于我知道的不多,有些地方还是空白或者有出入,或者为“流言”所误,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关于我父亲和鲁迅的关系问题,我以为有深入研究的必要,在这些文字中是遵循革命前辈张稼夫的《我和狂飙社》(《山西文学》1982年第12期)一文中的看法,不知妥否?我以为这是作为一个历史问题来看,是对一个历史人物的评价问题,应取慎重态度,做客观的有根有据的分析。在这方面您知道的是要比我多,我也将在这方面多做努力。

盂县政协不知给您去信了没有,我们总的想法是想得到您的支持和帮助。

上次您提到让萧军的女儿萧滨写篇文章,这是我们很欢迎的,可于九月中旬或稍后寄盂县政协办公室张海慧同志收,稿子写明工作岗位和职务,我们现在对有关高长虹的回忆文章和评论文章都是欢迎的。

您有什么看法请来信。

此致

敬礼

高曙

八八年九月三日

重读这封信,可知高曙跟我见面之前已有通信联系。他撰写的《高长虹的家世和青少年时代》一文,经我之手刊登于《鲁迅研究月刊》1988年第11期。在他写此信前,政协盂县委员会也已经跟我联系上了。他们在同年8月10日的来函中写道:“前些日子,我们委派高长虹之子高曙同志前往拜访,受到了您的热情接待,对您给予我们的关怀和支持,我们谨致衷心的谢意。”可见高曙来京找我属于出公差的性质。政协盂县委员会希望我多提供一些高长虹研究资料的影印件,并撰写有关评价文章,我还是尽了一些力的。至于请萧军之女萧滨写文章一事则完全忘了。“萧滨”可能是“萧耘”之误。萧军在延安跟高长虹相识,萧耘当时担任萧军的秘书,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和建议,究竟写了没有也全无印象。

从那次之后,我跟高曙再无联系。2001年8月,突然传来他的噩耗,说他8月8日外出看戏,猝死于郊外,时年八十岁。法医开具的证明是:“2001年8月13日,河底镇山底村牛腰湾半山坡上发现高曙的尸体,尸体衣着整齐,高度腐烂,双小腿少量摔伤,特此证明。”人死在山坡上,五天后就会“高度腐烂”吗?我缺乏这方面的医学知识。无论如何,高曙跟他的父亲一样,也是一个悲剧人物。

对于高曙的婚姻状况我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收养了一个女儿叫高淑萍,高中毕业生,后来嫁到了太原小店区北格镇梁家庄村。我之所以关注这位女性,是因为2005年7月,五十八岁的她自费来到沈阳,经过种种曲折,终于找到了高长虹临终前的三位见证人,确认了这位“狂飙社”的创始人1954年暮春死于沈阳的东北旅社,时年五十六岁。他比鲁迅小十七岁,但终年跟鲁迅一样。这就解决了《鲁迅全集》注释上的一个大问题,也是我苦苦调查了二十五年但悬而未决的问题。2008年秋我正式退休,应友人之邀到太原散心。高淑萍和她的丈夫一起到宾馆看我,高淑萍的特异之处是跟他的爷爷和养父一样,性格顽强而执拗。她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密切关注高长虹研究的进展,四处奔走,想筹建高长虹的纪念设施,弘扬高长虹的业绩。虽然实现愿望的可能性十分渺茫,但她仍然在不断呼吁,四处求援。

从上可知,近三十多年来,高长虹研究可谓取得了长足进展。但目前又遇到了一个瓶颈。在高长虹研究资料大体齐备的情况下,高长虹研究的学术水平应该如何提升?看来只有期待廖久明这一代学者和他的弟子们了。

作 者:

陈漱渝,现为鲁迅博物馆副馆长兼鲁迅研究室主任。专著有《鲁迅与女师大学生运动》《鲁迅北京》《鲁迅史实新探》。

编 辑:

张玲玲 sdzll08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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