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ACT考试对我国语文考试的启示

顾之川

（人民教育出版社，北京 100083）

美国ACT考试对我国语文考试的启示

顾之川

（人民教育出版社，北京 100083）

ACT考试是美国ACT公司主办的大学入学考试。该考试突出实用与创新，考查考生的判断推理和独立思考能力，注重试题的公平性与导向性，注重命题程序与技术规范。中美高考母语测试的共同点是都由专业考试机构组织，都具有相当的权威性，公信力强，影响力大，选拔目的明确；不同点在于测试性质不同，考查理念不同，考试内容不同，命题组织机制与关注点不同。中美国情不同，文化教育基础不同，语文测试各有特点。我国的高考语文测试，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从考试内容到考查形式，都相对较为成熟，我们应有足够的文化自信，只是在信息化、全球化、国际化的今天，我们更需要多与国际同行交流研讨，取长补短，不断充实完善，找到自己的创新发展之路。

高考改革；高考语文；ACT考试；中美测试比较

早春三月，新绿吐蕊。“两会”开幕，聚焦全球目光；京郊一隅，切磋中美测试。美国ACT测试专家前来交流研讨，借助同声传译设备，笔者得以大致了解其测试理念，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不仅可资参照，审视我国母语测试，也愈发坚定我们作为考试大国的文化自信。郢书燕说，时或不免；张冠李戴，庶几有之。这里将自己的点滴体会公诸同好，祈望得到教正。

1 ACT考试及ACT公司概况

ACT考试是“American College Testing”的简称，为“美国大学入学考试”，由美国ACT公司主办，其成绩为美国3 000余所高校（包括常春藤名校）以及英国、加拿大、爱尔兰、澳大利亚、新西兰等英语国家所认可，也是发放奖学金的重要依据之一。ACT考试与美国大学理事会（College Board）主办的SAT并称为“美国高考”，一向为国人所看重。

ACT公司成立于1959年，专门从事针对学生综合能力测试标准的科研、命题、测评与数据分析等，其使命为“帮助人们取得教育和职业发展的成功”，经过近60年发展，现已成为在世界范围内具有广泛影响力的独立非营利性测评机构。除位于爱荷华州爱荷华城的总部外，目前还有4家分支机构：一是ACT Assessment Technologies，是ACT于2014年收购Pacific Metrics Corporation后组建的，主要负责研发技术支持系统；二是OpenEd，ACT公司于2016年收购，主要负责为师生提供教学资源；三是ACTNext，ACT公司于2016年9月成立，主要负责探索前沿的科研、试题开发，并与创新业务相结合，以心理测量理论、技术、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算法等支持学习和测评；四是ProExam，ACT公司于2017年2月决定投资，预计2018年完成，主要研发非认知性测评和专业认证。非认知技能包括人际交往和自我管理能力，如韧性、责任感、团队合作和领导能力等。ACT公司为美国及世界140多个国家提供学习、考试与评价服务，其产品覆盖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与职业发展，致力于世界范围内的教育、人才培养、劳动力以及经济发展，其未来发展方向，一是国际化，二是创新。如果按照“三流企业做产品，二流企业做品牌，一流企业做标准”的说法，ACT公司无疑是测试界成功的一流企业。

2 ACT考试的主要理念

2.1 突出实用与创新

在阅读测试中，ACT考试非常突出实用与创新，强调考查学生运用所学知识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包括解决方案、程序及具体步骤等，如“对一座废弃仓库如何使用，给镇长写一封信，陈述自己的解决方案”。有时话题也不限于学校，但会与学生的生活息息相关，如“高中生边看电视边玩电脑是否会影响日常学习与生活”。ACT考试过去比较强调用自己的观点说服读者，现在更强调多种观点的交流和比较，要求把自己的观点与文中所给的几种观点加以对比，进行有逻辑、有支撑的论述。有的提供同一主题的两段文本，可以是两个作者的，也可以是同一作者的两篇文章。文中的观点可以相似，也可以相反，通过比较阅读，考查整合文中信息的能力。有的要求从一个新的角度对文本所述内容进行界定。有的则需要打破固定思维，重新组合，体现创造性。

ACT考试的写作题目设计，主要考虑三个方面的因素：一是贴近生活，创造真实语境；二是针对复杂问题，激发学生从不同角度探讨；三是符合美国课程标准的要求，如“随着机器在很多领域取代人的作用，我们渐渐损失了什么，比如礼貌、尊重和宽容。智能机器人会使人受到什么影响？”要求简单明了，简约而不简单。

2.2 强调考查批判性思维

批判性思维（Critical Thinking），又称“审辩式思维”。批判性思维能力是基于充分的理性精神和客观事实进行思考与评价的能力，包含着质疑、反驳、比较、鉴别、判断的过程，即通常所说的独立思考能力，其核心在于分析与论证，能运用已有知识解决实际问题。因此，批判性思维能力是创新的基础，甚至被看作是推动未来知识社会前进的动力。

