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的跨文化研究述要

2017-01-27 11:21窦雪婷钟建军
心理研究 2017年5期
关键词:物体个体加工

窦雪婷 钟建军

(内蒙古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呼和浩特 010022)

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的跨文化研究述要

窦雪婷 钟建军

(内蒙古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呼和浩特 010022)

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加工的跨文化研究一直是国外的研究热点。本文结合国内外相关研究,对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在注意、分类与归因、辩证思维、时间信息及情境信息等方面的文化差异进行详细阐述,进一步从远端环境、近端环境及个人等三方面分析导致该差异形成的文化因素。虽然国外研究成果颇丰,但国内还尚待深入,未来可从研究本土化、拓展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范围、开展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神经科学相关研究、探讨非文化因素及文化融合对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的影响作用等方面进行。

认知加工;文化差异;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

1 引言

1962年美国心理学家Witkin提出的心理分化理论推动了认知方式的相关研究,此后便引发了跨文化研究热潮。众多研究表明,认知处理方式存在文化差异,如给被试呈现一幅狼站立森林中的图片,一些被试忽略环境信息森林只关注焦点物体狼,而另一些却关注焦点物体狼与环境信息森林之间的关系。前者注重对环境中客体的认知被称为分析性认知,后者注重环境与客体关系的认知则被称为整体性认知[1]。该现象同样可见于社会行为的归因认知,有的文化下被试倾向将其归因于行为个体的内部特性(如,竞争人格),有的文化则倾向将其归因于行为个体的周围环境(如,失业率)[2]。本文就现有的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的跨文化研究进行梳理,进一步分析文化对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上指出未来研究的几个方向。

2 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的跨文化研究

2.1 注意

考察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的主要方式为视觉范围内注意的是焦点物体还是环境信息。

2.1.1 有意义场景

2001年,Masuda和Nisbett呈现若干生动的自然水下场景片段,包含焦点物体及其背景,要求被试描述场景。日本被试较美国被试更喜欢描述背景及其与焦点物体间的关系(如,一条大鱼游向绿色的海草)[1]。该文化差异在眼动研究中也得到了验证,观察若干包含焦点物体及其背景的自然场景图片(如,丛林中的老虎),美国被试较中国被试时间开始更早且持续更长地注视焦点物体,而中国被试更多用眼睛快速扫视背景[3]。以上研究表明东西方个体对自然场景的注意确实存在差异。

既然自然场景环境已获得证实,那社会环境情况又如何?2008年,Masuda、Ellsworth及 Mesquita等人开展了面部表情识别的跨文化研究,呈现给被试若干由五个卡通人物构成的图片,焦点目标人物或高兴,或悲伤,或生气,或中性,其周围的其他人与焦点人物表情或一样,或不一样,要求评定焦点人物高兴、悲伤及生气的程度[4]。结果表明,日本被试比西方被试评定焦点人物表情更易受周围人的影响。随后进行的眼动轨迹追踪也进一步验证了其结果,即日本被试比西方被试更多将注意集中于周围人。该研究表明,西方个体关注自身,日本个体关注群体与自身的关系。东西方个体对社会场景的注意同样存在差异。

2.1.2 无意义刺激

虽然研究已经证实确实存在注意的文化差异,但也仅局限在对动物、水下或面部表情等有意义场景描述的差异上。若对无意义刺激也存在同样差异,就能更进一步证实其差异性。之后众多研究者相继使用简单几何图形考察注意的文化差异,也确实得到了验证[5-8]。 如,用框线任务(the Framed-Line Task,FLT)测量注意或忽视环境信息的能力。首先呈现一个正方形,其包含一条垂直线段;然后呈现大小不同的另一个正方形,要求被试画线段,或者与之前呈现的长度一样(绝对任务),或者与之前的相对(考虑框与线的比例)一样(相对任务)。绝对任务仅需要注意线段长度,而不考虑框的大小,而相对任务需要注意线段与框的大小关系。日本被试较美国被试在绝对任务中犯更多错误,而美国被试在相对任务中犯更多错误[6]。随后,功能磁共振成像研究表明,相较于相容任务(如,美国被试做绝对任务,中国被试做相对任务),进行不相容任务(如,美国被试做相对任务,中国被试做绝对任务)更多激活了大脑有关注意控制的区域,表明不相容任务更具挑战性[9]。

