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筱懿
放下同别人的比较心之后,我发现,原先生活的很多苦恼,都来自没有意义的羡慕和攀比。
前段时间,我接到一张邀请函,打开一看,乐了:素颜派对。
唯一的要求是,所有参加活动的来宾必须不化妆,除了防晒霜或者不含粉质的隔离霜,不能使用任何彩妆。
虽然我不是不化妆就不出门的那种人,但是心底的小阴暗还是让我犹豫:第一,万一全场只有我没化妆,其他来宾都捯饬了“自然妆”,那可有点吃亏;第二,有人漂了唇、有人文了眉,一下子就赢在起跑线上,即便“素颜”,大家的底子还是不一样,无法达到绝对的公平;第三,这会不会是个玩笑,看看哪些傻孩子遵守纪律。
但是,我很好奇,小心脏扑腾扑腾地跳着暗示我要去,并且还要严格遵守游戏规则——这种事,犯规就不好玩了,甚至,心里还有点小期盼,猜测那天会遇见哪些人,她们不化妆是什么样子。
在准备的过程中,我很懊恼地发现,“素颜”与“化妆”都是一项系统工程,要求每个细节都与选择的风格相匹配。比如,素颜之后,再去穿恨天高和金光闪闪的衣服显然不合适,既然“素”,就得“素”到底,搭配自然风格的棉或者麻类舒适放松的服装,整个人会情不自禁地“松”下来,没有了往日风风火火来去匆匆的迅疾。虽然离开神器高跟鞋之后,我的个子立马矮了半截,但是身心舒展。
而“化妆”则不同,化的不仅是眼睛眉毛,精细的妆面离不开得体有度的举止、精心搭配的服饰,甚至连情绪都启动了“正式”模式。并非刻意要端着装着,只是相由心生,心由相表,外表武装到位,内心戏总得跟得上节奏,不自觉地希望展示比较美观的那一面,即便有一点“假”或者“演”,但这种“假”和“演”又是必须为之的状态。
终于,派对的日子到了。
现场很热闹,我睁大眼睛四处打量,仔细寻找那些平时的熟人:
小林是我一直仰视的高个子摩登女郎,有一双让我眼冒红心的美腿,脱了高跟鞋,她素颜的样子像个淘气的小男孩,五官虽然不如平时完美得挑不出毛病,却显出一股天然的俏皮,再也不高冷了。
杨姐是大家公认的女强人,但是现在,我开始怀疑她所谓的“强”不过是平时把眉毛画得有点近,妆面有点硬,以至于必须提着一口气不松劲儿,防止整个人塌下来,要不然,眼前的她怎么一副随和好说话的样子呢?
美美是很多人羡慕的著名主播,我只见过她电视上的样子,没什么表情,就算有,也和播报的新闻情绪同步,此时她安静地坐着,认真地听身边朋友说话,一点都没有职业病带来的话痨。
我正在探视别人,很久没见的一个朋友笑嘻嘻地走过来:“认识这么久,都没发现你嘴唇上居然有几颗小痣。”我也自嘲:“是呀,平时觉得不够好看,用遮盖力很强的唇膏藏住了。”
总之,我看见了一群和平时完全不同的人,他们绝大多数不再有通俗理解中的“光彩照人”,却平静惬意。
我忍不住问活动策划人小Q,怎么想起来做一场这样有趣的派对。
小姑娘狡猾地挤挤眼睛,说结束的时候一定真相大起底。
自然风的“素颜派对”晚上十点半便健康收尾。小Q走上台,感谢每一位来宾的参与,她在例行公事的感谢语之后,稍作停顿,微笑着说:
“在生活的舞台上很多完美闪亮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化过妆的——或者被他们自己,或者被关注他们的人,优点被化好妆、打上光,缺点却被有意或无意地遮蔽,于是,我们心里‘别人家的孩子璀璨优秀闪瞎人眼。而真实的‘素颜,会让你发现完全不同的他们,有自己的瑕疵和苦恼,努力和颓废,并非完人,那些花在无谓的羡慕上的力气,其实可以用在自己身上,让自己过得更加平和自如。有些时候,我们和他人的区别和距离,不过是因为她化了妆,你却是素颜,希望大家看见真实的自己和他人,这也是举办派对的初衷。”
每个人都为小Q鼓掌,也为当晚自己和别人的素颜鼓掌。
有人问我25岁和35岁心理的变化,我想,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我不再轻易羡慕“化了妆的别人家的孩子”,不再对别人的生活过度关心。我的关注点更多回到自己身上,我在意自己舒适不舒适,远远超过好看不好看,带来的良性结果就是,人舒服之后才会自如,自如之后自然好看,好看之后往往自信而待人友善,于是形成人际关系的良性循环。
放下同别人的比较心之后,我发现,原先生活的很多苦恼,都来自没有意义的羡慕和攀比。
于是,我不再膜拜股市上一日挣千金的人,因为我喜欢看书远超盯K线图,所以得不到那个收益;不再艳羡身材比我瘦而且紧实的人,因为我在健身的单项上付不出那么多时间,现在的样貌已经是厚待;不再倾慕干得好又嫁得好的人,因为我没有超级玛丽的无敌精力,我只搞得定自己面前的小摊子。
我不再拿“化妆”的别人,去比“素颜”的自己,因为我不知道别人的“妆面”掩盖了哪些背后的努力和不被外人了解的瑕疵,也不确定所有闪耀的人,都有传说中那么好。
豁达的姑娘,会把生活中无意义的参照物降到最少,不再轻易羡慕别人——羡慕本身,就是一种不太有价值的情绪,距离“嫉妒”很近,距离“改善”很远,把人的脚摁在原地,心却飘往苍茫的远方,徒增烦恼。
甚至,你怎么知道,自己和别人最大的差距和区别,不过在于她化了妆,而你却是素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