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陈痴
简介:你明明是沾了絮絮的光才能混进王府,对本王图谋不轨不说竟然还妄图阻止我当武林盟主,别想了,你只是我养猫的工具!
【第一章】光天化日,强抢民猫
一场春雨压垮了盘踞东炎多日的大雾,东炎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呼吸着难得的新鲜空气。太阳还未升起,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原本的静谧,那信使也许是从望原而来,疾驰过后留下了阵阵花香。
信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茶余饭后,杏花巷口,人人都在谈论定远王大捷的事,东炎有此猛将,国可安矣。
城外小桥流水潺潺,马蹄踏过青石板发出悦耳的声响。冬雪化尽,陈昭心情大好,拨开挡在眼前的桃花,调转马头朝着密林深处前行,行至一茅屋前停下,寻思着要不要进去向主人讨碗水喝。正在思索之际,忽然一白色物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纸窗,三步一跃正好跳上马背。
陈昭惊魂未定,握紧了腰畔的剑,在看清怀中物体时不由得怔住。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此刻眯起碧蓝色的双眼惬意地打起了盹。
陈昭颤抖着双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那柔软的毛发,忍不住叹道:“好美的猫……”
“絮絮!”茅屋中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叫,一青衫男子手持书卷惊慌失措地冲出门外,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在看到陈昭时一怔,随即慌张地跑来,拘束地站在马下默不作声。
陈昭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良久后莞尔道:“好美的人儿……”
那书生两抹红晕浮上脸颊,声音细如蚊呐:“把絮絮还给我。”
“絮絮?”陈昭低头看着正在自己怀中安睡的猫,瞬间黑了脸,“这么说你是这猫的主人?”
那书生鼓起勇气抬头与她对视,眼泪汪汪道:“絮絮是我从小养大的猫,与我感情无比深厚,还请贵人将它还给我……”
阳光透过花瓣间隙照到那书生脸上,陈昭似是看得痴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擦了嘴角的口水,换了一副无比正义的嘴脸道:“你家徒四壁如何养得起这么漂亮的猫,我养得起猫也养得起你,现在你的猫已经决定跟我走了……”
陈昭凝视着他的眼眸款款道:“你跟不跟我走?”
那书生恼羞成怒,大袖一甩吼道:“不跟!”
“王爷,那书生已经在王府外站了一个时辰了,要放进来吗?”
陈昭抱着絮絮走出王府时正对上那坐在大包小包中间的俊俏书生,他在看到陈昭时十分不屑地偏过了头:“堂堂定远王居然光天化日强抢民猫,待我高中状元必向女帝参你一本。”
“你这话就不对了,絮絮是自愿跟我走的。”陈昭打量着那书生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笙。”
陈昭蹲下身来翻看包裹里散落的书籍道:“你这是要搬到我家来吗?”
柳笙看了一眼陈昭,面色一红道:“絮絮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陈昭凝眉沉思道:“那你便当絮絮的奶娘吧,今后絮絮若有闪失我便唯你是问!”
那白猫从陈昭怀中探出脑袋,十分赞同地“喵”了一声,一双奇异的大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得宛若钻石。柳笙十分无力地瘫坐在地,只觉得非人的日子即将来临。
【第二章】大捷之日
柳笙入住王府的第二天便察觉到了危机感,这个定远王绝非只是王爷那么简单,她花心好色暂且不提,单是从跟管家的聊天中已察觉到她的深不可测。
那管家年龄三十有余,留着一把美髯,剑眉星目,身材挺拔修长,每每走在王府里总有丫鬟捂脸尖叫。他一本正经地对抱着絮絮的柳笙道:“咱们王爷并非女帝亲姐妹,而是当年战死沙场的将军遗女,为东炎立下的战功数都数不尽,至于年龄,跟女帝是差不多大的。”
柳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默不作声地梳理着絮絮的毛发。管家打量了柳笙一眼,笑道:“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王府,哪像你轻轻松松便进来了。照我说,读书有什么好?学得好不如找个好妻主,你说是不是?”
