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继芳
秋雨潇潇,黄叶娉婷,风,一阵紧似一阵,冬天带着凛冽,已站在街角悄悄窥探。
白兰立在窗前,听秋雨叩打窗棂,泪却模糊了视线。
有音乐响起,是门铃在婉转。
白兰迅速抹去脸上的泪,随手理了一下杂乱的发丝,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的眼泪和凌乱。
走到门前,却不是女儿,可视门铃的小屏幕上,是一脸憔悴的丈夫文松。
白兰打开门,看到文松颓废地站在门口,雨水湿了他的头发,雪白的衬衣沾着黄色的污渍。白兰的目光带着不止一个问号望向文松,文松却不看她,低着头,侧身从她身边挤进了屋。
白兰转身,看丈夫,宽阔的背影挂满疲惫,甚至还有些许的摇晃。
发生什么事了?白兰终于还是没忍住。
文松坐在沙发上,闭眼,右手的大拇指和中指掐住两面的太阳穴,猛摁。
我,有些累了。文松答非所问。
发生什么事了?白兰再次关切地问。随手拿过一条白毛巾递给他。
你给我煮一碗面吧。文松并不接毛巾。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白兰知道文松的性格,没有大事发生,他不会如此失态。
我真的很累,给我煮碗面吧!文松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看白兰,眼神里竟然带着哀求。
白兰不再问,转身去了厨房。
十分钟后,白兰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在茶几上,面上卧着两个荷包蛋,还撒着青绿的葱丝和香菜。
白兰把筷子递给文松。
文松夹起一个荷包蛋,塞进嘴里。
文松的吃相有些粗鲁,像刚从灾荒之地逃难至此。
白兰从未见过文松如此狼狈。
文松大口大口吃面,呼噜呼噜喝汤,不说话。白兰挂着满脸的疑惑,看文松大口大口吃面,呼噜呼噜喝汤,也不说话。
屋里除了文松喝面汤发出的呼噜声,偶尔,还能听到秋雨叩击窗棂的声音。
文松终于放下筷子,把空碗推向一旁,抬眼看白兰。
离婚协议书看了?文松看着白兰红肿的眼睛问。
白兰不回答,却低下了头,眼泪瞬间又模糊了她的视线。
对不起,惊着你了。文松去拉白兰的手,她却躲开了。
本来是想把这房子,留给你和女儿的。看白兰流泪,文松的眼也有些模糊。
可现在,来不及了。文松环顾一下宽大的客厅,每一件家具,每一扇窗,都见证过一家人在一起的欢乐。
白兰抬起泪眼看文松,脸上除了惊诧,还有疑惑。
公司资不抵债,资金链断裂,我,本来是想赶在破产之前,办完离婚手续的,可现在来不及了。文松的声音带着悲怆,甚至还有斑驳的苍老。
这几日,债主一直跟着我,他们甚至,甚至限制了我的自由。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路的拐角处,有几个打着伞的黑衣人朝这边张望。
他们找到了这里,我害怕他们伤害到你和女儿。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们,离婚吧。
她看他,转到他面前看他,用她冒火的眼睛,盯着他的眼睛看他。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嫌贫爱富?落井下石?无情无义?白兰一急,一连串说出几个成语。
我只是不想你和女儿跟着我受苦。文松痛苦地揪自己的头发。
离开了你,我们就不苦了?和你断绝了关系,我和女儿就幸福了?她哭,刚才还冒火的眼,此时像泻了闸的大坝。
最起码,不用跟着我担惊受怕。文松的声音透着无奈和矛盾。
我们是一家人,应该风雨同舟,不是吗?白兰抓住文松的胳膊,扬着满脸的泪问。
可我真的不想你和女儿居无定所,这栋别墅被收走后,我们就沦落街头了。文松反过来,又死抓住白兰的胳膊。
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有手有脚的,怕什么?白兰突然大喊着冒出一句家乡话,没想到,却让文松的心坚强下来。
转年的三月,郊区的一个路口,白兰挎着文松的胳膊,向公路的远方张望。
一辆中巴车,带着长途跋涉的气息,停了下来。一个扎马尾辫的姑娘,从中巴车跳下来,扎进白兰的怀抱。
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复习的怎么样了?白兰和文松满脸的关切。
爸,妈,我的学习,你们尽管放心,差不了的,嘻嘻。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班里同学给我起了一个绰号,知道叫什么吗?叫“打不死的小强”,好玩吧……
三个人说着话,亲亲热热牵着手,走进路边的一个小院。
小院是用木栅栏围成的,院里有四间平房,此时,粉色的蔷薇花爬满栅栏,在太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平房后面的塑料大棚里,生长着一畦一畦茂盛鲜嫰的蔬菜,过几天,就可以采摘出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