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生态文学的“生态”溯源

2016-12-28 15:05张瑛
名作欣赏·下旬刊 2016年9期
关键词:生态

张瑛

摘 要:在对美国生态文学的“生态”进行追根溯源时发现,美国现实主义时期的“生态文学”,是在经历了殖民主义时期的“自然文学”阶段和浪漫主义时期的“环境文学”阶段才得以形成的。对“生态”溯源,除了希望人们对过去的历史能够有所了解,更多的是期望能够引起人类对大自然生态环境恶化的关注,从而担负起保护生态、建设生态的义务和责任。

关键词:自然文学 环境文学 生态文学

目前对生态文学的研究,不仅出现在文学研究领域,在世界范围的人文领域也蓬勃发展,其中尤以对美国生态文学的研究为主。美国的文学发展虽起步较迟,但其渊源可以追溯到殖民主义时期的“自然文学”。这个时期的文学作品不多,表现形式也较为单一。到十九世纪浪漫主义在美国兴起之后,“环境文学”开始盛行,出现了不少永世留名的作家和作品。美国工业革命之后的现实主义时期,以批评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为主要内容的作品《寂静的春天》,成了现实主义生态文学的里程碑,引发了美国生态文学发展的高潮。本文在对美国生态文学的“生态”作品进行了追根溯源的研究之后,认为美国生态文学是在先后经历了殖民主义时期的“自然文学”和浪漫主义时期的“环境文学”两个阶段之后,才迎来了现实主义时期“生态文学”的又一次发展高潮,从而引发了世界范围的生态文学研究热潮。

一、殖民主义时期的“自然文学”

作为一个成立较晚的国家,尽管没有经历过原始社会,但是在国家诞生之前,美国的文学作品中也就已有生态文学的萌芽出现。殖民主义时期的“自然文学”作品就已经开始显现出“生态文学”的影子。“自然文学”是以自然为主题进行创作的表现关于人与自然的非小说散文体的文学形式。最初为比较纯粹的自然史。比如早期的美国人通过日记、旅行笔记和书信散文等独特的方式来记录、描写在新大陆的生活、劳作,以求获得对自我、对自己所处土地及未来的认识。如约翰·史密斯的《新英格兰记》,以描述性的散文体生动详细地“描绘了那里的海岸线、岩群、森林和气候,在人们眼前呈现出一个富饶的天堂,一片纯洁的圣土……土地是如此肥沃,食用的植物和水果比比皆是”{1},把北美的荒漠描写成为富饶之地,充满了陌生、神秘和朝气的大地,等待更多的人去探索和开发。而威廉·布拉德福德的《普利茅斯开发史》则以日记的形式详细记述了1620年移居美洲的英国清教徒在新大陆艰辛创业时遇到的难以想象的困难,“他们放眼望去,只见可怕的荒园,里面全是野兽和野人……因为夏天已经过去,所有眼前只是一片片严冬萧瑟的景象,整个土地树木林立,杂草丛生,满眼都是荒凉原始之色”{2},这里完全就是一个“恐怖的丛林,咆哮的荒野”。威廉·巴特姆则以《旅行笔记》的形式,将他在当时尚处于荒野之中的美国东南部跋山涉水观察到的动植物群、自然风貌以及土著居民记录了下来,“或许在我们的观察范围之内没有任何创造物比得上植物界而更能展示出上帝之手的伟大杰作”“那些原始的自然景色之壮美令我心醉神迷”{3},并最终成就了一部“在美国文学中起着里程碑作用”的经典之作。

无论是《新英格兰记》呈现出的伊甸园式的天堂,还是《普利茅斯开发史》所体现出的失乐园般的地狱,还是《旅行笔记》中“壮美”的原始大自然,都是创作者通过自己亲身的经历,“生动地描述和展示了新大陆的图像,给这片没有名称的土地增添了认知的符号”{4}。尽管这几部作品对新大陆描述的角度不同,给人们的感受也完全不同,但丝毫也不影响这几部作品鲜明地体现出“生态文学”在“自然文学”时期的特征,那就是,以大自然作为主题进行创作,用清新简朴的语言、较为直白的表达方式和独特的叙述技巧来记录、描写自然,并以此来表现出大自然或美好或野蛮或壮美的景观。

二、浪漫主义时期的“环境文学”

