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
民国时代,世上没有卡拉OK、电视、QQ、微信等娱乐方式,虽然有电影院,但数量很少,普通人想让心灵“潇洒”一下,一般都是看戏。不过,民国的戏班、戏院虽然很多,经营却很困难,开办一两年之后倒闭的比比皆是。
戏班、戏院办不下去,原因固然不止一个,但最主要的是“吃”戏的人太多。
一个戏班初到某地,为了不被找岔子,必须用钱物打点好政、军、警、宪、特官员。然后,还要以主角和园主的名义送请帖,附上几张戏票。这种夹在请帖里送给一些特殊观众的招待票叫“客票”。除了送客票给官员,新闻记者那一份也不可少。记者是“无冕之王”,收受了好处,在新戏开演时替你美言几句,也许角儿就会大红大紫,戏院就会车水“人”龙;不联络感情,记者在报上说一点坏话,有可能角儿声名狼藉,戏院门可罗雀。
在民国的戏院,下层军警“看白戏”是家常便饭。1928年1月,北伐战争以后,部队大量进驻天津,军警经常到游艺场、戏院等处娱乐,从来不买票,还强令戏院为他们专设官厢和军警优待座。有的军警毫无良心,经常一人带数名“亲友”无票进入,如入无人之境。军人看戏往往一哄而入,一来就占了大半个戏院的座位,让戏院苦不堪言。谁阻碍他们看白戏,他们就打砸场子。
1940年春,天津光明戏院邀请京剧名角尚小云前来演出,大批观众纷纷购票入场。有几个日租界巡捕不买票就往里面冲,验票员稍稍拦了一下,就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1948年3月,谭富英来到天津平安戏院演出,票已全部预售完毕。开幕那天,戏院里一下子涌进400多名伤兵和社会闲杂人员,强行占据戏院。持票的观众反而没了座位。服务员出面干涉,他们就拳打脚踢,现场一片混乱。不得已,戏院经理只好在台上贴出大字声明:请持票的观众推迟三天再来,已购的票有效。
那时,戏院还活跃着各种“黄牛党”。名角来了,戏票供不应求,有“关系”的黄牛就勾结票柜、茶房,设法弄到座位好的戏票,然后走街串巷送给有钱人,获利常在一倍以上。没有关系的“黄牛”一听说某戏院有好戏,则带着铺盖连夜排队购票,再转手倒出。“黄牛”们的票被称为“飞票”。1940年春,孟小冬来天津演出,广告一打出去,购票者如云,一张原价2元的票,居然被人炒到15元。梅兰芳蓄须明志前的最后一场演出人山人海,一张平时只有数元的戏票被“黄牛”们卖到四五十元,相当于一般工人好几个月的收入,创下了飞票的新纪录。
戏班、戏院的经营者无权无势,在法治环境下,政令和法律可以保证其利益与尊严,没有谁可以巧取豪夺,但在民国那种政治混乱、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官员、军警、记者、恶霸都可以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何况,戏院也好,名角也罢,靠的都是人脉,若非万不得已,也不愿得罪社会上那些形形色色的“大爷”们,因此,“吃”戏也就成了民国时代一道独特的“风景”。
从某种意义上说,民国的戏班、戏院是一本并未泛黄的教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