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益稳
眼河含流泪就水不,会干枯(组诗)
崔益稳
故乡的河本来是幅裸体画
不卑不亢,不遮不掩
最性感的部位不是凸就是凹
只要亲密接触它任何一种形态
女人放弃羞愧男人忘记丑陋
如今的污染之河变为油画水墨画
不能洗胎衣,也不能洗寿衣
一滴泪水等于波澜壮阔的液态乡愁
关键是心中保留一条隐秘安静的小河
把自己和亲人回家的路漂洗得干干净净
眼含泪水,河流当然不会干枯
面对大河两岸貌似妖娆的花草
没有河流和草地
这乡村就是狗娘养的
村庄庄严,祖辈不死
其实故乡一直被某种针脚钉着
针脚在哪儿哩
只要敢于想象,睁眼闭眼皆是
树是插在土地上的针脚,
鸟是骑在树枝上的针脚
雨是密密麻麻打在河面上的针脚
麦芒是倒刺天空行云的针脚
乡亲们五大三粗之躯体,包括我
是钉在故人灵魂上的针脚呀
关键是如何找到这令人心绞痛的针
当一阵风穿过小于它的针眼
而当一阵风暴穿过大于它的针眼
针脚的位置无可遁形
风真实得比任何虚假之情感犀利
人是变形针脚,针眼藏在两腿之间
麦田的背面是天空或稻田
正如今天的背面是昨天或明天
要找到祖宗就钻入麦田里来吧
走着走着就靠近墓地的背面
万顷麦芒总有一棵长在祖辈骨头缝里
从麦浪到稻浪往往概括了乡下人的一生
无异于包裹祖先基因的干癣或湿疹
灵与肉真正跨过稻麦田埂的人寥寥无几
诗人居住在某块云朵下方的背面
灵魂居住在隐约可见的欲望背面
躲在麦田深处想像稻浪介于贪与贱之间
亲人的哭声被强行摁入灌浆的颗粒
这些倔强的头颅与闪电的方向背道而驰
赤身裸体端上季节餐桌的均为正面的东西
咕咕咕布谷鸟一声鸣叫平衡了故乡的阴阳
天空与泥土背面的回声那才叫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