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年华，错落成歌

安一心

第一次表白，却被无情地拒绝。我失魂落魄地跑着离开了，心里恨死了杜宇桐。这个大混蛋，这个大木头，他居然对我说，是我会错了意，他对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那个意思，那你干嘛要对我那么好？干嘛要含情脉脉地盯着我？你说你近视，让我误会了，近视就需要含情脉脉地看人吗……”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咒骂他。太丢人了，我恨不得马上挖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要见人。

只顾得跑，我冲在路上，差点撞到一辆停在路旁的车。那个胖胖的司机师傅探出头，狠狠地瞪眼：“姑娘，想碰瓷呀？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睁眼仔细瞧瞧，我这车是停在路边的，还没启动。”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怒，不知如何解释，心里的委屈、伤心喷涌，一扭头，我又跑远了，泪水跟着倾泄。

“杜宇桐，我恨死你了，都是你的错。我无法原谅你对我的伤害……”我在心里一遍遍咒骂他，把所有的错都算到他头上。

跑了很久，我累得气喘吁吁，脸上汗水、泪水交织，模糊了我的视线。我靠在一堵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整个人疲软得站不住，渐渐沿墙滑下去蹲坐在墙根，双手紧紧捂住脸，任泪水肆意横流。

“杜鹃子，你干嘛跑那么快呀？我都追不上你了。”

一听声音，我怒气冲天，这个大木头，他居然跟着跑来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呀？既然拒绝我了，干嘛还假惺惺地追来，我需要他关心吗？他的假心假意更让我难过。我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愤愤地叫：“你滚开好不好？看我伤心难过你是不是特开心呀？”骂着他，我又禁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我们都是好同学，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我看你跑了，担心你，才追来的。我没别的意思。”杜宇桐解释说。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这个脑袋不开窍的木头，不说话还好，一说更让我难堪又难过。

自作多情是一件多丢人的事，他还总嚷嚷着挂在嘴边。

“你以为我真喜欢你呀？做梦！你给我滚得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虽然无法挽回败局，但为了面子，我不得不放下狠话。见他不走，我毅然的先离开了。

“杜鹃子，把你的笔记借我一下。昨天有道题没来得及抄。”

下课时，杜宇桐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跑过来问我借数学课堂笔记。

我在班上是个活跃的女生，虽然没有花容月貌却也长相清秀，再加上能歌善舞和不错的成绩，我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平时话不多，又对我很好的杜宇桐，他居然拒绝了我，还说我会错意了。

“你谁呀？我凭什么要把笔记借给你抄呀？”我愤然而起，对他不屑一顾。

杜宇桐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一时愣住了，脸像抹了胭脂似的红了起来。看他悻悻地离开，我心里并不开心。其实我并不想这样对他的，可是不这样对他，无法宣泄我对他的恨意，无法挽回被拒绝的羞辱。而且才隔了一个周末，他难道就忘记了他对我无情的拒绝？

我想不明白杜宇桐的做法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仅借课堂笔记，他完全可以找别人呀，干嘛又要来招惹我？

“鹃子，你怎么了？干嘛对杜宇桐那么凶呀？他惹你生气啦？”同桌柳之好奇地凑过来问。她知道往日里，我和杜宇桐的关系不错。

“没有，只是心情不好罢了，暂时不想搭理他。”我说。哪敢把实情告诉这个大嘴巴，虽然是同桌，但我们关系比较一般，我不喜欢“包打听”的柳之，只要是她知道了的事情，定会被她宣扬得全校皆知。

“没有？我才不信。”柳之狐疑地笑。

她那高深莫测的表情让我不寒而栗，为了不让她继续追问，我赶紧撤离。跑到走廊，我低着头走，下楼梯时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竟是杜宇桐。于是没好气地说：“你走路不带眼的呀！我这么大一个人都看不见。”杜宇桐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我瞪他一眼，从他身边跑下楼去了。由于心急，我踩空了台阶，一个趔趄，整个人直直地往正前方扑倒过去，差点栽倒在地时幸好有一只手在瞬间迅速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是杜宇桐，他拉住了我的手。

“哇！上演英雄救美呀？”柳之的声音不合适宜地响起。

我的脸红到了耳根，一时不知如伺是好，只能用力地甩开杜宇桐的手跑开了，心里慌乱又甜蜜，这个杜宇桐终究还是关心我的。

柳之追了上来，又开始打探。我恼怒地说：“你是不是要看我摔倒了你才开心呀？”