ACT考试在强调考查考生掌握学科内容的基础上，考查其判断推理和独立思考能力，考查的形式既有把批判性思维融入阅读中，也有直接考查批判性思维的具体运用。比如，有的题目在设计时就留有某种论证上的缺陷，要求考生发现并补充修正，有的则直接以证据为中心设计写作任务，如针对“教育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这一观点，要求考生描述一种情景进行反驳。“文本材料所提供的观点有什么不足，你的观点是什么”之类的题目，不仅要求提出自己的观点，还要阐明理由和细节，至于所提观点与材料可以一致，也可以不一致。

2.3 注重试题的公平性与导向性

美国是个移民国家，考生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种族、民族、宗教、信仰各有不同，ACT考试面向全世界的考生，要求试题必须尊重所有群体，避免某些特定群体可能因觉得受到歧视，而影响他们答题。选材既避免给考生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尽量避免出现诸如车祸、父母离异、性之类的话题。比如，原始材料中出现“他们边吃饭喝酒边谈论他们的计划”之类的文字，考虑到穆斯林群体的感受，就必须删除“喝酒”的字眼。另外，试题选材也强调导向性，注重传递正能量，尽量反映人类社会中美好的感情，如感恩、爱，尽量避免不好的情绪，如贪婪、复仇等。

2.4 注重命题程序与技术规范

经过长期研究与命题实践，ACT考试已逐渐形成一套严格的命题流程与技术规范。每道题都要通过严格的设计、试测、分析、校准，以提高试题的效度、信度和区分度，确保测量的准确性、有效性和可靠性。所选文本，可以是现成已发表的文章，也可以专门请人撰写。选现成已发表的文章，优点是能够保证质量，效度和权威性较好，缺点是不能灵活修改，如需修改，必须得到原作者的许可。命题专家设计好题目后，还要请审题专家审阅并打分，4分为最好，3分的需进一步打磨，2分的则不能使用。

3 中美高考母语测试之比较

对比中美高考母语学科的测试，可谓有同有异。其中相同的地方，比如都是由专业考试机构组织，都具有相当的权威性，公信力强，影响力大，具有明确的选拔目的等。但不同之处也很明显，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3.1 测试性质不同

ACT考试只是作为高校录取的依据之一。因为美国除了ACT，还有SAT，而且在各州各高校录取时所占的权重也不一样。相比而言，我国高考语文测试的权威性强，影响也更大，在高校录取中所占权重大，尤其是全国卷，对中学教学的导向性更加突出，社会对试卷的关注度也是ACT考试所无法相比的。

3.2 考查理念不同

ACT公司重在考试和学习评价领域的权威性，提供个性化测评和学习体验、整合解决方案和一体化服务，包括不同学习阶段教学和标准配套的测评、作业系统，甚至包括视频、游戏和学习计划等。ACT考试是以考查学生核心学术能力为主的标准化大学入学考试。我国高考则必须体现国家意志，坚持立德树人、服务选拔、引导教学的核心立场，考查内容为必备知识、关键能力、学科素养和核心价值，试题则更加强调基础性、综合性、应用性和创新性。

3.3 考试内容与形式不同

ACT考试共215道题，总分36分，考试时间175分钟。其中英语75题、45分钟，数学60题、60分钟，阅读40题、35分钟，科学40题、35分钟，另有写作（选做）1题、40分钟。其中，科学是将高中物理、化学、生物等内容整合在一起，题目较灵活，考查考生对相关知识的掌握与推理能力。由于国情不同，ACT考试没有对古代英语与民族传统文化的考查，写作也只是选考（尽管名校一般都要求有写作成绩）。我国高考目前多数省市仍是实行“3+X”科目设置，即语文、数学、外语和综合科目（文综/理综）。语文学科试卷更加重视全面考查考生的语文核心素养，其中阅读70分（现代文阅读与古代诗文阅读各35分），占47%；表达80分（语言文字运用20分，写作60分），占53%。试题强调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素养的考查，对考生语文综合素养尤其是读写能力的考查更加全面，也更加细致。

3.4 命题组织机制与关注点不同

ACT考试在命题流程上似较科学，对评分环节的指导也更细致。比如，制订了详细的《命题指导手册》，对命题范围、考查内容、题目形式、指导语、命题流程、评分标准、评分误差控制以及对命题人员的要求等方面，规定得比较详细，便于操作。评分标准包括观点分析、结构论据、论证过程和语言表达。命题人员参与阅卷评分人员的培训等。我国高考命题依据教育部考试中心颁布的考试大纲以及自主命题省份编制的考试说明，题目命制更多的是靠命题教师多年积累的经验。评分由各省考试机构自行组织，包括阅卷评分人员的培训基本上也是各自组织的。