19世纪上半叶浪漫主义时期,生态文学又开始生机勃发。世界各国的浪漫主义作家和诗人们以各种不同的文学表现形式,对人与自然之间和谐相处的关系进行了歌颂和赞美。比如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认为,自然“会用宁静和美打动人们”“能引导我们从欢乐走向欢乐”;美国的托马斯·科尔的《论美国风景的散文》认为,“自然有种沉静的能量撞击着人的心灵深处”。在一些作家通过作品表现出热爱自然,尊重自然,回归自然的同时,生态文学作品开始关注人类的发展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关系。由此,生态文学开始朝着“环境文学”的轨迹前进。

梭罗,浪漫主义时期最伟大的作家,在他的文学经典之作《瓦尔登湖》中强调,人不是自然的主宰而是自然的孩子,人与自然万物的关系是平等的兄弟关系,并且声称“只有在荒野中才能保护这个世界”。约翰·缪尔,美国著名的生态文学作家,在他的一系列生态文学作品中,不仅生动形象地描写了动植物的美好和可爱,而且还对破坏自然环境的人类进行了猛烈的抨击:“造物主创造出动植物的首要目的是要使它们中的每一个都获得幸福,而不是为了其中的一个幸福而创造出其余的一切。为什么人类要将自己这一小部分利益凌驾于万物的整体利益之上呢?”{5}缪尔撰写的《我们的国家公园》,更是为美国数量众多的自然保护性国家公园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玛丽·奥斯汀,美国著名生态主义女性作家,在她的《少雨的土地》中认为,沙漠中所有生物都同等重要,每一种生物都与整体有着不可分离的联系,而在沙漠的所有栖居者中,“它对人是最不上心的”。《少雨的土地》向我们“传递了一个信息,即现代人应当逐渐放弃以人为中心的观念,以平等的身份去接近自然,经历自然,融入自然”{6}。

浪漫主义时期的“环境文学”作品,有着“环境文学”的突出特点。根据美国生态文学学者内茨利和斯洛维克对“环境文学”给出的界定,环境文学至少应该包含两个特征,一是环境文学的体裁多样,可以是表现人与自然关系的小说、散文等不同形式;二是环境文学的目的除了向读者传授自然环境知识之外,还要反映个人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时对环境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和责任意识,并借此影响和改变读者审视自然环境的方式和思维模式。梭罗等人的“环境文学”作品,比之“自然文学”作品的体裁更加丰富多样,而在这些作品中所描述的无论是山区、湖泊、森林峡谷、还是沙漠等自然环境,都成了和人类一样有思想、有情感、有权利、有生命的自然的“栖居者”。创作者除了对这些“栖居者”进行详细生动的描述之外,更多的是对人类给这些“栖居者”带来的破坏和危害进行了抨击,进而对人类与自然环境如何相处提出了自己的思考,充分体现了“环境文学”应该表现出的环境意识和责任意识。

三、现实主义时期的“生态文学”

近半个多世纪以来,生态文学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一方面主要因为工业革命带来的环境破坏和生态危机越来越严重和紧迫,促使人们想要通过某种方式来表达他们的焦虑和担忧,另一方面也和生态文学家们有着强烈的生态危机意识和强烈的责任感有关,同时也和生态文学作为文学大家族的一员自身发展的需要有关。或者可以说,生态文学的发展是人与自然关系恶化和生态危机的必然产物,也是生态文学按照自身规律健康发展的必然产物。正因为如此,在现实主义时期出现世界范围内,特别是美国的生态文学发展高潮也就不足为奇了。

奥尔多·利奥波德是20世纪上半叶美国最伟大的生态文学家和生态思想家,他的作品《沙乡年鉴》首次提出了土地伦理学的概念,从此开启了生态危机的思想根源之思考。利奥波德认为,土地的伦理将人类从土地的征服者变成了土地的一般成员,人类要尊重这个集体的内部成员,也要尊重这个集体,认为“大地伦理学只是扩大了共同体的边界,把土地、水、植物和动物包括在其中,或把这些看作是一个完整的集合:大地。人只是大地共同体的一个成员,而不是土地的统治者,我们需要尊重土地”。土地伦理学里体现出的这种“生态整体主义”的思想,为日后生态文学的发展和研究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而他首次提倡人类要和自然建立伙伴关系模式,以取代把自然当成征服和统治对象的传统关系模式的观点,也为探讨人和自然之关系提供了新的思路。