一句话，把柳之堵得哑口无言，也为自己解了围。

柳之把她那“包打听”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在我这碰了钉子后，她又改变路线，去询问杜宇桐了。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她避开人群，把杜宇桐拉到旁边，神秘兮兮地嘀咕着什么。我看到杜宇桐的脸涨得通红，还一个劲的努力解释什么。不用多想，我就能猜测到柳之在跟杜宇桐说些什么，于是我冷着脸走过去：“杜宇桐，你跟我过来。”我看也不看柳之，只想把杜宇桐带走。我怕他被柳之问急了，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把我出卖了。

这怎么可以呢？他把真相说了，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待着这个班级上？我虽然平时嘻嘻哈哈爱开玩笑，但这种会错意，自作多情被男生拒绝的尴尬事，我还是承受不住，这件事我一定要让他守口如瓶。打定主意后，我冷漠地对杜宇桐说：“你什么都不要告诉别人，万一有人知道，看我怎么收拾你。再说了，我现在也没觉得我有多喜欢你，别白以为是得意忘形了。我什么人呀？哪能喜欢你这个大木头呢？”

“是是是……”杜宇桐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你说得是，我听你的。我就知道，你哪能喜欢我呢？我们是好同学，很纯正的革命友谊。”

“谁和你革命友谊呀？我们就只是普通同学，别的什么都不是。”愤愤地丢下一句话，我昂首挺胸地转身离开了。

我参加女生排球比赛，但怎么也无法集中精力，我看见柳之又靠近杜宇桐时，心里一阵忐忑。

“杜鹃子接球！”一个女生喊我时，我正转头观察杜宇桐的去向，待听到喊声，反应过来抢球时，排球“嗖”地一声从我的手边擦过。

“浪费一个好球了，你有没有认真呀？搞什么呢？”女生不悦地碎碎念。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走神了。”我连连道歉。

努力排除杂念，我认真和大家打起排球来。虽然进校排球队我身高不够，但面试的体育老师说我爆发力不错，很有力量。同队的二传手把球轻轻垫起，我纵身一跃，使出全力猛扣了一记，排球在空档处应声而落，对方三个同学为了救球撞成一堆，尖叫声四起。

“鹃子好棒！一记扣杀，把她们打得落花流水了。”身旁的队友适时地夸奖我。

我这人经不住夸，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我更是发挥自己爆发力强的优势，一次次与队友配合默契，轻松地把球驳击回去。又是一记妙传，我刚跳起来准备扣球时，一眼瞥见柳之又站在杜宇桐身边了。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撞在另一名队友身上，两个人都倒在球场上。

“鹃子——”大家应声围了过来。

我躺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脚裸，刚才着地时扭伤了。那个被我撞在地上的女生没什么事，很快就站了起来，她扶起我，问我怎么了？我说脚扭了，痛得厉害。

“比赛先暂停吧！”

“赶快叫老师来！”

“赶快送去医务室吧！”大家七嘴八舌。

“杜宇桐，你赶快背鹃子去医务室吧！”柳之说。

我虽然脚疼得难受，但脑袋还是清醒的，听见柳之的话，我愣住，一时不知如何反应。真的还没反应过来，杜宇桐已经拦腰把我抱起来，迅速往医务室跑去。

杜宇桐抱着我跑，虽然跑得不快，但力气够大，我被他揽在怀里，所以我感觉躺在他的怀里很安稳。一想到这，我脸唰的红了起来，直红到了耳根，于是我挣扎着要下来。这算什么呢？当着众人的面，被他这样抱着，我以后可就不清白了。

“别动！你脚都扭伤了，赶紧去医务室看看。”杜宇桐说。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透着威严，我不敢再乱动。

都怪柳之，要不是她总去询问杜宇桐，我怎么至于分心扭伤脚呢？不过，也因为她，杜宇桐这大木头居然把我从球场一路抱到了医务室。十来分钟的路程漫长得犹如一个世纪，又短暂得似乎我只听见他几声“咚咚”的心跳声和如牛的气喘。