2.1.3 面孔构形

以上跨文化研究结果说明,感知包含焦点物体及其环境的刺激,东亚被试比美国被试更偏好注意环境信息。那对两物体间的构形关系会不会也表现同样的文化差异?由于物体构形关系提供了每个物体的位置信息,即除物体本身特性外的其它环境信息,故推断东亚被试比美国被试更注意其关系。通过面孔识别任务(典型的构形加工处理)检验该假设,即东亚被试较美国被试对面部特征构形关系的变化更敏感。对面孔进行两种不同的加工:一是空间变化,即改变面部各结构间的空间位置 (如眼睛与鼻子);二是面貌变化,即替换面部的某些结构(如眼睛与鼻子)[10]。实验中既用到高加索人和日本人面孔,同时也都包含男女两种类型。要求被试完成一致匹配任务,即对屏幕上依次呈现的两张面孔又快又准确地判断出是一样的还是不同的。最后分别计算空间变化与面貌变化两种条件下的正确率。

与预期一致,面孔的两种变化与文化交互作用显著。美国被试与日本被试在面貌变化条件下的成绩差异不显著,但空间变化条件下,日本被试比美国被试判断更准确。且相较于日本被试,无论哪种变化条件美国被试反应都更慢,表明以上文化差异不是速度准确性权衡的结果。此外,完成判断任务后,被试需要报告他关注面孔各个部分的程度。与一致匹配任务的结果一致,日本被试比美国被试报告更多注意构形方面,如外形和印象。为进一步探索认知的文化效应,选取了生活在美国的亚洲人。由于处在美国文化背景下,该部分亚洲人可能较少注意构形关系。结果如预期,生活在美国的亚洲被试在空间变化条件下的准确性与对面部各部分注意程度的自我报告中表现出居于日本被试与美国被试之间的成绩。不少研究都表明文化环境影响个体注意面孔的构形关系,更进一步证实文化对认知的影响。

2.2 分类与归因

注意方式的文化差异说明,呈现同样的刺激,不同文化环境的个体产生不同认识。那么基于注意信息的其它认知加工也应同样受到影响,如分类与归因。西方个体注意焦点物体及其特性可能会依据物体特性对物体进行分类,而东亚个体注意物体间关系及其环境背景可能会依据物体间关系对物体进行分类。

已有研究证实,确实存在物体分类的文化差异,一些偏好使用分类学方式(taxonomic ways),另一些偏好使用主题相关方式(thematic ways)。所谓分类学分类,是基于物体的共同特征(如,是否物体间有共同的性质、外观与功能);而主题相关分类是基于物体间空间、因果或暂时的联系(如,是否物体间涉及一个主题或环境)。如,选择三个物体中的两个为一组(如,胡萝卜、茄子和兔子)。依据分类学分类,选择胡萝卜和茄子,因为它们都是蔬菜;依据主题相关分类,则选择胡萝卜和兔子,因为兔子吃胡萝卜。与预期相一致,美国被试更喜欢使用分类学方式,而中国被试更喜欢使用主题相关方式[11]。

注意不仅影响分类还影响归因。引导西方被试注意行为者本身(如,灯光照亮行为者)较未引导的被试,其更倾向将行为者行为归因于内在因素而非环境因素[13]。类似研究也表明,西方个体存在基本归因错误,即过度内归因(如,焦点物体的特性)及低度外归因(如环境因素)倾向。另一方面,亚洲个体趋于感知焦点物体与环境间关系,可推断其倾向将行为归因于环境因素,且表现较弱或无基本归因错误。相关研究已证实了该推论[12-17]。