蕾切尔·卡森,现代环境保护运动的先驱,其呕心沥血之经典作品《寂静的春天》,吹响了生态文学繁荣时期的号角。《寂静的春天》描述了滥用杀虫剂给生态环境造成的种种破坏,警告人类不要再用牺牲环境来换取经济发展,并对人类这种“征服大自然”“统治大自然”的传统价值观念进行了猛烈的抨击。美国前副总统戈尔评价这部作品“犹如旷野里的一声呐喊,用它深切的感受、全面的研究和雄辩的论证改变了历史的进程”{7}。戈尔还将《寂静的春天》给人类带来的影响与《汤姆叔叔的小屋》相比,认为卡森的成就更加难能可贵,因为她是在对“一个人们很难察觉的危险发出警告。”“她唤醒的不只是我们国家,还有整个世界”。而卡森用来唤醒整个世界的,就是她在作品中想要传递给人类的一个基本观念,那就是:人类与大自然应该融洽相处,人类必须与其他生物共同分享地球。

爱德华·艾比,“现代的梭罗”,在其作品《大漠孤行》中提出了自然与人类和谐相处的“对立——妥协——平衡”的新论,把“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然观发展为“以生态为中心”的自然观,同时将环境伦理引入到现实之中,揭示了“自然不是为人类而存在,而是为其自身而存在”的生态思想。

现实主义时期的这几部“生态文学”作品,足以代表美国生态文学在这个时期发展的最高水平,同时也体现出“生态文学”的典型特征。根据王诺给出的“生态文学”定义,这几部作品中《沙乡年鉴》直接提出的土地伦理、生态良知等概念、“生态整体主义”的思想,开启了人们对生态危机思想根源的思考;《寂静的春天》中反对“控制自然”的声音、倡导“共同分享地球”的观念将“土地伦理”的概念付之于现实的体验之中;《大漠孤行》中“自然不是为人类,而是为自身而存在”的生态思想,则为处理人类与自然之关系“提出了新的理论和具体的行为方式”。这几部作品不仅表明了生态文学的指导思想,提出了人类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方式方法,也不忘告诫人类要承担起缓解生态危机、维护生态持续发展的重任。

四、对“生态”溯源的思考

从殖民主义时期较为单纯的以自然为创作对象的“自然文学”,发展到浪漫主义时期开始探讨和揭示人与自然环境之关系、肩负环境意识和环境责任的“环境文学”,再到现实主义时期开始探寻生态危机的思想、社会根源的“生态文学”,生态文学的发展经历了一个创作主题形式从简单到复杂、创作内涵从浅层到深层的过程。这个过程,实际上也是创作者们对不同时期的人类、自然、环境以及生态问题和生态危机认识逐渐清晰的过程。它不仅是生态文学自身发展的需要,更是目前世界范围内的环境问题和生态危机愈演愈烈的结果。或者可以说,生态文学越繁荣,说明生态危机越严重。对美国生态文学“生态”的溯源,不是期望对美国生态文学的发展所取得的成就能够有多了解,而是期望人们能够知道,人类在过去及现在给自然生态环境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和破坏,期望着在未来的某一天,人们开始不再担心环境污染、生态危机,也不用为了人类与自然环境的紧张关系而焦虑,能够充分享受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乐趣,生态文学家们也可以尽情地以描写大自然与人类的和谐共存为乐,那么,即使生态文学没有了存在的“土壤”和“养分”,也是不足为憾的。

{1}{3}{4}{6} 程虹:《寻归荒野》(增订版),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版,第30页,第46页,第26页,第181页。

{2} 朱新福:《美国生态文学研究》,苏州大学比较文学研究中心2005年版,第37页。

{5} 约翰·缪尔:《我们的国家公园》,郭名译,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页(前言)。

{7} 蕾切尔·卡森:《寂静的春天》,吕瑞兰、李长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版,第5页(引言)。

参考文献:

[1] 姜渭清,方丽青.美国生态文学的三种分类及其比较[J].南京林业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4(1).

[2] 刘玉.美国生态文学及生态批评述评[J].外国文学研究,2005(1).

[3] 王诺.欧美生态文学(修订版)[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4] Aldo Leopold.A Sand County Almanac[M].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49

[5] Henry David Thoreau. Walden[M].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71.

[6] Patricia. D. Netzley. Environmental Literature: An Encyclopedia of Works Authors, and Themes[M]. Santa Barbara, California: ABC-CLIO,1999.

基金项目:本文系生态哲学视角下的美国文学作品研究(CSY12045),中南民族大学2012年度科研启动项目

作 者:张 瑛,硕士,中南民族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美国文学及语用学。

编 辑: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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