4 对我国高考语文测试的启示

4.1 语文学习显得更加重要

ACT考试中的英语相当于我国高考语文试卷中的“语言文字运用”，主要考查语法、修辞，包括词语的增删与调换，关键词语的选择，文章修改和编辑等。阅读涉及人文科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和文学，但是试题只考查阅读能力，不涉及背景知识。有的考查对文章写作目的的理解，有的要求阐述作者的立场或观点，有的要求提取文中的关键信息，分析作者使用的论据，有的涉及对词义或语境的理解，有的则要求找出文中的关键语句。这些考查与我国语文教育强调语文学科的基础性、综合性和工具性，语文学习必须注重读写训练等旨趣是完全一致的。

4.2 客观题与主观题的比例问题

出于对高利害性的考虑，ACT考试以客观题为主，主观题为辅。其中英语、阅读、数学、科学全部使用客观题，只有写作采用主观题的形式。我国高考语文则以主观题为主，客观题为辅，更加符合我国母语测试的特点。以2017年高考语文全国卷（含Ⅰ卷、Ⅱ卷、Ⅲ卷）为例，全卷共22题，150分。其中客观题14题，48分，占总分的比例不足1/3；主观题8题，102分，占总分的比例超过2/3。应该说，两种题型各有利弊。一般说来，客观题信度较高，可以采用机器阅卷，效率也高，缺点是题目容易出得零碎，命制难度较大；主观题可观测到考生的思维过程，有利于提高考试的效度，缺点是评分受评卷人主观影响大，评分误差不易控制。ACT公司已经意识到，对考生来说，混合题型可能更显公平，所以他们正在研发混合题型。我国考试是否应该进一步减少主观题型而增加客观题型，值得进一步研究。

4.3 选材应更加注重公平

试题选材要面向所有考生，才能保证公平。所选材料不能对某些特殊群体产生负面情绪，诸如民族、信仰、性别、地域、城乡、家庭背景等。由于各种原因，我国东部与中西部，沿海与内地，城市与乡村，甚至同一地区的重点学校与非重点学校之间，都存在着巨大差异，这些因素都可能影响到考生答题时的情绪和效果。以往的题目在这方面注意不够，如容易引发不同区域、不同层次、不同身份群体的公平性问题的内容，今后应高度重视，尽量避免出现。

4.4 选材应贴近时代、社会现实与考生实际

ACT考试强调选材的时代性，贴近现实生活，为考生所熟悉等，比如有一道题，列举报纸、广播、电视等媒体的不同功能，让考生判断哪一种传媒形式受众更广，并阐述自己的观点。语言、文体要接近现代人使用的，尽量避免陈旧过时的材料，尤其是取材于公众人物或电影明星的文本。试题指导语要求语言平易，容易理解。特殊信息要加注释。试卷版式设计，左边是阅读材料，右边是题目，类似于批注的排版方式，显然也是为方便答题考虑的。这与我国高考母语测试在选材上强调“三贴近”（即贴近时代、贴近社会现实、贴近考生实际）的原则是完全一致的，证明我国的考查理念符合国际测评大趋势，应予坚持并完善。在当今这个科学技术、社会结构、时尚观念都快速变革的时代，作文题应进一步突出问题导向，引导考生理性思辨，独立思考，关注社会现实问题。

鲁迅在《拿来主义》中说，我们要“运用脑髓，放出眼光，自己来拿”。对于我们的传统文化如此，对于来自美国的ACT考试更应该如此。中美国情不同，文化教育基础不同，语文考试各有特点。中国是文明古国，也是考试大国，科举考试历史悠久。语文是我们的母语，高考语文经过几代语文教育工作者的不懈努力，从考试内容到考查形式，都相对较为成熟，我们应有足够的文化自信。只是在信息化、全球化、国际化的今天，我们更需要多与国际同行交流研讨，取长补短，不断充实完善，找到自己的创新发展之路。

Enlightenment of the ACT Test for the Assess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rts

GU Zhichuan
（People’s Education Press,Beijing 100083,China）

The ACT test,a leading US college admission test,is one of ACT’s flagship products.In assessing examinees’judgement and reasoning,and independent thinking,the test highlights practicality and innovation,and pays special close attention to fairness and the guidance it provides,as well as to test development procedures and technical standards.On the one hand,developed by professional assessment bodies,both the China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and the ACT test enjoy substantial authority,strong credibility,great influence and a clear purpose of selecting college students.On the other hand,they are different in nature,rationales and content,as well as in test development mechanisms and test focus.With varying national conditions and distinct cultural and educational traditions,China and the US each have their own way of assessing the use of their languages.Moreover,the China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of Chinese language arts,with strenuous work of several generations,has become relatively mature in either content or form,and thus has given us adequate self-confidence.However,in today’s digital and global world,to make our examinations better,more work should be done to ensure we can exchange ideas with and learn from our international counterparts as we try to find our own path of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Reform;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of Chinese Language Arts;ACT Test;Comparison of Chinese and American Examinations

G405

A

1005-8427（2017）08-0032-5

10.19360/j.cnki.11-3303/g4.2017.08.006

顾之川（1958—），男，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审。

（责任编辑：陈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