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搭一”“八搭二”蘸满烟火

◇ 文|本刊记者 董 茜 实习生 胡 婷 图|陈 林 游 宇

“五搭一”“八搭二”蘸满烟火

Dip the "Five-Plus-One" And "Eight-Plus-Two" in the Taste of Earthly Life

◇ 文|本刊记者 董 茜 实习生 胡 婷 图|陈 林 游 宇

夜幕下的重庆，霓虹闪烁，万家灯火。流光溢彩的夜色中，白日奔走的人们，为洗净一日凡尘，呼朋引伴，聚于夜市，觥筹交错间，尽享夜市的安逸与美好。

夜市，那是重庆的另一种表情，融入人的元素，则是人们精雕细琢的别样人生。当杯中美酒借着灯火摇曳之时，我们不禁感慨，这一切的美好都浸透着祖辈的汗水，而在他们那个年代，夜市又是怎样一种况味？陈旧泛黄的城市记忆中，关于重庆的夜晚，他们又有着怎样的记忆？或许精彩，或许难忘，或许悲伤，或许不舍……

走进以往，我们可以走进陌生的“夜晚那个市”，也走进久违甚或无法复制的“五搭一”“八搭二”。

夜幕下的冷酒馆

每逢周二、周六，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会拥挤到双碑劳动坡、石桥铺农贸市场赶场。退休的陈建斌是这些集市上的常客。半人高的桂花树，造型独特的罗汉松，陈建斌对这些价格便宜的花木情有独钟。之所以热衷赶集，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陈建斌认为，这份钟爱是出于对年轻时代夜市生活的一种缅怀。“年轻的时候，总爱晚上出去逛夜市，喝夜啤酒。现在年纪大了，睡得早起得也早，只能到集市逛逛打发时间。”

提到夜市，陈建斌停顿了半晌，在回忆中搜寻属于他那个年代的夜市：“小时候的夜晚，老汉经常带我出去。那时候根本没有夜市这种说法，我们的夜市叫做冷酒馆。”陈建斌关于夜市的记忆，来自于40多年前一家名叫陆稿荐的冷酒馆，这家店铺如今在解放碑大都会的斜对面。

“店铺虽然不大，也就那么几十个平方，但即便是凌晨两点多，冷酒馆的生意还是非常红火。”陈建斌一边比划着冷酒馆的布局，一边又沉入了旧时的记忆。“人多的时候还要排队，一共就那么几张方桌，长条木凳根本不够坐。那时的人也不那么讲究，叫上几碟凉菜，几张废纸铺在地上，蹲着便开始谈笑风生。店门口是柜台隔间，柜台上排满酒缸，五加皮、老白干、包谷酒等，那股酒香，至今难以忘怀。”

除了陆稿荐，只要是晚上摆着摊卖吃食、能喝酒的地方，一律都叫冷酒馆。三两碟凉菜，一两土碗白酒，是“50后”“60后”对于夜生活的全部记忆。

好吃狗的老规矩

“十岁不到，我晚上就喜欢跟着老汉跑。老汉喝酒，我就可以打牙祭。”回想童年，陈建斌乐呵呵地说，“那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钱，冷酒馆里喊上一小碟卤菜，就满足了。”

物质匮乏的60年代，什么都要凭票购买。可冷酒馆依然还有卤菜供应。“当时，我也想不通，肉都那么难买，为啥冷酒馆还有荤菜卖。”陈建斌点燃一根白山茶烟，“回想起来，冷酒馆应该有特殊的进货渠道，也正因如此，我们这些‘好吃狗’才能打牙祭。”

喜欢偷喝父亲碗里五加皮的陈建斌打开话匣子：“一进冷酒馆，我就习惯帮父亲吆喝上一句‘五搭一’。”店里的伙计听到后，会立马端来酒和凉拌的豆腐干。“五搭一”指的是五毛钱的酒，一毛钱的素菜，这是冷酒馆的“老规矩”。如果要再多喝点，就得来个“八搭二”，即是八毛钱的酒和两毛钱的凉菜，不同的是这碗凉菜里会多上几片猪耳朵肉。

这样的“老规矩”，并不仅仅在陆稿荐里时兴。从小在渝中区中兴路长大的陈建斌，算得上渝中区夜市里的老江湖。“正是因为吃食很紧张，卖酒的夜摊都不会只卖酒。买酒必须搭着菜一起买，这就是规矩，那个年代夜摊最通行的生意经。”热衷于晚上找吃食、耍事的陈建斌掰着手指接着说，“什么‘三拖一’‘二拖一’，都是这个理。”

初恋头上的花夹子

岁月的洪流，卷走了青春，卷走了年华。夜市的发展伴随了陈建斌的成长。在塑料厂做了几年拉塑工的陈建斌，聊起了自己的“下海”经历。而这段“下海”经历，同样与重庆夜市有关。

上世纪80年代，朝天门小商品批发市场是渝中区人气最旺的地方。牙刷牙膏，衣袜鞋帽，批发市场应有尽有。一次闲逛，陈建斌从小商品市场为初恋女友买了一支花夹子，成为女友最喜欢的饰品，“一个夹子，批发只要两三角钱，转手到夜摊上，就能卖到一两块。那时的较场口夜市摊，真是一个卖什么都挣钱的地方。”

陈建斌记忆中的较场口夜市摊商贩云集，有条件的用木板搭起小摊，没条件的则在地上铺张塑料布作为摊位。较场口夜市摊五花八门的小商品吸引了无数重庆老居民。那次意外的闲逛，陈建斌发现同样的花夹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利润，“从批发市场打来的合成革皮鞋，夜摊上卖个三四双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

1984年，陈建斌下海从商，成为较早一批个体户。每天缴纳3块钱的市场管理费，陈建斌一晚上就能卖出五六双鞋子。眼看着手头的钱越来越多，辞职做生意的陈建斌，却因为没了工作“除脱”了女朋友。

时过境迁，一些老夜市逐渐消失，而一些新的夜市则在不断发展。但关于人生的悲欢离合，却在山城每天的夜里反复上演，沉淀下山城百姓对亲情、友情与爱情的深刻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