不远处突然传来拍手声,陈昭从花丛后绕过来,笑道:“管家说得对极了。”
管家面露喜色,微微俯首道:“参见王爷。”
陈昭今日的打扮颇为不同,她卸下一身劲甲,换上一袭青衫,发髻松松挽就,还画了个淡妆,柳笙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眼,良久才俯身道:“参见王爷。”
陈昭笑着上前将絮絮接过抱在怀中道:“今日天气正好,我要带着絮絮上街转转,你也跟着一同来,记得带上絮絮的零食。”
东炎的街道热闹非凡,各类商铺眼花缭乱,小商小贩大声吆喝着,柳笙似是好久未经历这番热闹景象,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陈昭手持折扇走在前面笑着与百姓招手,腰畔一柄象牙剑跟玉佩碰撞发出清脆响声,她回眸冲着柳笙嫣然一笑,明媚得晃眼:“走快点儿,莫让絮絮离我太远。”
“陈昭你个王八蛋!”一个凄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高楼传来,众人循声望去,见一名紫衣男子立于清绾阁楼顶怆然泪下,“你说过大捷归来便迎我入府的,你今日再不为我赎身,我便死给你看!”
“有人要跳楼了!”
“是清绾阁的头牌执笔公子!”
看热闹的人蜂拥而至,陈昭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群推搡至清绾阁楼下,万般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执笔公子莫要冲动……我实在是……”正一筹莫展之际,只见柳笙抱着絮絮奋力挤出人群,陈昭当即双脚发力一跃而起,掠过众人头顶,身姿轻盈宛若鸿雁,稳稳地落在地上抱过絮絮道,“只是我如今另有所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你这负心女……”那执笔公子哽咽道,忽然眸露凶光,“我杀了他!”说着,他从楼顶一跃而下从袖中掏出一支尖无比锋利的毛笔冲着陈昭方向直直刺来。陈昭下意识地护住怀中正在左顾右盼的絮絮,听得身旁一声惨叫,再回过头来,只见柳笙捂着胳膊,鲜血淋漓地倒下。
陈昭瞬间黑脸,一脚踢开执笔公子,快速蹲下查看柳笙的伤口,就连絮絮也察觉到了不安,频繁地叫着。
柳笙大汗淋漓,似乎已经昏死过去,陈昭咬咬牙将他打横抱起,对着表情呆滞的执笔平静道:“你最好祈祷他没事。”
执笔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心如刀割,无力道:“陈昭……你没有心,我跟你那年还是处男呢……”
【第三章】庆功宴
柳笙醒来时,正躺在一张无比华丽的大床上。他从未睡过这么舒服的床,身下的绸缎宛如女子肌肤般嫩滑,颈下的枕头就像美人腰肢般柔软。他尝试着翻了个身,立即疼得龇牙咧嘴。
他上半身是没有穿衣服的,右臂被裹了厚厚的纱布,隐约还能嗅到草药的清香,他警惕地打量了周围的环境,随即翻身下床打开了窗子。
窗外是一片花园,此刻无风却是花瓣乱舞,一白衣女子手持长剑穿梭其中,动作行云流水无比凌厉,絮絮卧在不远处的竹篮里昏昏欲睡。柳笙望着漫天飞花若有所思,一朵蔷薇无力地栽到在他的手边,再无生机。
修长的手指捻起花瓣观赏片刻,只听得他幽幽一叹:“真是好可惜呢。”
陈昭利落的将剑收起,转头笑道:“小书生,你醒啦,感觉好些了吗?”
柳笙茫然地点点头,又疑惑地抬起头道:“那位要跳楼的公子……”
陈昭一口茶水呛在喉咙,良久才缓过气来:“莫要再提他了,都是过去的事。”也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陈昭勉强笑了笑,扬起手中的剑道,“你一介书生免不了以后受人欺负,我教你习武好不好?”
