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水中“消失”的球鞋

范佳来

还在嫌弃又脏又臭的旧球鞋？未来，除了简单粗暴地扔掉它，可能还有一种新的处理方法：将它泡在水里溶化。

2016年年底，阿迪达斯在美国纽约的生物制造大会上发布了一款新球鞋，命名为Futurecraft Biofabric。它由一种独特的生物聚合物纤维Biosteel制成，这是一种仿生蜘蛛蛛丝材料，不但坚韧耐用，而且可以实现100%生物降解—只要在水中加入催化剂，就能将整双球鞋分解。

“实现自然降解所需的时间取决于诸如温度、湿度或酶的存在等外部因素。”阿迪达斯未来发展副总裁Gerd Manz对《第一财经周刊》说。“当把这双鞋置于消化酶浓度足够高的水中时，基于蛋白质的纱线可在36小时内分解。”

球鞋在生产过程中会产生大量污染，比如鞋底注塑、粘鞋剂、油墨、油漆、溶剂等材料都会挥发含苯废气。绿色和平组织发布的针对世界杯及足球产品的检验报告显示，80%的球鞋样本含有全氟化合物，还有61%的样本含有壬基酚聚氧乙烯醚。

全氟化合物具有生物蓄积性，能在人体内长久停留，会对内分泌、生殖及免疫系统产生干扰。壬基酚聚氧乙烯醚更是一种致癌物，已经列入中国环保部和海关总署发布的《中国严格限制进出口的有毒化学品目录》。还有不少有毒有害化合物也普遍存在于整个纺织与服装行业。

为了减少生产带来的污染，阿迪达斯把目光转向生物创新技术，专攻生物材料研制的AMSilk公司成了它的合作伙伴。双方从2013年开始合作，2015年正式宣布研发Futurecraft Biofabric系列。

AMSilk公司成立于2008年，坐落于德国慕尼黑，是全球第一家合成丝生物聚合物的工业供应商。从2004年开始，这家公司就已经在德国拜罗伊德大学Thomas Scheibel教授的带领下研发Biosteel材料了。

其最初的灵感来源于科学家最感兴趣的天然材料：蜘蛛丝。一条直径只有万分之一毫米的蜘蛛丝，拉长两倍以上才会拉断。在同等粗细的条件下，由蜘蛛丝组成的绳子比不锈钢钢筋更加坚强有力，能够承受本身5倍的重量。这是因为蜘蛛网是由两股不同类型的蜘蛛丝绞合在一起构成的：一种干性的直线状线丝，它是网丝的主干线和支撑，直线状丝线旁还绞合着另一种粘性的螺旋状丝线，它是专门用来捕捉昆虫的。蜘蛛丝还对环境条件非常敏感，可以在湿度和温度变化时自我调节以保持张力。

AMSilk公司希望能够找到蜘蛛丝纤维蛋白的构成方式，并且生产出类似的材料。2013年3月，AMSilk推出了一种全部由重组丝蛋白制成的生物钢仿蜘蛛丝纤维，这就是最初的Biosteel。

“我们花了近十年时间才攻克了Biosteel，在研发过程中遇到许多困难，”AMSilk公司CEO Jens Klein告诉《第一财经周刊》。“第一个挑战是生产出一种白色蛋白粉末作为原材料，第二个挑战是把原材料和仿蛛丝融合起来，缩减成本并投入商业化生产。不管怎样，我们最终成功了。”

最后成形的Biosteel有着舒适的触感和丝绸般的光泽，外观亮白，可以通过技术染色。在与阿迪达斯沟通后，AMSilk又花了两年时间更新产品，直到满足生产Futurecraft Biofabric的要求。

作为全球第一款商业化的生物钢仿蜘蛛丝纤维，AMSilk希望后者也能应用于球鞋之外的领域。它开发了Silkbeads和Silkgel两款化妆品，用来抵御外界环境对皮肤的伤害，还能用于抗衰老。Jens Klein表示，他们将在2017年正式开始临床测试。

阿迪达斯这两年在环保领域动作频频，早在与AMSilk合作之前，它已经开始了对新材料的探索。2015年，它和海洋公益组织Parley for the Oceans合作，共同研制了一款由马尔代夫海洋里捞起的塑料渔网制成的球鞋Ultra Boost Uncaged Parley，并在2016年11月中旬正式上市。

“这些海洋塑料闻起来就像腐鱼和死虾，每天面对它们使人作呕，”和阿迪达斯合作的工业设计师Alexander Taylor说，“但是我们必须负责把这些气味去除掉，在整个复杂的项目中，这只是挑战之一。”

Taylor还参与了另一款球鞋Futurecraft Leather的设计与开发，之前总是跟飞机、医疗、工业和军队打交道的他，起初接到阿迪达斯的邀请十分意外。

在2012年伦敦奥运会上，阿迪达斯邀请Taylor和3位设计师一起开发一款全新的产品。他们把重点放在编织技术的创新上，在4年后推出了Primeknit鞋面处理技术，它将传统运动鞋的多块面料织为一体，取消内衬和加固，只用熔融的纱线提供支持力。

在Primeknit技术走红之后，Taylor就成了阿迪达斯的常驻设计师，他随后又加入了阿迪达斯的新项目SpeedFactory。这是一个由欧盟发起的研究项目，它会将市场上淘汰下来的运动鞋与工厂剩余的工业原料结合，从而试图从这些废品中识别和开发出可回收的纤维增强复合材料。这样一来，每一双旧鞋子都可以再次回收，并制成新产品重新投入使用。

在阿迪达斯的设想中，未来的球鞋原料还包括飞机上用的碳素材料，或是在世界杯上进球的足球鞋。全新的超级材料会让每一个足球迷变成设计师，球鞋可以根据穿着者的需求随时变换样式，并不用担心材料的浪费。

如果说之前火遍大江南北的Yeezy是传统意义上的阿迪达斯球鞋，那么SpeedFactory系列就是非主流。它们色彩简洁，质朴、没有花俏的设计。Ultra Boost全身是米白色，Triple Black是纯黑色。最新的Futurecraft Biofabric则是淡淡的金色—这些都是材料本身的色 彩。

“可持续发展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考虑的问题。”一个名为turnschuhkid的用户在社交网站上写道，“我觉得这双球鞋对地球来说太棒了。而且考虑到SpeedFactory系列都是限量版，未来它们可能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但除了环保价值，球鞋本身的舒适度才是至关重要的。无论海洋塑料还是可降解纤维，消费者—甚至专业运动员，可不希望它会让自己的双脚疼痛。

“Futurecraft Biofabric集合了柔软、光滑的亲肤质感和湿度控制，”Gerd Manz说，“而在雨天穿着，你也不用担心它会溶解，因为生物降解只在蛋白酶存在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当然，阿迪达斯不是唯一一家制造环保球鞋的公司。它的老对手耐克在3年前也曾推出过一款由可再生材料制成的球鞋Nike GS，其中鞋底和鞋垫几乎都是由蓖麻子制成。美国球鞋品牌Unstitched Utilities的产品则全部来源于一种特殊的再生材料Tyvek，它表面附有蜡质涂层，拥有纸质般的皱纹质感，比皮革更有特色，而且更轻巧。

阿迪达斯似乎想把这些环保系列做成其主流产品，它已为此建立了一个100多人的研发团队，并且还在寻求新的创新材料合作伙伴。率先发售的Ultra Boost Uncaged Parley定价为222美元，而Futurecraft Biofabric也计划于2017年年底上市。“这些产品在初始阶段价位会偏高。我们希望随着新技术的进一步开发和运用，可以实现更低的价格。”Manz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