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加林
篦子
◎乔加林
由于多天的连阴雨,老家的院墙倒塌六七米,门旁的邻居打电话给我,回到老家后一看,满院子的都是杂草,有的比我人还高,家里已经没有值钱的物品,父母也早已随我们在城里生活,院墙也没有重新垒砌的价值。打开堂屋的大门,在屋里查看一下是否有价值物品时,在书桌抽屉里看到了一把小时候经常使用的篦子。篦子,用竹子制成的梳头用具,中间有梁儿,两侧有密齿,齿要比梳子更密。见到篦子时,睹物思昔,引起怀旧情绪,联想到很多往事。
篦子和梳子一样,都是用来梳头的工具,不过分工不同,样子各异,梳子的齿是单面的,而篦子的两侧都有齿,且非常细密,梳子是梳头的,而篦子是用来清理头上的虱子和虮子的。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乡村卫生条件极差,生活方式落后,人们的生活极度贫乏,没有内衣外衣之分,冬天,仅仅是穿着一件棉袄、一条棉裤过一个冬天,没有衬衣,又从来不洗澡,这样,人体皮肤的脱落与灰尘,在棉袄里与汗液混杂在一起,人体温度的恒温构成了一种能够孕育虱子的自然环境,虱子从无到有的慢慢生长了出来。生长出来的虱子,会下蛋,我们叫“虮”,学名叫卵。他们很快的繁育着下一代。
乡村人家,家家户户都会喂养一些猪、羊、牛等牲畜,由于害怕被人偷,大多是人和牲畜同住一间屋里,人们的衣着和头发中常生虱子。头发里的虱子要靠篦子解决,因为篦子的篦齿特别细密,当用篦子刮头发的时候,隐藏在头发里的虱子和虮子就会一个不漏的被篦下来。小时候我就常常用篦子来除去头上的虱子和虮子,最多的时候一次能刮下来十来个虱子和一串一串的虮子。
虱子和虮子是同一类东西,虱子是寄生在人畜身上的寄生虫,虮子是虱子的卵,是用来繁殖后代的。虱子,主要以喝人的血液维持生命。篦子,是乡村人家家户户必备的物品。篦子与传统配套使用的梳子相比,篦子的梳头功能主要是刮头皮屑和藏在头发里的虱子。
小时候的冬天,经常看到大人们在太阳下帮助小孩子或猪羊牛逮虱子,牲畜身上的虱子比人身上的要大得多。有时候,串村耍猴的艺人来,小伙伴们都能跟随跑几个生产队观看猴子表演。猴子在闲下来时,还可以看到老猴子给小猴子抓虱子的情景,老猴子把捉到的虱子也放在嘴里咬,与人类捉虱子的样子一模一样。冬天或遇到下雨天,忙完农活休息的时候,抓虱子便是主要的任务了,特别是女人们,三两个凑在一起,一个给另一个捉头发里的虱子,一边捉着虱子,一边聊着天,偶然还会碰到吃虱子的,捉住一个虱子,像嗑瓜子一样,丢在口里,然后就是“嘎吱,嘎吱”的响。
到了晚上,煤油灯下,忙了一天的大人们,或者给子女缝缝补补,或者捉孩子衣服里的虱子,几乎家家都是这样。
母亲给我们洗衣服时,都是用滚烫的热水,希望把虱子烫死,衣服晒干后,母亲还会用药虱棍在衣服上每一个角落进行擦。
小时候家里贫穷,冬天,床铺下面大多是铺着麦草或稻草保暖,破旧的棉鞋里也要放一些草取暖。穿的衣服总是补丁摞补丁,而这种补丁的缝隙里是藏虱子的最好地方,只要你揭开补丁的缝隙,虱子就开始乱跑,这时候你得赶紧用大拇指甲盖去挤,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声,一个一个的虱子就被挤死了,大拇指甲也会渐渐被虱子肚子里的血液染红,然后朝指甲盖唾一口唾沫,在地上随便搽一搽,又开始捉。小的时候,我经常会找一个小瓶子,让大人们把逮到的虱子放进瓶子里,最后倒到灶台炉火里烧,只听“毕博毕博”的响声连成一片,那声音当时听起来非常的惬意 ,因为大量的虱子被一批一批的消灭了。
那时候大多穿着一种绒裤,绒裤的里子最容易钻虱子,捉起来也不容易,因为绒裤里子的绒毛和虱子大小差不多,颜色也相似,虱子最容易隐蔽,因此捉起来就很费劲,穿上那种裤子很痛苦,虱子大量滋生,有人无人的时候,都会抓抓头或把手伸进衣服里抓痒痒。有时候被虱子咬急了就忘记羞耻,在别人面前两只手伸进裤裆里挠痒痒,或者隔着裤子拼命的捏裤裆。
那时候男孩子们大都爱剃光头,因为“光头上的虱子是明摆着的”,捉也好,洗也罢,方便啊,但是女孩子就不一样了,女孩子要留发型,因此头上的虱子就比男孩子多,讲卫生的还好,不讲卫生的女孩子,头发上经常可以看到乱爬的虱子和一串一串的虮子。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前面一个女同学的头发上有众多的虱子在悠闲的散步,而她却浑然不觉。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虱子了,城里没有,农村也没有了,虱子究竟是什么原因消失的,谁也搞不清,或许是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勤洗衣服勤洗澡;或许是洗衣粉、洗发精之类的东西含有化学成分,将这些小精灵给消灭了;或许是因为人吃的东西里含有化学成分,反正虱子和虮子早已经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偶然见到儿时常用的篦子,感到好亲切,当年用篦子梳头的情景即刻浮现在眼前,篦子已经从生活中消失了很多年,其实消失的不仅仅是篦子一样的生活用具,消失的也是一段一段难以忘怀的贫穷乡村生活时代,还有与此相应的乡村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