柳笙缓缓摇了摇头:“读书人不能碰刀剑。”
陈昭悻悻地放下剑,忽而狡黠一笑道:“也好,那你可不要离我太远。”
柳笙脸色一红:“多谢王爷关心。”
陈昭笑了笑,转身行至门口道:“今晚我要带絮絮进宫赴宴,你若是好些了便一起来吧。”
定远王要赴的是庆功宴,女帝陈亭宴请群臣为定远王接风,此番战役大破西冥并签下岁贡条约,柳笙跟在陈昭身后,一路上都在听定远王武功如何高强,战场上如何勇猛,还有青年男子投掷花果者不计其数,而看向柳笙的眼神则是充满了妒意,毕竟能凭一只猫混进王府的男子实在不多见。
进了森严戒备的皇宫,柳笙作为侍从抱着絮絮站在陈昭身后。陈昭面带微笑地接受诸臣的祝贺,最后行至最前端站定,单膝缓缓跪地:“陈昭参见女帝。”
坐在最高位置的女子年纪和陈昭约莫差不多大,一身明黄色华服,面带笑意,缓缓起身走至陈昭面前将其扶起:“皇妹莫要行此大礼,快快入座吧。”
几番歌舞表演,陈昭看得津津有味,柳笙默不作声地站在其身后,只觉得有两道凌厉视线盯着自己。他抬头,正巧与那明黄色身影对视,柳笙面无表情地别开脸。陈昭与絮絮玩得正欢,絮絮仿佛对她今日手腕上挂有铃铛的银镯十分感兴趣,不停地拨弄着,片刻后,陈昭笑吟吟地将银镯摘下放入怀中。
柳笙未深究这动作的深意,只是最后协助侍从将烂醉如泥的陈昭抬回了府,絮絮卧在枕边轻舔着它的脸,柳笙站在床边看了她良久,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缓缓离去。
入夜,睡梦中的絮絮只觉得自己被一双手轻抚着,那指尖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愁绪。
【第四章】刺心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子的时候,陈昭便起了床,赤脚走至窗前伸了个懒腰,凝视着院落中散落一地的花瓣,眉头轻蹙,管家辛苦移植来的早春花早已成为她剑下芳魂,明明是初春三月,她的园中却仍旧死气沉沉。
陈昭蹑手蹑脚地来到柳笙的窗前,小心翼翼地捅破了窗户纸,两行热血顺着鼻腔缓缓流出。她将鼻血一股脑蹭到袖子上,无比感叹,这才是正宗的春色啊,看不出小书生身材这么好。
柳笙一大早便被管家的敲门声吵醒,然后被告知定远王要带絮絮去春游。他长叹一声,便开始整理包袱,将絮絮的玩具、零食放进去,思来想去又拿了两卷书放了进去,待一切准备就绪,才缓缓上了马车。
他时不时地掀开布帘,打量着骑马欢快地冲在最前端的女子。一身轻装勾勒出她无比曼妙的身材,眼睛笑得弯成明亮的月牙,如此天真的少女模样,让人很难将她与征战沙场的定远王结合起来。柳笙时常想着她在战场上杀敌的模样,鲜血溅到脸上的时候,她会像平常小女孩那样,用袖子去擦吗?
正在他凝神思索之际,一支利箭从远处飞来,“叮”的一声钉在了马车边缘,随着一声“有刺客”,几乎所有人都乱了手脚,马匹受惊发出长长嘶鸣,一匹骏马飞速奔来挡在马车前,只听得一声厉喝:“所有人听我命令,不要慌,稳住马匹,呈环状散开!”
范围逐渐扩大,密林之中久久没有动静。第二支利箭直直地飞向陈昭的胸口,力道之大竟将她击下马来。箭头掉在地上,随之掉下一块铁牌,“独孤昭”三个字分外显眼。
陈昭掉在地上,浑身沾满了泥土,分外狼狈。她几乎气红了眼,拔出腰间佩剑吼道:“是谁派你来暗算本王,有本事站出来,莫要暗箭伤人!”
