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男孩何江：在哈佛演讲的首位中国学子

沈新

一千零一夜，父亲的故事伴他成长

在美国波士顿的剑桥城，2016年5月26日上午10点，哈佛大学的户外演讲正在进行，一个阳光帅气的中国男孩正在作演讲。作为哈佛历史上第一个演讲的中国学子，他自信的笑容通过互联网传遍全球。他的求学经历曲折吗？他的成功可以复制吗？何江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我今日的成功，源自父母幼年对我的影响和教育。”

湖南省宁乡县南田坪乡，一个进出不方便的小村庄，道路崎岖，至今没有通公路。1988年3月，何江就出生在这里。何江的父亲何必成和母亲曾献华都是农民子弟，家里还有一个比何江小两岁的弟弟。夫妇俩靠种水田和养猪维持生活。

因为经济欠发达，他们那里的村民大都到上海、广州、北京等地打工，把孩子留在家里由老人照顾。何江兄弟俩却很幸运，何必成对妻子说：“父母年岁已高，儿子的教育不能荒废。”因此他是村里唯一没有出去打工挣钱的人。何妈妈对记者说：“必成家庭观念很重，他认为不能为了打工挣钱，而让儿子成为‘留守儿童。如果上不能养老，下不能顾小，即使赚到钱也得不偿失。”

本文主人公何江

何江和小两岁的弟弟从小和父亲在一起，很少分开。那时，每晚临睡前是兄弟俩最好的时光。一家人挤在一张床上，在外忙碌一天的爸爸会给他俩讲故事，这几乎是他家雷打不动的“家规”。父亲就着昏暗的油灯，抑扬顿挫地讲起来：“西汉啊，有个读书人叫匡衡……”

父亲肚子里有无数个故事，它们像暗夜中的萤火虫照亮了两个孩子的天空。几乎所有的故事都是一个主题——好好学习。小何江曾天真地问父亲：“爸爸，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故事啊？”父亲何必成对记者说：“我每日给他们讲故事，一直讲了好几年。其实哪有那么多故事？好多都是自己现编的。目的就是希望他和弟弟能好好读书。”那些故事里，包含着这个朴实的农家汉子的读书梦，他把自己的大学梦寄托在了孩子身上。

母亲识字不多，她做的最多的是陪伴。父亲出门干活，晚上才会回来，照顾兄弟俩的任务就落在了母亲曾献华身上。曾献华中学没毕业，但心灵手巧，兄弟俩衣服不新，但干净整齐。她性格温柔，对孩子从不打骂。所以，直到现在，何江有什么心事，都会第一时间跟妈妈分享。

何江就读的是一所简陋的乡村小学——烛山小学。儿子放学了，她准时守在书桌前，做针线活、织毛衣、剥豆子……她对何江说：“江伢，你读我听。”何江就把课本里的故事念给妈妈听，遇到听不懂的地方，她还会跟两个儿子讨论。何妈妈说：“我看不懂就问江伢，江伢每次都能给我讲得有条有理、清清楚楚。那时我就吃惊这孩子能表达得这么清晰。”家里拆掉的老房子有一面墙，墙上贴的都是比同学小两岁的何江每学期获得的三好学生奖状。

几年过去了，外出打工挣钱的人家，又是砌砖瓦盖楼房，又是给孩子买新衣带礼物。何江很羡慕，有一次他问父亲：“爸爸，邻居家的新房子真好看啊，我们家什么时候才能盖楼房啊？”父亲回答说：“房子破旧不要紧，等你走出去，会看见比他们的好看得多的楼房！”那时的何江就对外面充满了憧憬。直到1995年，何江家才把土坯房子换成了楼房，但也仅有粗糙的主体结构，何父用石灰水把外墙粉刷一番就停下来了，节省下来的钱都用来供兄弟俩读书。何妈妈说：“我家的房子是最简陋的，可是没关系。因为房子有钱了可以再修，但孩子的读书期过了，再多的钱也没用了。”

父亲说，最后有点相信他能读哈佛

何江小学毕业后，本可以到条件更好的金海中学读书，但最后还是留在了乡里念书，他的情绪有点低落。父亲对他说：“江伢，镇上的学校虽好，也不是人人成材;钟亭不好，也不会没人考出去。”何江听了父亲的话，再也没有抱怨过。

