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捡到一枚黑陶片

◎李树德

真希望捡到一枚黑陶片

◎李树德

接到去馆陶参加第十届河北散文名作奖颁奖大会的通知后，我突然想起许多年前读过一本书，那一本讲历史地理的书，书名早已忘记了。书中说：河北省虽属中原之地，却是个水杰之省，全省一百多个县（市），有五河三水：沙河、新河、清河、香河、三河，衡水、徐水、涞水。与此相对的，还有一玉一陶两个古县，即玉田和馆陶。书上还说：“玉田有田无玉，馆陶有馆有陶”，指的是，玉田县名源于“阳伯雍无终山种玉”的故事；馆陶县名因“在陶山侧置馆”而得名。书中还提到“馆陶八景”，但没有具体描述。书中这些说法，使我感到很新鲜，从那时起，我记住了馆陶这个县名，它还给我留下一丝神秘之感。当时我曾想，将来有机会能到馆陶一游，看一看那据以得名的陶山，看一看那里生产的陶器，再游览一下“馆陶八景”，该多好啊。但转念一想，馆陶既不是通衢大邑，又不是古都名城，我怎么可能有机会到那个小县城去呢。

但是，很多事情常常是出人臆想之外的，好像“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不，我已经来到了馆陶。西邻太行，东望泰山，古朴的陶山，神奇的驿站，一个地名流传两千年……，好像穿越了一层层历史的屏障，一切都呈现在我的面前。

面对缓缓西坠的夕阳，想领略一番馆陶八景中的“陶山夕照”的景致。古时那条西通赵国国都邯郸的大道，早已不见，代之以一条现代化的济聊馆高速公路，连接着馆陶与邯郸。离馆陶古县城不远，那层层叠叠的陶山，似乎遗迹犹存。我可以想象出，陶山在将要落山的夕阳照耀下，绵延起伏，明暗相衬。晚风吹来，山上林木风影摇曳，树影婆娑，呈现出的那一幅“千林归鸟下，半壁彩霞生。牧笛知何处，悠然时一声。”的美妙画卷。

那么，馆陶的陶怎么样呢？我大学毕业后，在接受“再教育”期间，曾经在一个陶瓷厂工作过两年。那个陶瓷厂很原始，称之为厂，其实是一个小型手工作坊。陶瓷生产的每一道工序，从开采原料（陶土/矸子土）、粉碎、和泥、饧泥、制坯、风干、上釉、装窑、烧制、出窑等，我几乎都干过。我接受“再教育”毕业，离开陶瓷厂时，我特别收藏了几枚陶片，作为我人生旅途的纪念。我知道馆陶的陶，是不同我知道的那种陶，这里是著名的“黑陶之乡”。我真希望，我能捡到一枚馆陶的黑陶片，与我那几枚陶片，保存在一起。

我又在想，那枚陶片一定铭刻着沧桑的印记，承载着辉煌的过去，它伫立在时间的彼岸，用最冷静的目光看着世事变迁。它是见证者，也是诉说者。

陶是古代文明的象征之一，陶也是最古老的艺术品之一。关于制陶的起源，还有一段美丽的传说：虞舜是黄帝的第九世孙，也是远古时代的一位著名首领。虞舜小的时候，性情孤僻，喜欢一人独自玩乐，尤其喜欢玩耍泥土，他常常撮土和泥，捏成各种形状的物件。一天，虞舜正在捏泥，突然雷电交加、狂风大作，几道电光闪过，虞舜捏泥玩耍的地方，燃起熊熊大火，接着又下起了大雨。过了不久，雨过天晴，人们发现，虞舜捏的那些泥碗、泥盆、泥人，不但没有被大雨浇溶，反而变得硬邦邦的。人们得到启发，开始懂得烧制泥土器皿，虞舜也被奉为制陶始祖。在新石器时代晚期，随着距今7000年以上的仰韶半坡彩陶艺术的衰落，中国文化历史上孕育出了“黑陶文化”。馆陶之陶主要是黑陶，馆陶黑陶文化博大精深，它上袭仰韶，下启殷商、左挽彩陶、右携青铜，是原始社会后期龙山文化的代表，是古代中国人民勤劳与智慧的杰作。它承载人类生活的土、闪耀着人类精神的火。

要制陶，原料陶土至关重要。馆陶地处黄河中下游，为黄河冲积平原，黄河恩赐了沉积的优质粘土，为制陶提供了天然的原材料，为馆陶制陶业的兴盛奠定了基础。在馆陶这方土地上，孕育出无数心灵手巧、匠心独具的制陶人，他们制出的黑陶，叩之有鸣玉之声，观之有墨玉之美。馆陶人的黑陶手艺代代相传，从古至今，从未间断。制品也从质朴的坛坛罐罐，发展到近代华美的工艺品，与此同时，黑陶的工艺渐臻完善。“土与火的艺术，力与美的结晶”是馆陶黑陶最好的写照。黑陶文化跨越时空的对接，成就了馆陶人的一个个梦想。

馆陶之陶，曾步入帝王之城，为护卫皇家而“添砖加瓦”。馆陶县城的东面有一条卫河，人们曾在卫河沿岸，挖掘发现了皇城砖窑72座，多为明代砖窑遗址。据有关专家考证，北京紫禁城所用之砖即产于此地。

也许历史的风雨，洗涤掉馆陶之陶曾经的荣耀和辉煌，但它却在不断地创造着新的荣耀和辉煌。现代馆陶的黑陶已经把制陶艺术、雕刻艺术、绘画艺术融为一体，制品细腻考究、形意丰富、古朴典雅、奇丽华贵。开发出仿古黑陶、日用黑陶、现代黑陶3个系列200多个品种。除供应国内市场外，还远销20多个国家和地区。

2008年世界奥运会在我国北京举行。河北省工艺美术大师李思月，专门为北京奥运会创新设计，精心创作了馆陶黑陶艺术品“国娃”，作为国礼之一，赠送给前来参赛的各国体育代表团团长。这批黑陶“国娃”制作精细、美观典雅、形态各异、栩栩如生。馆陶黑陶又以崭新形象，再次迈出国门，走向世界。

我国著名诗人雁翼就是馆陶人，现在馆陶还有一处“雁翼文学展馆”。诗人十三岁正式参军，随部队离开家乡，常年在外。雁翼初识家乡黑陶时，惊喜不已，欣然作《黑陶初记》，以作纪念。他这样赞美家乡的黑陶：“那长发少女的头像，似乎我在巴黎一位诗人书房墙壁上看到过。那变形的大力士又把我引到东柏林古老的博物馆之岛，各种小鸟联飞的透雕台灯株，似乎在西柏林一家宾馆里伴过我思乡之梦。而那似乎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坐下来闭目沉思的女佛，在曼谷木雕商店里诱惑过我。”

在历史的时空里，黑陶承载了中华的璀璨文化，黑陶加强了中国与世界的文化交流。黑陶已经成为馆陶的名片和标志，成为馆陶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我在夕阳的余晖中，走在馆陶的大地上，真希望捡到一枚黑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