柳笙抱着絮絮颤抖着下了车。此刻马车停在一处林间小道,四周俱是茂密的树林,安静得听不到鸟鸣,到处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柳笙蹑手蹑脚地弯腰拾起那块铁牌放入怀中准备转身离开。第三支利箭已经离弦,柳笙回头的时候恰好看到那快如疾虹的剑一挥而过,将那离他近在咫尺的箭竖着劈成了两截。
陈昭冷冷地盯着他道:“好生生的,出来做什么,回马车里去,保护好絮絮。”
柳笙坐在马车内,凝视着掌心的铁牌,摩挲着“独孤昭”这三个字默不作声。良久后,他掀开车帘,恰好看到那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陈昭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距离太远他听不到她盘问了些什么,那黑衣人的视线移到马车上,一刹那的惊异之后,身首异处。
定远王遇刺一事举国皆惊。定远王一向受人爱戴,这刺客来历不明,居心叵测,就连女帝也下旨查明真相。
入夜,皇宫御书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那明黄衣衫女子静坐桌前沉默不语,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那一袭白衣的男子,似乎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那男子斜倚柱上,把玩着一块刻有名字的铁牌漫不经心地道:“刺客是你派去的。”
女帝缓缓一笑:“传闻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风烟阁接单从不反悔,怎么接下我这单,阁主却迟迟不动手呢?”
【第五章】唇亡齿寒
柳笙回到王府时已是半夜,众人皆已熟睡,偌大的王府静得只能听到虫鸣。一柄袖剑悄无声息地滑落手中,他一步一步向榻上之人逼近。
陈昭抱着絮絮睡得正熟,嘴角挂着一丝甜笑,仿佛在做着不可描述的美梦。絮絮发现不速之客后睁大了双眼,在看到来人面容后又打了个哈欠从容卧倒。剑尖贴着那曼妙的身躯一路向下,最终缓缓收回,徒留一声叹息。
东炎如今看似繁荣,实则受到另一股来自民间的江湖势力的牵制,而这些江湖势力的靠山便是定远王,四大门派、八大家族、三十六帮、七十二岛几乎全与她有勾结。女帝一度认为陈昭手中的兵权以及她手下的江湖势力会威胁到她的统治,再三思索下将目光放到了杀手云集的风烟阁。风烟阁聚集着武艺高强、各怀绝技的亡命之徒,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且对雇主信息绝对保密。因心狠手辣的手段导致其被江湖孤立,从一门派与其交好。女帝允诺,只要除掉定远王便保风烟阁百年无忧。在这巨大的诱惑下,柳笙考虑良久才答应接下。
如今,他有些后悔了。
风烟阁立于悬崖之上,四周俱是险峻峭壁,只有一道铁索与外界相连。父亲死后,他成为少阁主,无朋无友,终日与一只捡来的白猫为伴。他杀人的手段扑朔迷离,至今还无人看破他的必杀技。他接下这单,原本是万无一失的,只要他想,她随时都会毙命。然而他却发现自己下不了手,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盘踞在心上,这种感觉令他十分舒畅,不忍破坏。
杀掉陈昭,便会得罪了整个江湖。女帝虽说事后保风烟阁周全,可一旦她透露风声,恐怕用不着她出手风烟阁便会被其他门派剿灭。他与陈昭,已经是唇亡齿寒的关系,陈昭一死,风烟阁必受牵连。
她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做何感想呢?
直到天亮,柳笙盯着手中的书卷看了足足三个时辰,就连在窗外偷看的管家都无奈地摇头离去,这书呆子根本没有把他“读书好不如嫁个好妻主”的理论听进去。
“王爷好生聪明,颜华真是羡慕死了!”