在医务室，杜宇桐忙上忙下，直到老师来，他才回教室上课去。我的脚涂了正骨水后又被包裹起来，医生说暂时不能着力。留下来照顾我的柳之又要去找杜宇桐来帮忙把我抱回教室去，但这次我死活不愿意了。这算什么呀？我才不愿意被人笑话。

我瞪了柳之一眼，说：“你，扶我回去。”

“还是让杜宇桐来抱你吧，自己走，多累。”柳之嬉笑着说。

“你故意的吧？什么意思呀你？”我有些不悦地说。

柳之见我有些不高兴了便说：“好，我扶你，谁让我们是同桌昵，这段时间，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你们俩有点奇怪，特别是你对他的态度，感觉不对劲。”柳之在回教室的路上，搀扶着我，自言自语地说。

“奇怪什么？你才奇怪呢？老操心别人，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念点书。我是为你好才说你的，你那点成绩真对不住你的智商。”我点穴般，一下点到柳之的伤口，让她再没兴致打探我的事。

正说话间，已经下课的杜宇桐又跑了过来，他见到我，嗫嚅着，不知说什么。我的脸又红了，害臊得浑身都燥热起来。

“是我扶，还是让他抱？”我正愣着，柳之神情一变，又活跃起来了。

我狠狠瞪了柳之一眼，她才住嘴。杜宇桐低声下气地说：“杜鹃子，你的脚没事吧？”

“当然没事，我谁呀，我是杜鹃子，怎么可能有事？”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我故意夸张的说笑起来，还让他和柳之一左一右扶着我回教室。杜宇桐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和我之间只是纯粹的同学友谊，我再也不要自作多情了，要打消柳之的胡思乱想，我就得主动出击，当着她的面，让杜宇桐一起扶着我，这样她就没什么说辞了。

放学后，柳之扶着我，杜宇桐到校门口先去叫了辆载客的三轮车，他们俩个把我送回了家，还好我家住在二楼，没几个台阶，我扶着拦杆自己就可以上去了。

只是让我没有想到，接连几天来，杜宇桐都早早来到我家，接我一起上学，放学后又主动送我回家，他虽然话不多，但做事有条有理，很细心。

我偷偷观察他，看着他浓眉大眼的脸庞，我又想不通了，他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呀？明明都拒绝我了，还对我这么好？难道不怕我再次会错意吗？这次我肯定不会再犯错了，我才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生，第一次主动告白已经让我后悔死了，再不可能出现第二次。

我相信杜宇桐对我好，关心我，就像他自己说的，我们是好同学，我们之问只有纯正的革命友谊。他仅仅把我当成需要帮助和关心的同学而已，换成其他同学，他一定也会这样做的。他可是我们班级里最热心的生活委员呢！

期末考试要来临了，我把各科目的课堂笔记整理了一下，然后结合特殊的例题汇编成了一个小本子，自己跑去复印店打印出来，分别给了柳之和杜宇桐一人一份。

“我也有？”柳之惊喜地问。

“要不要？不要还我。真多嘴！”我笑着骂她。

杜宇桐拿到我私制的复习资料时，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他乐着说：“杜鹃子真是热心肠，有你这个尖子生的私人专属复习资料，我想多考个几十分应该没问题。”

“那是！看懂了里面的例题，考试时应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啦！谢谢你在我脚扭伤的时候照顾我，看在你对我那么尽心尽力的份上，这是回报你的，哈哈……”我得意地说。其实心里挺感激杜宇桐的，面对我的无理取闹，他没有抱怨，在我脚扭伤时，他尽心尽力地照顾我。有这样的好同学，我还强求什么呢？

“杜鹃子，你真是个好女孩！”杜宇桐真诚地说。

“嗯，我就是好女孩，你后悔去吧！”说完，我赶紧溜了。我注意到柳之那犀利的目光又扫射过来，再不脱身，又有麻烦了。

我心里已经没有遗憾。我想，那件尴尬的表白事情就这样结束，挺好的。

人生路上，我们哪能那么贪心呢？能够遇见这样一个善良、热心的好同学，又有什么不好呢？想起杜宇桐说：“杜鹃子，我们是好同学，很纯正的革命友谊。”想起他说的话，想着他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想着他真诚的目光，我心里突然有点酸。

这诗意的年华，我们终究只能让它错落成歌，在无数个无眠的夜里，轻轻地吟唱。

（编辑 赵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