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虹++知非
编前话:
近几年,一些留守儿童的新闻事件,使得公众对这一特殊群体集聚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据《中国留守儿童心灵状况白皮书(2015)》中的数据显示,全国有6100万留守儿童,在“母亲外出”的留守儿童中,女孩的比例高于男孩5%。留守儿童的心理状况呈现“性别差异”,无论是烦乱指数还是迷茫指数,女孩均普遍高于男孩。特别是正值青春期生理变化的留守孩子,很多因缺少基本的生理健康知识而犯错,进而影响其健康成长。对留守少男少女的关爱,不是某一方的责任和义务,而是需要整个社会立体化的人文关怀……
故事一:悲情的城市留守少年
2015年9月27日,杨萍意外接到湖北孝感老家儿子打来的电话:“妈,我女朋友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你说什么?”杨萍惊得跳起来,儿子才16岁,竟成了准爸爸!她的心碎了……
留守少年想爸妈
2012年1月18日,湖北孝感不满12岁的留守少年程霖,一次次在电话里催问妈妈杨萍:“你和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同学都传言你们离婚了,这是真的吗?”年关将近,杨萍与丈夫程洪振在北京经营的汽车美容店,业务量是平时的5倍,夫妻俩忙得一天只吃两顿饭,儿子却还时不时添乱!杨萍火了:“别听他们瞎说!我和你爸这两天就回孝感。”
大年三十下午,程霖终于将父母接回家。一进门,他迫不及待向杨萍提要求:“妈,我想请老师和同学来家里做客。”杨萍反问道:“是不是他们帮过你?”程霖黯然回答:“不是,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你和爸爸没有离婚。”儿子的请客理由令杨萍五味杂陈……
杨萍1973年出生于湖北孝感,是当地塑料机械厂技术员。1998年,杨萍与大自己两岁的程洪振组建家庭。程洪振也是孝感人,是钢铁机械厂的工程师。次年7月,儿子程霖降生。随着企业改制,夫妇俩收入锐减。要强的杨萍与丈夫商量:“咱们辞职创业吧,趁年轻为儿子搏个灿烂未来。”丈夫同意了。2011年春节过后,夫妇俩辞职远赴北京,在房山区创办了一家汽车美容店。临行前,杨萍将儿子托付给父母照顾。
2012年正月初五,杨萍将儿子的班主任、班长等10名师生,请到酒店聚餐。她当众辟谣:“我与程霖他爸没离婚,我们是完整的一家人。”程霖偎依着爸妈,让同学拍了一张全家福,然后上传到家长QQ群。杨萍百感交集。
这年7月,杨萍夫妇接儿子来北京度暑假。疏离大半年,程霖格外黏父母:杨萍夫妇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晚上睡觉,也要在父母房间玩一个小时,然后才回自己的小房间;遇到洗车工人忙不过来,程霖拿起抹布来帮忙,水枪里喷出的水花溅他一脸,他调皮地用脸蹭妈妈,母子俩哈哈直乐……
一晃到了8月中旬,开学临近,程霖不愿与父母分离,26日,杨萍收拾行李准备送儿子回家,却发现火车票不见了。她将出租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程霖哭着走到杨萍面前:“妈妈,车票被我藏起来了,我不想离开你们。”说完,程霖怯怯张开手掌,两张车票被他攥得湿漉漉的。杨萍和丈夫眼眶湿润了。
去北京西站的路上,杨萍指着马路两旁的高楼说:“你将来大学毕业,想在北京工作吗?”程霖点点头。“这里房价五六万一平米,年轻人工作20年也凑不齐首付。爸妈把你暂时送回家,就是想给你一个好的未来啊!”杨萍说得殷切,程霖却无动于衷。
到家第二天,杨萍就匆匆往北京赶。临走时她送给儿子一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还给他买了一双阿迪达斯运动鞋。杨萍与儿子洒泪而别……
16岁成准爸爸