窗外陡然出现一陌生男子的调笑,柳笙放下书卷走至门口,忽然怔住。那男子一身红衣无比妩媚,额间一点朱砂衬得他面如桃花,此刻依偎在陈昭身旁娇笑不止。陈昭在看到柳笙的刹那有些尴尬,暗暗地推开了颜华不安分的手:“这是……慕春楼的颜华公子…我请他来王府做客…”
柳笙面色冷清,缓缓拱手:“柳笙见过颜华公子,还请二位移驾,柳笙要继续复习功课了。”
陈昭还想说些什么,房门却已重重关上。她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怅然若失,咬了咬嘴唇便转身离去。身旁颜华仍旧喋喋不休,她却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不出片刻,王府便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定远王如个厕的工夫,慕春楼颜华公子就毒发身亡了。仵作验尸后只在其手腕处发现一细小伤痕,根本看不出是何种暗器所为,事发之时柳笙在园中与管家除草,王爷去如厕,只有颜华公子一人坐在大厅里,并无外人接近。
更为惊悚的是,在颜华身上竟然搜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其居心令所有人不寒而栗。
处理完颜华的尸体,陈昭几乎面无血色。絮絮安静地卧在其怀中舔毛,一副慵懒的神态。柳笙站在门外无声一笑,转身离去。
【第六章】离鞘之剑
一枚印有青花的精巧茶盏就那样被摔碎在柳笙脚下,柳笙盯着那复杂的纹路,一言不发。
“为什么要杀了颜华?”女帝缓缓开口道。
“我不想杀的人,自然也不会死于他人之手。”柳笙道。
女帝怒极反笑:“莫非你喜欢上了独孤昭,想当个王妃不成?”
柳笙没有说话,常年冰冷的手心竟然沁出了汗珠。女帝仰天长叹,察觉到了自己犯下的最大的错误,苦笑道:“你可以不杀她,只要你替我完成另一件事。”
“她的断水剑法十分高明,无人可破,七天后的武林大会,我要你阻止她当盟主,一旦失败,你风烟阁再无立足之地。”
柳笙回到王府已是正午十分,太阳高挂在空中,大家都换上了轻衫,唯独一人仍旧一身劲装在花丛中上下飞舞。自那日遇刺,陈昭便终日一言不发地练剑。管家曾说过王爷喜欢在花丛中练剑,说这样更有情调。
柳笙将絮絮抱在怀中,安静地坐在一旁观看。陈昭也许是累了,走至柳笙身边拿过茶壶直接喝了起来,随后坐到一旁道:“你带着絮絮走吧。”
柳笙怔了怔,絮絮也睁大了眼睛一脸茫然。陈昭摸了摸絮絮的头道:“现在有很多人要取我性命,留在我身边会很危险。”
一阵风吹来,几朵残花被吹到柳笙脚边,又被絮絮扑倒撕了个粉碎。柳笙面无表情地道:“你不害怕吗?”
陈昭没有答话,而是缓缓起身,再度拔出了那无比锋利的佩剑直冲云霄:“怕什么,我的剑就在手里握着呢。”
柳笙嘴角扬起一个好看得弧度,道:“那么我也不怕。”
陈昭握剑的手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她认真地盯了他良久,终是忍不住缓缓凑上前去,在那薄唇上印下了轻轻一吻:“待我成为武林盟主,立你为王妃可好?”
柳笙望着那离去的背影,脸有些烫,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个让他下不去手的人,自从父亲去世,除了絮絮,再无人能够让他这般依赖。
武林大会有一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参赛者必须以面纱遮脸,这是为保证公平,大家在无法确认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更容易全力以赴。所以大多参赛者俱是一袭黑衣,单凭眉眼根本无法辨认出一个人。
陈昭怕路上无聊,特地将絮絮也抱了出来,而柳笙则被勒令在府内读书。事实上陈昭刚刚策马离开,柳笙便换上了一袭黑衣,对着铜镜用黑布将自己的脸彻底蒙上,紧随其后。
武林大会的场地设在一片静谧的竹林中,此刻热闹非凡,不少黑衣覆面侠客三两聚集谈笑风生,无论是挑着扁担卖茶的老者还是大鹏下煮面的大汉,每个人都侠气凌然,整个江湖看起来分外和谐,柳笙十分羡慕,不解父亲为什么要将风烟阁孤立。
大会的规矩十分简单,比武点到为止,参赛者每人分发一条彩色丝带系于臂上,比武时挑下对方丝带为胜。柳笙分到一条蓝色丝带,众人使用的武器各不相同,招式也是无比稀奇。陈昭系着黄色丝带从容不迫地上台,一套断水剑法舞得风生水起,不到一刻,挑战失败者便垂头丧气地走下台来。众人通过断水剑法很快认出了她的身份,即使挑战失败仍旧很开心。
那老者笑吟吟地捋着胡须道:“武林盟主非定远王莫属了,敢问还有哪位想要上去挑战的吗?”