其中较早表明因果归因的跨文化差异的是,要求美国和印度被试叙述日常生活中较了解的某个人的行为,并且解释为什么产生该行为。相较于印度被试,美国被试解释行为(如,欺诈行为)更多涉及内在方面(如,竞争性人格),较少涉及环境(如,社会失业状况)[2]。在中美被试间也发现了类似的文化差异,当权衡引发当下众多谋杀事件的各因素时,美国被试认为内在因素(如长期心理问题)更主要,中国被试则认为环境因素(社会变革)更主要[16]。

由于西方个体更注重内在因素,假设西方个体较亚洲个体更易推断行为者的性格。检验其可能性的方法之一是考察对词汇的选择,个体选择描述行为词汇的类型反映其潜在推断[18]。形容词(如,乐于助人的)传达个体性格方面的信息,而动词(如,帮助)提供个体周围环境或个体与事物间关系的信息。西方个体比亚洲个体更偏好内在归因,推断其使用更多形容词。相关研究表明,印度被试在描述他人时比日本被试使用更多形容词、更少动词[19];欧裔美国被试自发的从观察到的暗指某些特性的行为推断其性格,而亚裔美国人不会[20]。

2.3 辩证思维

若东亚个体关注物体间联系,或许也能感知对立物间的关系且接受其矛盾的存在。之前所做的研究确实已证实以上猜想[21]。1999年Peng和Nisbett发现中国被试比美国被试更偏好包含矛盾关系的谚语(如,过于谦虚就是骄傲),其表明中国个体比美国个体更易接受甚至更偏好矛盾关系。接受矛盾关系的倾向被称为“辩证思维”[22]。

辩证思维的另一个特征是认为现实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而非固定不变。Ji、Nisbett和Su于2001年在其研究中向被试呈现描述不同个体及其当前所处情境的情节,并要求估量未来事情变化的可能性。如,说一个高中生连续3年获得国际象棋比赛冠军,要求被试判断该学生下一场与实力强劲对手比拼获胜的可能性。相较于美国被试,中国被试认为结果变化的可能性更大,说明中国个体比美国个体倾向预期更大的变化[23]。

2.4 时间信息

以上探讨的诸研究涉及的都是不同文化背景的个体注意的是焦点物体还是环境信息。随后研究进一步拓展到时间背景的注意问题,即发生在近期的事件被认为是焦点事件,而发生在较远的未来或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件被认为是环境事件。由于东亚个体较西方个体更注意环境信息,故其可能也更注意时间久远的事件。Maddux和Yuki发现,西方被试注重对事件的邻近影响,东亚被试则关注间接的、远距离影响。如,判断游戏中之前射击对之后射击的影响,欧裔美国被试认为前一次射击对后一次射击有更大影响,而亚裔美国被试认为前一次射击对接下来的第六次射击有更大影响。其结果表明注意近端事件还是远端事件是由文化导致而非个体差异[24]。

以上对近端或远端事件关注的文化差异可能是估量近端或远端效益多少的文化差异。Shechter、Durik、Miyamoto及 Harackiewicz要求被试通过阅读教学笔记及听录音磁带学习一项新的数学技能(如,不使用纸笔如何解决两位数的乘法运算),同时近端和远端效益的处理也包含于教学笔记中。远端效益条件下的被试被告知该技能用于未来 (如,事业打拼、毕业),而告知近端效益条件下的被试该技能适用于当前日常生活(如,计算技巧、管理个人资金)。学习过后,被试进行乘法运算。最后报告为解决问题所付出的努力及对该数学技能的感兴趣程度。结果与预期一致。相较于近端效益条件,远端效益条件下,东亚被试报告对技能更感兴趣、学习更努力,而欧美被试结果刚好相反。该结果不仅表明对远端和近端事件关注的差异,也体现了二者内在动机的差异,即东亚个体认为为远端目标完成当前任务的收益更大;而西方个体则认为为近端目标完成当前任务的收益更大[25]。

