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预定的幸福如期抵达

张小凡

几天前，跟老妈说好了，周末一起去吃那家有名的醉蟹。当时怕她不同意，便让5岁的小女妞妞软磨硬泡，让老妈最终松了口。

想带老妈出去吃饭的念头，是因为上周末的一件小事。

那天好友生日，中午两家在一起小聚，吃完饭后，有一份糖醋排骨几乎未动，我便打了包，顺路带到了老妈那儿。

晚饭是在老妈家吃的，老妈把排骨加热了一下，端上来。我随手给她夹了一块，老妈犹豫了一下，放到口中品尝，不由自主地赞道：“嗯，好吃，味道真是好。”

看着老妈津津有味地啃着那一小块排骨，我的心蓦然一酸——有多久我没有带老妈出去吃饭了。早些时候也提过，但老妈总是说，她不喜欢吃外面的饭菜，不卫生口味又重……但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老妈拒绝出去吃饭，不过，是为了给我省钱——她不是不喜欢，只是舍不得。

开车回家的路上，万千思绪涌动，老妈吃排骨的样子一直在我眼前晃动——自三年前老爸离开后，我一直刻意弥补着对老妈的爱。经常给她打电话，空了就去陪陪她，每个月都给她一笔生活费……我以为，这样的自己算得上足够孝顺。可没想到，这一块小小的排骨却戳中了我对老妈所有的忽略。

那天夜里，我暗下决心，争取每个月都带老妈出去尝尝鲜，却不想这个计划，第一次就未能完成。

是周五一大早，老妈打来电话：“明天不出去吃了，这几天有点儿牙疼，有一颗牙好像要掉了……”我忙问：“牙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别担心，没啥大事，不过是年纪大了，牙齿也老了。”

放下电话想了想，老妈如果不是特别严重，断然不会拒绝妞妞的提议的。下班后，我决定先去老妈那里看看。

看到老妈的一瞬间，我吓了一大跳。这哪里是老妈说的小问题，她左侧大半个脸都肿了起来。我赶紧联系朋友，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齿科医院，开车带着老妈过去检查。

牙医仔细地为老妈检查后，遗憾地对我说：她的牙齿应该早点来看，多数牙齿都出现了松动和破损，需要修补的很多，并且她的牙龈严重发炎，必须等炎症完全消了，才能拔掉坏牙……

我愣住了。老妈的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颗颗坏掉的？我怎么一点不知道？甚至，她早在两年前就拔掉了两颗牙齿，也没有及时修补上，就一直那么空着吃东西。可我竟然浑然不觉……

心里忽然有点说不出的难受。就在我找了笔和纸，记录医生各项叮嘱的时候，又听老妈小声地问牙医：“大夫，我患有高血压，听说高血压是不能拔牙的，是吗？”

我的手一抖，笔差点儿落在地上。高血压？老妈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抬头疑惑地看向老妈，她朝我笑笑，说：“也不是很严重，每天吃一片降压药就可以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人真是不能老，一老，什么毛病都来了……”

我的心像被什么噎住了。这么多年，在我记忆里，老妈一直身体健壮，很少生病，不像其他老年人动辄就和医院打交道。而老妈，也是一直这样告诉我的：“没事，都挺好，放心，你工作忙，妞妞小，家里事儿多，不用老惦记我。”

老妈说得多了，我便也信了。何况，老妈没有说错，我和先生都在私企，工作并不轻松，还有妞妞要照顾，忙起来的时候，的确常常顾不上她。最长的一次，因为周末连续加班，差不多两个月没有回去看她……倒是老妈，常常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然而，她毕竟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是我这个女儿太粗心了，忽略了时光在一点点地吞噬着她的健康……

接着，我带老妈换了家医院，去做了一个详细的全身体检。一周后，检查结果给了我重重一击：除了高血压外，血糖也在红线上，还有胃溃疡、腰间盘突出、动脉硬化……相对来说，她的牙齿问题只能算是小问题。

拿着检查结果，我再也无法克制，哭得不能自已。我一边哭一边后怕，如果不是因为那盘打包的排骨让我突然想到带老妈出去吃饭……也许要到某一天，等老妈的身体出现大问题，我才会察觉吧？而到那时，即便我再想好好照顾她，恐怕已是来不及。

恰好临近年底，我索性向公司请了长长的年假。把妞妞送到奶奶家，不顾老妈的强烈反对，给她办理了住院手续——作为一个迟悟的女儿，我必须先从爱护老妈的身体开始，学习如何去爱自己最亲的人。

新一年快要到了，我郑重地在日记本里写下心愿：新一年里要为老妈修好所有的牙齿，带她尝遍城里的美食；趁着老妈愿意走能走动，带她到外面的世界多走走看看；要花更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做她喜欢的事，让她的身心真的不再孤单……

当2017年如约而来的时候，老妈的牙齿终于全部修复完毕，身体的一些小问题，也得到了较好的改善。这个周末，为了庆祝老妈的牙齿重生，我们一家三口带着老妈去吃西餐。

我试探着问老妈要几分熟的牛排，想来保守的她会选择全熟的吧？没想到，老妈笑着说：“七分吧，我现在的牙齿比你的还要好用呢。”

看着老妈脸上舒展的笑容，我也开心地笑了——我仿佛看见，自己预定的幸福正排着队，一个一个地如期抵达。

我深知，只有这样去做，才能让未来的自己，不会活在遗憾和懊悔中。但愿，一切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