学校离家十几里地，何江骑自行车翻山越岭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学校很简陋，曾经因暴雨而垮塌，甚至连那里的数学老师都是由一个屠夫兼职的。3年初中，何江没有一次迟到过。2002年，何江不负众望，考到湖南重点高中——宁乡一中。父亲开学送他时对他说：“江伢，这学校真大真好，在这里你一定要好好学，争取到更远的地方上大学！”

刚入校的何江成绩并不突出，在1000多名新生中排180名，他被分到了普通班。第一个周末回家，他对父亲说：“我在中学总是第一，现在进了一中，我排到180名了，而且我英语不好……”父亲说：“江伢，你以前在一个小塘里，周围的青蛙不多，你比别人优秀很简单;高中是所有大塘子的青蛙都集中到一块儿了，你不出色很正常。勤奋学习，读书从来没有捷径可走。”听了父亲的鼓励，何江总是第一个进教室，晚自习最后一个离开。他知道自己的英语水平与城里孩子差距很大，向英语老师谢芳请教，谢老师支招：“去买一本喜欢的英文大部头小说，把它反复读反复背，还有学不好的道理吗？”

何江眼前一亮，第二天就到书店买了一本英文版《飘》。同学看见他读这么厚的英文原著很吃惊，“什么时候能读完？”何江笑笑，“我一定一个学期就读完。”他做到了。同学评价他，“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又有足够的毅力去补，他的进步是非常神速的。”

第一个寒假，何江回家对父亲说：“爸，后来学校调考，我考了年级第一，进了重点班，我还用英语组织了几次班会呢！班主任龙老师说让我们成立一个英语小组，让我当组长。”父亲劳累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那时何江和弟弟的学费一年加起来一万多元，对于农家来说压力很大。何必成听人说捕鱼队招人，于是每年的9月至12月，父亲就外出到江西、湖北等地，随捕鱼队打工。工作辛苦，但收入还不错。

何必成在外辛苦，母亲曾献华在家操持，他们唯一的动力就是两个孩子好好读书。那时，何江的同龄人很多因为家中无人管，无心学业，纷纷出外打工。可父亲绝不同意何江弃学打工，并对何江说：“诸葛亮从南阳茅庐走上群雄争霸的舞台，韩信协助汉高祖刘邦定天下。出身不能选择，但有才能的人，终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2006年，何江从宁乡一中345班毕业，考入中国科技大学。

大一的初冬，天气很冷了，何江还穿着凉鞋，科大的同学一起出钱买了一双300多元的运动鞋送他。何江很感动，他打电话告诉父亲，父亲说：“江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可以用自己的长处帮助大家。”何江激动地说：“对呀，我要教会大家做100道数学题。”后来，汶川发生特大地震，何江带头捐款捐物，他说：“父亲告诉我的，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一定能助他们渡过难关！”

大一寒假回家，何江告诉父亲：“我想申请读哈佛。”何爸爸对记者说：“当时我不信，我说你就吹牛吧。”在朴实的何爸爸看来，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但何江却开始认真准备出国事宜，为迎接留学的托福考试，他心无旁骛，学习效率奇高，仅仅寒假9天就背了9000个单词。

到大三，他的成绩已经稳居第一。那天他给父亲打电话，声音中透着骄傲和自信：“爸爸，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拿到‘郭沫若奖学金了！另外，哈佛的申请过了一关了。”那时，何江已经提交了哈佛申请，他在SAT1考试中， 三门必考内容考了2300多分，高出录取线100多分。何父说：“那时候，我开始有点相信儿子读哈佛的话了。”

我的儿子在哈佛，依然不错呢

2009年，何江终于等到了世界顶尖大学向他伸出的橄榄枝——到哈佛硕博连读。相比其他出国读书的孩子动辄百万元的留学费用，何江仅准备了一万多元单程机票费和一个月的生活费就出发了。他申请到了足够的奖学金，不仅不需要家里负担学费，他还给弟弟寄钱读书。

