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思湘
仲秋时节一场雨,让人瑟瑟地顿感凉意。华灯初上的黄昏时分,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桔黄色灯火,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雨后黄昏……
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最是难忘仲秋的雨后黄昏。那时节,头季稻已收割完,二季稻还未开镰,正是农闲时节。在那没电视、没手机、没网络的年代,一场雨就能使辛劳惯了的庄稼人百无聊赖。
祖父祖母坐不住,早早地就去准备晚饭。或许是难得的空闲使他们有了闲情,或许是为了犒劳辛辛苦苦的全家人,他们往往会做当时很奢侈的、接人待客才做的黄豆炒肉、皮豆腐炒肉,这是他们的拿手好菜,也是我心里最美味的佳肴。每当这时,我就会盯在锅边,唱“落大雨,响大雷,淹死鸡公吃鸡腿”。祖父看着小馋猫,笑眯眯地说:“想吃?”我用力地一点头:“嗯。”祖父看可以出锅了,就拈坨瘦肉进我嘴里,像逗一只皮猴,祖孙都很开心地笑将起来,犹如绽放的花。
这两道美食,我吃了就放不下,半夜都要爬起来偷偷地拈些吃,才能安然睡去,否则,一夜不得安宁,我还为此付出了代价。有一回,沉沉进入梦乡后,手里残留的黄豆香味,竟招来老鼠,把我的手咬得血淋淋……即便这样,第二天上课时,脑海里仍是黄豆炒肉、皮豆腐炒肉,安不下心来学习。若是没伤没痛的日子,放学后,我宛如离弦之箭飞奔进屋,迫不及待地找到昨夜的黄豆炒肉、皮豆腐炒肉,狠狠地抓上一大把,到晒谷场上边吃边玩,这样地大快朵颐,于我而言,真是最幸福的事情,每次想起,都觉口齿生香。也不知从何时起,再也没吃过那么货真价实的皮豆腐。现在的皮豆腐一炒就散开,蹦出米来。物欲横流的社会,浮躁的当代人,诚信也掺了假。那时,皮豆腐做得最好的是隔壁垉塘村的年宝,他与祖父祖母是同龄人。参加工作后回家探亲,发现祖父祖母日渐老去。年宝先行逝去后,正宗的皮豆腐也绝迹了,像故土的山螺一样,成了人间传说。
饭后尚早,还是黄昏时分,别家的炊烟才袅袅升起。乡下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打牌赌钱是属于极少数人的,在我们看来是不正当的行为,家里没人沾染这一习气。雨若停了,便去晒谷场上消磨时光,随后回家洗洗就睡。彼时场上已聚集了好些人,妇人们围在一起谈论最新的东家长西家短,男人们天马行空地纵论“天下大事”,老人们最关心庄稼当年收成,小孩子们最开心,追逐着打闹嬉戏,唱着欢快的童谣,“月亮光光,月亮球球,三岁奶崽看水牛。水牛过沟,踩死泥鳅。泥鳅告状,告到和尚。和尚念经,念到观音。观音拊水,拊到海鬼。海鬼摸鱼,摸到团鱼。团鱼生个蛋,留给海鬼送早饭……”月亮慢慢地升起来了,我想伸手去指,祖母连忙阻止:“不要指,会被割耳朵的。”朦胧的月亮下面,祖母又给我们讲《蛇郎》的故事。这个姐姐抢妹妹如意郞君的民间传说,在我国多地广为流传,但诸如“蜂子头上叮一叮,蛇郎请我做媒人,三两胭脂四两粉,问声二姐肯不肯”这样山歌味道十足的言语,却是祖母的版本所独有的。听了这个故事,我的两个姐姐似乎有些对号入座,再喊她们“大姐、二姐”的时候,两人的反应很有趣,一个缄口不答,一个欣然答应。末了,如果有小孩在哭闹,祖母就讲《野熊婆》的故事,这个故事的确很适合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秋天更深露重,这两个故事讲完了,也就散场了。