柳笙怔了怔,缓缓放下茶杯,一个跟头稳稳地站到了擂台上。台下鸦雀无声,大家都惊异于这位挑战者的勇气。
台上二人对视良久,隔着黑纱看不出丝毫表情。一阵风吹来阵阵花香,陈昭陶醉地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剑如丝雨,直冲那人面门而来。
【第七章】“喵——”
柳笙抽出袖剑勉强抵挡,三五招过后站住了脚,只守不攻,竟跟陈昭打了个势均力敌,台下看客纷纷赞叹不已。
陈昭眉头紧蹙,手法愈发地凌厉,那黄色丝带宛若蝴蝶般随风飞舞,兵器相撞的声音无比清脆。柳笙望着她专注的神情,一时走神,臂上丝带险些被挑下。他看着台下众人专注的脸,觉得有些好笑,往后撤了三丈站定,却发现对面那人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喵——”
柳笙低头一看,一只白猫正卧在自己脚边神采奕奕地盯着他看,尾巴高高翘起似乎在等待抚摸。
柳笙一惊,连忙抬头,只见那人眼睛弯起,似是在笑。她扬了扬手中的利剑,瞅准时机,再次刺了过来。她的速度之迅捷,柳笙竟未反应过来,只好随手一挡,却没想到那袖剑贴着胳膊直直滑下,那黄色丝带触到锋利的刀刃瞬间断做两半,飘然落地。众人呆滞了三秒后爆发出阵阵喝彩,纷纷跑来庆祝这位未曾露面的英雄好汉。
对面那人怔怔地望着他,眼神之中满是笑意。柳笙大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取胜,她刚刚分明是故意放水。这是他打过的最久的一场比武,他原本想着能与她多切磋一会儿,却不想被絮絮搅了局。
陈昭将面纱揭下,拱手释然一笑:“少侠好功夫,在下甘拜下风。”
陈昭说罢便转身离去,她的轻功十分了得,顷刻间便跳出十丈之外。柳笙想去追,却被众人团团围住:“这位武林盟主!我是江湖日报的记者小明,方不方便告诉大家你来自哪门哪派?”
柳笙面对各大帮派的翘楚怔了良久,缓缓接下面纱朗声道:“风烟阁阁主,柳笙。”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柳笙苦笑了下,大家大概也没想到最后的胜者会是这样一个冷门的帮派吧。无妨,他已经做到了答应女帝的事,如今这一切与他无关了。他解下蓝丝带,准备转身走下台,却被人一把拽住。一老者面带笑容地道:“一直听说风烟阁高手无数却从不现身,如今得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少阁主年纪轻轻,便由如此身手,真乃江湖之楷模。”
越来越多的人涌了上来,没有想象中的冷漠与白眼。大家对风烟阁有着极大的兴趣,那跟着师傅来长见识的十五六岁的女弟子们纷纷羞怯地低下了头,与他年龄相仿的名门子弟则是围了上来对他赞不绝口,还笑着拍了他的肩膀道:“干吗老是将自己孤立呢,你现在是盟主了,以后跟大家一起玩啊。”
跟大家一起玩?柳笙怔住,他想到了陈昭刚刚的笑容,她认出自己了吗?絮絮顺着裤腿爬到了他的肩上傲视众人,却很快被柳笙一把拽下。都怪这该死的猫,他在心中不停地咒骂着,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热了。
【第八章】王杀
柳笙回到王府的时候没有换回原来的书生衣衫,仍旧是一身黑色劲装,肩上披了层紫金披风,那是武林至尊的象征。
偌大的定远王府此刻空空如也,颇有一种人去楼空的凄凉感,正在扫地的管家看到他这番模样十分惊奇:“咦?你怎么回来了,这身打扮是……”
柳笙怔住,打量了一圈萧瑟的王府后问道:“王爷呢?”