2012年9月,程霖升入孝感市第十中学上初中。为弥补对儿子的疏离,杨萍将程霖每月生活费、零花钱涨到3000元。经济条件优越,让程霖在同学面前颇有优越感。而城市留守孩子的特殊身份,又带给他自卑、敏感,常因一件小事就与同学发生摩擦。
这年11月12日中午,程霖在食堂打饭强行插队,与一位男生发生肢体冲突,他一拳将对方鼻子打出了血。班主任罚他站了3节课,并勒令他作检讨。程霖与老师较劲,连续旷课3天。外公外婆束手无策,杨萍匆匆返回老家。见到妈妈,程霖哭诉在学校所受的委屈。杨萍不仅没批评儿子,反而怪老师处罚太重。
经多方奔走,杨萍将儿子转入当地某私立贵族学校。程霖央求杨萍:“妈,你别去北京了,我只希望每天睁开眼睛能看到你。”为不让儿子伤心,杨萍忍着心痛撒谎:“妈答应你。”其实,她只想陪儿子一个星期。程霖似乎窥破了妈妈的心思。那天深夜,杨萍一觉醒来,惊讶发现儿子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她推醒儿子:“你怎么不回房间睡觉?”程霖黯然说:“我生怕一转身你就去北京了。”那一刻,杨萍决定留下来,结束儿子留守孩子的悲情生涯!2013年1月期末考试,程霖的成绩进入班级前15名,杨萍如释重负……
这年3月,杨萍登陆“孝感人在北京”微信群,意外发现丈夫与一个女大学生聊得暧昧火热。程洪振每天在微信里上传一首爱情诗,并配发自己的帅气照片。婚姻危机汹涌而来,对杨萍来说,捍卫家庭完整比陪伴儿子更重要。2013年5月,杨萍不顾儿子的哭求,再次将程霖托付给双亲照顾,义无反顾赶赴北京……
妈妈重回北京,程霖觉得父母将钱看得比自己重要,产生了强烈逆反心理:他开始顶撞外公外婆;放学后,程霖不写作业,背着书包在外面玩,直至天黑才回家。
黄雪与程霖同龄,父母在广州经商,她也是城市留守孩子。家里有姥姥姥爷和一个中年保姆相伴。在网吧,两人的同学情凸现出来:黄雪替程霖泡方便面,程霖给她买矿泉水;傍晚离开网吧,程霖还绅士地送黄雪到小区楼下……同为留守孩子,两人抱团取暖。
2015年9月,程霖升入本校高中部。9月27日,杨萍接到儿子电话:“妈,我女朋友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
妈妈的懊悔
原来2015年4月10日,黄雪上体育课时,突然小腹疼痛难忍,程霖陪她去医院检查。医生为黄雪做过B超后,惊讶地问:“你已怀孕两个多月了,你是谁家的孩子?”黄雪脸色惨白,仓皇逃离。
第二天是星期六,程霖借口买运动鞋,向外婆要了1000元,然后陪黄雪去医院做人流。医生见他们还是孩子,要求父母陪同手术。9月26日,黄雪向程霖下最后通牒:“你再不想办法帮我把孩子处理掉,我就跳楼自杀!”程霖被迫在电话里向妈妈吐露实情……当晚,杨萍在电话里将两个孩子的现状告知黄家父母。她能感觉到电话那端对方的震怒!
医生告诉他们:“胎儿已七个多月了,强行手术大人孩子都有生命危险。”杨萍和黄金华夫妇彻底崩溃。黄家父母黯然为黄雪办理了退学手续。
2015年11月3日,黄雪在私立医院诞下一个健康男婴。很快,黄雪生孩子的事传开了,程霖被迫退学。
2016年1月,郭秋月夫妇将孩子抛给杨萍,带着女儿远赴广东,杨萍与家人的命运被彻底改变!儿子16岁就做了爸爸,程洪振绝望了,赶回老家指责岳父母,老两口本就愧疚自责,巨大刺激下,岳父突发脑梗塞栽倒在地。经抢救,老人保住了性命,但落下半身不遂的后遗症。
面对丈夫的绝情,杨萍愤怒了,她与程洪振办理了离婚手续,程霖和儿子跟随妈妈生活。
程霖退学在家,家人冷漠,外人耻笑,儿子给自己未来带来的艰难……点点蚕食着程霖活下去的信念。
2月5日,趁母亲带孩子去医院,程霖悄悄从姥姥房间翻出一瓶安眠药,在家服药自杀身亡……
儿子死了,杨萍一直无法接受惨烈现实。2016年3月的一天,杨萍抱着程霖的儿子准备从5楼纵身跳下。这时,孩子一声啼哭刺激了杨萍,她这才意识到,这也是一条生命,任何人没有权利剥夺。况且自己死了,年迈的父母怎么办?
7月20日,杨萍向天堂里的儿子发送忏悔短信:“小霖,我好后悔,如果有来生,妈妈还愿与你重续母子缘。到那时,我一定还你健康快乐的少年时代……”杨萍知道,天堂里的儿子会原谅自己,因为程霖其实是个善良、懂爱的孩子!