远端和近端背景关注的文化差异也体现在关注远端和近端的过去事件上。在判断发生于过去和现在的各因素对解决偷盗事件的关联程度上,中国被试比殴裔加拿大被试评价与过去信息的关联性更高,而两组被试对与现在信息关联性的评价无差异。以上发现都表明东亚个体比西方个体更喜欢关注过去和未来的远端事件,而西方个体比东亚个体更喜欢关注现在和短期的近端事件,其文化差异是动机不同的结果[26]。

2.5 情境信息

提到分析性(analytic)与整体性(holistic)认知,就想到局部(local)与整体(global)加工。很多学者认为二者表述的是同一内容,只是表述方式不同。实际上,其为两对不同的概念。整体(global)加工表示复合结构中高层次(如,运动)的某一内容(如,骑车),局部(local)加工则是低层次水平的内容(如,脚踏板)[27],其探讨知觉层面问题。然而,二者又存在联系。相较于西方个体,东亚个体有时更偏好局部加工,有时更偏好整体加工,其与情境信息于复合结构的层次水平分布有关。

若情境信息是复合结构的低层次内容,即存在于局部特性,整体(holistic)认知加工与局部加工相联系,东亚个体倾向表现局部加工。如,动词比形容词表达更多的情境信息[18]。相比较而言,动词位于复合结构的更低层次,日本个体比美国个体更喜欢使用动词描述他人[19]。故该任务中,日本个体比美国个体表现更多局部加工。

若情境信息是复合结构的高层次内容,即存在于整体特性,整体(holistic)认知加工与整体(global)加工相联系,东亚个体倾向表现整体(global)加工。实际上,众多视觉注意任务中,情境信息往往提供高层次内容,其比构成图像的某一特定部分更具有整体性。如,FLT任务中,关注线与正方形框架间的关系比只关注线需要更多注意信息的整体水平[6]。正如以上所介绍,东亚个体尤其在该种视觉注意任务中表现更多整体加工。此外,在Navon的整体局部任务中,整体特性的识别(如,由小字母组成的大字母复合结构中识别大字母)比局部特性的识别(如,由小字母组成的大字母复合结构中识别小字母)需要更多关注小字母间关系的结构[28]。进一步的研究在实验过程中增加了启动,独立启动组被试促进局部加工,相互依存启动组促进整体加工[29],其表明:若情境信息(如,结构关系)存在于整体特性,那相互依存文化的个体更偏好整体加工[7]。

但二者似乎存在另外一种联系。Brockmole、Castelhano与 Henderson在视觉搜索任务中,选取部分密歇根州立大学本科生,要求其在自然场景(如,客厅、书房)内搜寻字母模型T或L,按键反应并记录时间。被试学习目标字母所在位置(字母置于桌子上)后,变换情境信息,或局部(近环境)(桌子类型的变化,如:圆桌换为方桌),或整体(远环境)(场景的变化,如:客厅换为书房),完成搜寻任务。结果表明,改变整体(远环境)信息比局部(近环境)信息让被试反应时间受影响更大,即被试关注整体信息,更偏好整体加工。该研究中,自然场景可视为复合结构,字母所在位置桌子为自然场景的低水平内容,同时可作为场景的焦点物体 (或提供目标字母的近环境信息);而具体的客厅、书房为自然场景的高水平内容,同时可作为场景的环境(或提供目标字母的远环境信息)[30]。由此,情境信息既存在于整体,也存在于局部,个体更偏好整体加工。要说明的是,该研究被试信息不明确,不能进行跨文化的差异比较。

通过以上分析,进一步推断对情境信息的不同处理(整体或分析性的认知加工)表现在独立或依存的认知文化差异中,整体或局部信息加工的文化差异取决于情境信息于复合结构的层次分布,证实独立和依存的文化环境因素通过分析或整体性认知加工直接影响局部或整体加工。

3 文化对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影响的分析

之前的阐述已经说明确实存在跨文化的认知差异,同时该种差异也表明文化作用的重要性。那文化是如何起作用的?具体讲,该种认知的文化差异是如何形成的?以下内容从远端环境、近端环境及个人等三方面影响因素探讨。