长大后在城市打拼,午夜梦回时,总少不了皮豆腐。多少次在超市的皮豆腐摊位前踟躇,遥想故乡的年宝豆腐。哪时节,能再吃上一回正宗的皮豆腐,就解了我很纯很真的乡愁了。
彻 悟
——致敬组工干部
在L区考查完干部,大家恪守十八大后当地“同城开展公务,不用工作餐”的新规,各自回家吃饭。傍晚5点多,男人拎着水煮鸡回到家,见冷火熄灶的,就窝火。又见幼子一开一关地“玩”电视,更是生气。他随手拿起桌上一个小小的玩具蛋扔去,不巧打中儿子额头。儿子煞有其事地哇哇大哭起来,女人闻声从卧室里跑出,把儿子揽在怀里,嗔怪男人:“电视坏了,要多开几次才开得起机。”男人说:“早跟你讲了,我6点钟还要去县里考查干部,你现在连饭都没煮,像不像话?!”女人自知理亏,识趣地不再多说。男人气恼而走,赶到市委跟同事会合后,一起去县里了。
在D县考查完,又披星戴月地赶往Q县。这次考查的干部,过两天就要上市委组织部部务会和市委常委会讨论研究,考查组成员在下榻的宾馆房间连夜赶写考查材料。男人是个对党和人民事业负责的人,他不搞“拿来主义”——将考查对象的现实表现材料和近年工作总结,剪切复制加粘贴。那样的话,端的是千人一面。为了“画”好考查对象的“标准像”,男人抓住各自的独有特征,勾勒素描,人物形象跃然纸上。直熬到次日凌晨两三点,方才写好。一大早用过自助餐,又与大家前往Q县会议中心,参加民主推荐干部大会。全部考查完成后,考查组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办公楼灯火通明,先行搞完考查的其他组正在赶写材料、汇总情况。电脑“嗡嗡”地低鸣声,男人很爱听,他总觉得好像是作战的计算机在运行。完成分给自己的几个Q县干部的考查材料撰写任务后,男人想是该回家的时候了,只是心里还有那么一丁点小小的面子问题。犹豫间,手机响了一下,是女人发来的短信:“儿子想你,都不打个电话。”男人再也不能自已,回家,回家!
家里,为他而留的灯火暖暖的。客厅收拾得井井有条,厨房的灶台、锅碗瓢盆洗刷得干干净净。轻轻地走进卧室,借着客厅的光线,他看见母子俩相拥抵足而眠,是他最熟悉不过的睡姿。夜幕里,一双明眸熠熠生辉,倒把男人唬了一跳,原来女人并没睡着。“你回来了?”她柔柔的语气里透出好一阵欣喜。“回来了就好,我这两天一点都没睡好。你回了,我就可以睡个安生觉了。”女人絮絮叨叨的,又说昨晚她睡哪儿,儿子就跟到哪儿,第二天还说“妈妈,一夜跑来跑去,好累”。两口子相视而笑。女人一直认为,4年的两地分居生活,几乎是她一个人——曾获县政府嘉奖的带毕业班的女班主任——一把辛酸泪地带着孩子,形成了完全向妈妈一边倒的“妈宝”。男人起初觉得“儿子是母亲前世的情人”,后来进了组织部,与同事们一道“白+黑”“5+2”地忙活,无暇顾家带孩子,他想假如二胎生个丫头,小棉袄也未必和老爸贴心。女人要起来帮男人找睡衣,放洗澡水,被男人按住了,他的心底响起了“妻子啊妻子挺辛苦,辛苦为了全家福”的动人旋律……
那一刻,男人彻悟了:军功章里有我们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正是有了眷属对小家的“讲奉献、有作为”,才有了我们对大家的“讲奉献、有作为”。组织部门看似神秘“高大上”,其实,组工干部也是平凡的。但若能始终如一地把平凡的事情做好,就是不平凡,它不需要激昂的豪言壮语,这样的坚守,就在建强一个个“战斗堡垒”里;就在做好一件件人才工作里;就在画好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干部“标准像”里,让人如读水浒,或鲁达式的个性鲜明的干部,或李逵式的坦荡诚实的干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