刚到美国何江不太习惯，他用skype电话软件给家里打电话：“爸爸，这里名字被印在教科书上的‘牛人随处可见，他们说不定会跟你在一起啃汉堡、喝咖啡、泡酒吧。真是不自信！”父亲哈哈大笑：“江伢，你能到美国去读书，多少人能做到呢！哈佛牛人再多，我儿子也不错呢！”

妈妈问：“这些大人物是说你不行呢？还是说你不错呢？”何江说：“他们跟我在一起，倒会时不时鼓励我一番，对我说‘Good Chinese。”

妈妈说：“对呀，我就一直觉得你不错呢！”他想起幼时妈妈也是这样，总是鼓励他，让在他读书期间，一直觉得自己不错。放下电话，自信重新回到了何江的脸上。

何江说：“那么多年的求学生涯，我一直认为自己不错，因为妈妈总是不吝表扬我，没想到一个乡下农妇的教育理念与美国文化有异曲同工之妙！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妈也是一名合格的教育专家。”

哈佛大学里中国学子扎堆，大家都用母语交流，很难找到机会练口语，何江得知哈佛的本科生招辅导员，便去申请。他对父亲说：“当上辅导员，可以多和本科生练口语了。”父亲赞了他：“江伢是最会动脑筋的！走遍全球都不怕！”何江对记者说：“父亲虽然不能在学习上提出什么意见，但他总会鼓励我找到克服学习困难的方法，这点很重要。”

从研二开始，何江担任了一栋楼的辅导员，后来还干脆搬进本科生宿舍，和他们一起吃住。这样，他的英语表达方式很快就从“中式”思维转到了“美式”思维了，到他读博的时候，他的口语给哈佛的本科生上课都没问题。

有一年放假，何江到马萨诸塞州的Cape Cod游玩，他十分喜欢这个海港城市。何江对父母说：“等我学业完成了，我一定接你们到美国一趟。”

2014年何江用上微信，马上教会了父母用微信。父母通过朋友圈看儿子的消息：儿子要出书了;儿子和几个好朋友去郊外骑自行车;儿子和同学在湖上泛舟;儿子回国到清华大学演讲……父亲对母亲说：“看，江伢在美国挺开心，好像还长胖了。”父母很欣慰，也为儿子感到骄傲。

同年8月，何江写的英文书被欧洲最大的出版代理商接收了，他激动地通过视频对父亲说：“虽然离发表还有一段距离，但总算完成了最后重要的一步。”父亲说：“江伢，很棒，会学习，也要会玩，学成以后回来报效祖国。”何江说：“我的每一点成绩，都包含着父母的心血，无论我走多远，他们都是我最想分享的人。”

2016年，何江即将从哈佛毕业，他想在毕业典礼上演讲，但当时并不敢报名。一天，他遇上他的美国教授DianaEck，无意间提了这事，“Jiang，你只要觉得可以，就去试试，没什么好丢脸的。”教授轻松地说。

在演讲的前一夜，父亲在视频里问何江：“江伢，你紧张不？”何江老实地回答：“紧张，我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母亲说：“孩子，不要紧张，你就当在家乡的山坡上对着那些树木说话好了。”

何江听了父母的话，豁然开朗，是啊，自己患得患失才会紧张。演讲只是人生中一段小小的经历，过了那半个小时，人生依然继续。这样一想，何江的心里平静下来，心无旁骛地准备毕业演讲。

演讲总共有3轮测试，3轮选拔，高手很多，经过一路比拼，何江正式入选。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时，父母简直不敢相信。

2016年，何江将从哈佛大学分子细胞生物学系博士毕业，他已经获得了麻省理工学院的邀请，下一步将进入麻省理工学院进行博士后研究，方向是3D打印人体肝脏。

谁说寒门再难出贵子？何江用自己的经历告诉人们，哪怕从一个最偏僻的乡村出发，最后也能走向世界最高端的学府，只要有足够的毅力和决心。山不辞土，故能成其高;海不辞水，故能成其深！何江说：“父亲告诉我只要路是对的，就不怕路远。从小父母对我的言传身教很重要，我希望每个孩子在童年的时候，都不要缺失了父母的爱。”

责编/毕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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