3.1 远端环境因素

众多研究者提出认知的文化差异根源于远端社会环境的性质[31-34]。社会环境的跨文化差异之一便是个体从出生就接触和融入社会关系,或独立于社会关系,即依存或独立的社会结构[31,35]。

首先,不同文化经过历史的洗礼(如,生态结构、政治制度等)形成不同社会结构。如,Nisbett等人提出认知的东西方差异可追溯到古希腊及中国的生态结构差异,中国古代社会以大规模农业为基础,涉及大量个体间的合作与协调,故社会关系相互依存,其可能促进了个体对关系与环境的关注,而古希腊社会基于放牧、捕鱼和小型农业,未涉及大量的个体间合作与协调,故社会关系相互独立,其可能有助于注意焦点物体[33]。不同国家其生态结构的差异形成不同的社会结构,相比非洲西部的滕内人(从事水稻种植且强调一致性),加拿大的爱斯基摩人(从事狩猎且拥有灵活的社会关系)表现出更多的分析性认知。以上差异可能包含种族或语言等方面,是否同一国家的不同区域也可以发现生态和认知间的相类似关系呢?通过比较土耳其个体,研究者发现居住牧区(强调自主性)比生活在农业及渔业区域(强调合作)表现出更多的分析性认知[36]。政治制度在结构的性质上也起一定作用,西方文化中,意大利南部(封建制度)及中欧东欧(共产主义政权),相较于意大利北部、西欧及美国,其社会关系长久以来更相互依赖。与该种社会结构差异一致,意大利南部被试比北部的进行更多的主题分类,显示更多整体性认知[37]。俄罗斯、克罗地亚被试在视觉任务中比美国被试注意更多环境信息[38,39]。

再者,宗教信仰塑造社会关系模式,其反过来又影响认知加工。如,基督教徒(其关注个体内在状态和信仰)比天主教徒在行为归因上更可能认可内部归因[40];荷兰加尔文主义者(强调个人责任)比荷兰无神论者表现出更多目标关注;相较于意大利罗马天主教徒及以色列东正教犹太人 (强调社会责任),台湾佛教徒(强调同情及社会关系)表现更多关系关注[41]。

最后,即使来自同一社会的不同社会阶级,其接触生活的社会环境也存在差异。中产阶级的环境涉及更高的控制感和更多的影响环境,而工薪阶层的环境涉及较低的控制感和更多的适应环境[42-44]。故中产阶级的个体比工薪阶层更倾向于情境解释、专题分类、注意环境信息并认可辩证观[38,45,46]。

3.2 近端环境因素

远端环境塑造核心的社会结构及思想,反过来其又形成并反映于个人日常生活中 (即近端环境)。长期参与、反复接触该种近端环境(如,社会实践、文化产品等)可能会影响个体的认知处理。

一方面,可直接通过引导个体注意焦点或环境信息调节和引导认知。首先,认知风格反映在日常生活所从事的各种社会实践中,如父母的作为与语言文化。美国母亲与婴儿玩玩具比日本的更可能给孩子标注玩具,从而突出物体[47,48];非语言交流中,美国被试的报告主要靠面部和身体线索(相对突出、明确的非语言线索),而日本被试的报告除了面部和身体线索,还主要包括情境线索(如:天气、气氛,不突出的情境线索)[49-51]。其次,认知风格也体现在日常生活所接触的文化产品中。如,美国报纸报道体育事件比香港的更多提及人格因素[16,52],美国媒体报道奥运会比赛比日本的更多关注运动员自身,较少关注背景特征[53];文化产品不局限于叙述,也体现于产品和环境的视觉特性。如,东方传统绘画(包括肖像、风景)通常比西方的包含更多环境信息[54]。最后,认知风格也体现于感知的环境性质,如城市风貌。Miyamoto,Nisbett和 Masuda随机选取日本和美国的公立小学、邮局及旅店,从三种不同文化的城市街道的前面、后面及公共设施进行拍照,结果表明被试认为日本的环境比美国的更复杂和模糊[55];进一步研究显示,日本被试比美国被试在情境信息中发现更多变化,而对焦点物体的变化辨别中没有文化差异,其表明接触日本环境的个体更可能注意环境信息[56]。