管家指了指后花园,“在花园练剑,王爷回来后进了一趟宫,回来便将所有家丁都遣散了。”
那处幽静的园林空无一人,徒留枝头残香随风远逝。柳笙站在那长亭下,只觉得颈上一阵冰凉,可以察觉到那执剑之人是多么的坚定沉稳。
“对不起……”柳笙踟蹰良久才有勇气说出这三个字,即使他知道他很快便会命丧黄泉,但他仍旧想努力揭开心中另一个疑惑,“独孤昭,你为什么要放弃武林盟主之位。”
“就算那人不是你,我也断然不会是盟主。”陈昭笑了笑继续道,“你有那么多杀我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这天底下能请得动风烟阁阁主亲自出马的人,你要忤逆她吗?”
柳笙怔住,陈昭利索地将剑收起道:“你的计划确实是天衣无缝没有丝毫破绽,然而你没想到的是,絮絮自首了。”
“絮絮?”柳笙低头看了一眼正躺在草堆中呼呼大睡的懒猫,自从来到王府它肥了大概三圈,可见陈昭对它的宠爱有多深。
陈昭从怀中拿出一漆黑无比的圆环,上面镶着零碎的挂饰:“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柳笙仔细打量了它半天。铁环?黑炭?统统被否决,他缓缓摇了摇头。
“这是庆功宴当晚被絮絮挠过的银手环。”陈昭缓缓道,“你的必杀技便是絮絮,没人能抵挡絮絮的可爱,它的爪子含有置人于死地的剧毒。在王府的这些日子我观察到絮絮从来不会舔自己的爪子,而你完全不用亲自出马,只要一个手势便可使人死于非命,我说的对不对?”
柳笙宛如被一瓢冷水从头浇下,她分析得丝毫不差,絮絮是他在长满毒草的山谷中寻到的猫,他亲眼看到被它挠过的人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暴毙。所以,他尝试着呼唤它,给它吃小鱼干,把它变成自己的伙伴,利用它成为江湖中排名第一的杀手,从而来到她的身边。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杀了我呢?”柳笙凝视着她的眼眸道。
“因为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才动手杀我,我确信自己有能力在絮絮的爪子触碰到我之前先割断你的喉咙。”陈昭顿了顿,道,“你却一直没有动手,反而杀掉了陈亭派来刺杀我的颜华。”
陈昭的眼眶有些发红,继续道:“那日,我看到你孤身跳上擂台,一瞬间便明白了,我对你是下不去手的。我不能让你因我而身败名裂,所以我将兵权还给了陈亭,从今日起东炎再无定远王了。”
下不去手,他又何尝不是呢。柳笙听完这番话,只觉胸口那股暖意蔓延到了全身,世间最令人感动的莫过于他愿意为了她放弃整个江湖,而她亦是如此。他盯着眼前女子,愈发觉得她娇媚万分,亭亭玉立宛如三月初见时拂面的桃花。他忍不住走上前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谢谢你,独孤昭。”
【尾声】
直到第二日清晨二人才从花园中走出,二人一猫迎面撞上了早起晨练的管家,陈昭下意识地站到了柳笙身后,顺手拉高了自己的领子。
管家看着衣衫不整的二人宛如石化一般,良久后才回过神来:“早啊,王爷。”
陈昭头发有些凌乱,裙摆上还沾着些许草屑,面色绯红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娇艳欲滴,令人心神荡漾。她望着一脸惊愕的管家笑道:“沈管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王爷了。”随即她与身旁俊朗男子相视一笑,“我要去当盟主夫人了。”
“盟主夫人?”沈管家一惊,看向一旁那一脸释然的书生,“他?”
还未等二人开口,沈管家立即捂着胸口宛若受到极大刺激般跑开。柳笙伸手整理着陈昭凌乱的发丝,笑道:“喜酒定了八十桌,各大帮派都会派代表来参加。”
陈昭怔住:“我已将王府所有财物分发给了城里的穷人,你可有足够银两?”
柳笙呆住,二人面面相觑之时只听得管家蹲在花园门口轻声呼唤。
“可怜的小猫,昨晚一定看到很多不该看的事,吓坏了吧,快过来让管家抱抱你……”
“放开它!”二人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