故事二:14岁的留守少女妈妈
那天,留守少女翠翠因为肚子疼,到福建莆田儿童医院产科医院看急诊,陪伴她的是男友小肖。医生检查后发现,翠翠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且有早产的征兆,于是建议她住院观察治疗。然而,在办理住院手续时,医生吃惊地发现,翠翠的身份证显示,她只有14周岁。当天下午3点多,翠翠顺产生下了一名4斤重的健康男婴。在向院方领导请示后,医院安保工作人员向当地警方报了警,随后,孩子的父亲被当地警方传唤走。因为早产,医生建议将婴儿转到儿科观察,但翠翠和男友拒绝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月经不调,加上身体变化不明显,就没觉得自己怀孕了。”翠翠说,直到怀孕七个多月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了,现在已经没有上学了。翠翠家住在福建三明将乐县,父母亲都在上海经商,自己长年和外婆住在一起,此前在将乐水南中学读初中。平时,翠翠与父母亲很少见面,只是偶尔通过电话联系。对于自己怀孕的事,之前她一直不敢告诉父母亲。男友小肖今年20岁,是四川达州渠县人,在福州做水电工。一年多前,两人在将乐认识,之后同居。翠翠说,其实自己与男友感情还是挺好的。她说,发现怀孕七个多月后,她就来福州找男友,当时她和男友到福州一家妇产医院准备打胎,但医院要价1.2万元,同时还告诉她这时候做人流会有生命危险,无奈之下,自己才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因为小肖的父母亲都在莆田打工,于是男友就将翠翠接到莆田待产。
法律 男方或涉嫌强奸
根据法律规定,和未满14周岁的女孩发生关系,不管女方是否愿意,男方都涉嫌强奸罪,应该追究其刑事责任,男方还应承担医疗费、抚养费、女孩的精神损失费等相关费用。如果男方也是18周岁以下,法律在量刑上会考虑从轻处罚,但仍然属于涉嫌强奸罪,相应的医疗费、抚养费等由其法定责任人承担。如果女孩已满14周岁,并且和其同龄人确立恋爱关系,谈朋友造成怀孕生子的,是否涉嫌强奸罪,则由司法机关具体认定。
来自少女妈妈村的震撼
2016年7月11日是第27个世界人口日,联合国人口基金将主题确定为“投资于少女”,倡导投资于少女的健康和教育;国家卫生计生委、全国妇联将中国宣传活动主题确定为“关心女性幸福,关爱妇幼健康”,然而,不久前,中国青年网记者对海南少女妈妈村做了深入的调查,得出的结果是令人震撼的:从2015年7月9日至2016年5月9日的10个月内,当地一个小卫生院有108个产妇生育,其中19个产妇年龄在20岁以下。这些“少女妈妈”中有15人是生育第二胎,她们一胎的生育年龄更小。最小的14岁就当了妈妈,个别妇女30岁就成了奶奶或者外婆……一些“少女妈妈”婚后面临分娩安全风险,生育后分居现象也越来越多,造成一系列社会问题。
某县城医院从2015年5月至2016年2月,生育的16岁以下未成年产妇有20例,相当于每月有两三个未成年产妇。其中,14岁的产妇有5名,15岁的产妇有6名。最小的产妇是新盈镇头咀村的桂某,她的出生日期是2001年10月10日,2015年生小孩时还未满14岁。
16岁的潘虹已有5个月身孕,她一只手拿着电视遥控器不时地换台寻找着自己喜欢的娱乐节目,另一只手则轻轻拍打着后背上哇哇大哭的不到两岁的女儿。
她17岁的丈夫跟随公公下船做工,她和不到40岁的婆婆在家带孩子。她这样描述自己的一天:“吃饭,喂孩子,看电视,喂孩子……”在潘虹看来,16岁已有二胎并不“稀奇”。这是海南省临高县新盈镇、调楼镇大多数渔村孩子身上正在发生的故事。
渔民孩子多为“半留守状态”,父母常年出海打鱼,多数孩子跟爷爷奶奶生活,初中阶段恋爱很普遍。一些渔民认为读书不如出海打鱼挣钱多,对于孩子的学习不闻不问,即使辍学,父母也不以为然。
未婚先孕、“少女妈妈”、心理和生理疾病……如今,我国在关爱未成年人、妇女儿童权益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是在一些偏远、落后地区,仍有婚恋、生育“死角”。所以改变这一现状依旧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