另一方面,可通过间接的社会关系模式(依存或独立)影响认知。首先,社会实践与交往中,日本个体比美国的更多出席相关职能会议,更注意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维护[57]。其次,文化产品上,美国教科书倾向强调独立主题(如:自我的方向、成就),而日本的则强调相互依存的主题(如:从众、群体和谐)[58];美国杂志广告与韩国的相比往往更强调独特性,而韩国杂志广告与美国的相比往往更强调和谐[59]。

3.3 个人因素

远端环境与个体间存在相互作用。大量的跨文化研究已经表明相互依存或相互独立的社会结构会影响和形成对应的个体心理倾向[31],而该个体心理倾向可能与个体认知方式相关,故研究者要考察二者间的关系。

方法之一便是启动个体内部相互独立或相互依存的心理倾向,考察是否会引发对应的认知处理。如,相较于第一人称单数代词(如:“I”“me”)启动的相互独立组被试,第一人称复数代词(如:“we”“us”)启动的相互依存组被试在Navon的整体局部任务中更快地识别整体结构且更多地回忆目标位置[29];方法之二即为考察心理倾向与认知方式间的个体差异及其相关。然而,大规模的研究表明,二者间为弱相关[60,61]。 与大量跨文化研究所表明的相一致,心理倾向与认知方式一致是以群组特点出现的,并不存在于个体差异。

近端环境与个体间存在相互作用,即群体与个体的联系。远端社会结构塑造近端环境,其反过来影响置于其中的个体认知。事实上,同一文化的每一个体接触的环境只是其中一部分且存在差异,故心理倾向与认知方式在个体水平上的相关较弱,但有较强的群体相关。

4 总结与展望

上文从众多方面阐述了认知的文化差异。西方个体倾向关注焦点物体及其特性,基于特性进行分类,行为归因于内在特性(即内归因),且围绕焦点物体与近端因素分析事件;而东亚个体倾向关注焦点物体与情境间的关系,基于该关系进行分类,行为归因于环境因素(即外归因),且以情境与远端因素为中心分析事件。认知加工的差异受文化的调节影响,远端环境如生态和社会政治环境等塑造一个社会的核心结构,该社会结构影响并反映于近端环境中(即个体的日常生活),通过参与和接触该环境,根据其反映的文化模式调节个体的认知。

尽管国外相关研究已取得骄人成绩,但仍有些许尚未解决的问题以及有待进一步探索发现的研究,综合考虑国内有关研究较少的现状,未来研究方向可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

第一,内容本土化。纵观已有研究,不难发现有关东亚群体的调查研究多选取日本人作为被试,较少取样中国被试。可将对中国个体的该种认知方式的检验作为研究开端,进一步明确中国个体是否确实是整体性认知。中华民族博大精深,56个民族汇聚成一个大家庭,但56个民族各自居住环境、生活习性以及风俗习惯等都存在较大差异,具有不同文化特色。陈中永、郑雪进行了中国多民族认知活动方式的跨文化研究,其对国内粗耕农业、渔业、游牧、狩猎、林业、城市工业、城市商业等八个被试组的多民族认知方式进行了跨文化比较研究,结果表明一定的生态环境和生存策略要求其社会群体发展出与之相适应的认知操作和认知方式类型[62]。56种文化的56个社会群体是都倾向于整体性认知加工,还是有的进行分析性认知加工,这个问题还有待进一步研究发现。

第二,拓展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范围。现阶段文化差异研究主要涉及注意、分类与归因、时间信息以及辩证思维等方面,研究范围较局限,其差异也可能表现在认知的其它过程。整体性和分析性认知属于认知加工方式之一,众多研究表明认知方式影响其它认知过程。创造性是个体复杂的认知功能之一,已有研究表明认知方式影响创造力水平[63]。另外,认知方式与问题解决可能也存在关联,采用眼动追踪技术进行的相关研究表明,不同认知方式个体在语篇阅读中抑制外部干扰的能力存在差异[64]。邓铸与曾小尤提出认知方式对问题表征及其转化有影响,而抗干扰能力及问题表征方式是解决问题的重要因素[65]。由此看来,整体性和分析性认知的差异还可能表现在创造性、问题解决等方面。

第三,借助认知神经科学技术探索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的脑机制。目前对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内容的研究方法主要是行为测量法,较少采用眼动轨迹分析法及功能磁共振成像技术等。随着认知神经科学的迅猛发展,事件相关电位技术、神经图像分析、多导脑电图和脑磁图等技术被广泛熟知与应用,为研究意识与脑的关系提供了有力手段,而认知又是意识活动的基础,可以运用这些技术探索有关整体性和分析性认知相关内容以奠定其生理学基础。已有研究显示,进行有关任务会激活注意相关区域,至于两种认知方式具体激活哪一区域,是否激活不同区域还尚未知晓。在生理与行为实验中使用共同的操作方法对建立其生理机制十分重要。

第四,深入探讨影响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的非文化因素。认知加工的差异不单单由文化一个因素导致,这其中还受多种因素的调节影响。国内对有关影响认知方式的因素做了深入探究。Riding等根据研究结果提出认知方式具有先天性,有先天遗传的基础[66];对藏、回、汉族小学三年级、五年级、初二、高二共1032名儿童认知方式的特点进行的研究显示认知方式的年龄差异显著[67];对军校学员认知方式的相关研究得出以下结论:不同学科倾向、专业训练因素对认知方式形成有重要影响。故需要进一步研究文化认知加工差异的其它调节因素[68]。

第五,文化融合对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的影响。就现代社会发展状况而言,居民城镇化、出国留学访学、移居国外等成为趋势与热潮。文化交流形式多种多样,也越发频繁发生,文化发展不再单一化,相继而来的是多元文化融合发展。已有研究显示,生活在美国的亚洲人其认知方式处于日本人与美国人之间的状态[10]。但该方面相关研究并未引起足够的关注,对于未来的研究发展方向,多元文化的认知研究将成为必然趋势。

第六,探究分析性与整体性认知与其他认知方式的关系。国内有关认知方式的相关研究众多,提到认知方式,最先想到的定是场依存—场独立。自威特金及其同事(1954)首次提出场依存—场独立认知方式概念后,经过不断完善修正,威特金(1979)最终把场依存—场独立性确定为人在认知活动中主要依靠外在参照,还是依靠内在自我的两种对立的认知倾向。处于社会情境中的个体,相对而言自我本身是焦点目标,而其他构成自我与环境的联系。场依存认知以外部为参照,即自我以外的其他,更注重关系;场独立认知以内在为参照,即自我,更注重焦点目标。由此看来,其与整体性与分析性认知存在某种联系。探究二者的关系及其他认知方式间的联系,有助于更进一步理解其内涵与本质,揭示认知加工的作用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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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Cross-cultural studies of analytic and holistic cognitive processing have been the focus of foreign research.After studying a large number of related foreign researches, authors discussed the cultural differences between analytic and holistic cognition on attention, classification and attribution, dialectical thinking, time and situation information and further analyzed the cultural factors which lead to the difference.Although the foreign countries have made some great achievements,we also have much space to develop it.The focus of research in the future is on the local characteristics, expanding the scope, cognitive neuroscience,and the influences of non-cultural factors and cultural integration on analytic and holistic cognition.

Key words:cognitive processing; cultural differences; analytic and holistic cognition

The Cross-cultural Research on Analytic and Holistic Cognition

Dou Xueting,Zhong Jianjun
(College of Educational Science,Inner Mongolia Normal University,Hohhot 010022)

钟建军,男,副教授,博士。 Email:zhongjj709@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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