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高铁去旅行（外三首）

一

搭上“和谐”的长风，傍着悠然的“子弹”飞……

我爱上了这样的旅行。

三千里路，朝发夕至，杲朗的日月，遥远的星辰被指针轻轻地拨弄。

迅疾、安稳、爽快，悠扬的旋律合于我抒情的心。

轩敞的窗口怀揣美意。透明的翅膀收聚蔚蓝的梦。

大地丰饶，生活明媚而繁荣。

长焦、广角的眸，推拉原野的广袤，河山的妖娆。

眺望与遐思伸缩自如，我与世界相融。一脸的春天，满身的莺飞草长。

二

穹幕的世界，360度的转角，远与近、浓与淡、高与低、明与暗、纵与横、微观与宏观，深融相许。

心象与物象牵挽，存在于意识顾盼。

速度用高超的手法粘合着一切，修补着知与行的裂隙。

黯淡的理论和意识拥有阳光的脸，舒畅的神经和血脉使蓬勃的生命气血两旺。

我在悠悠的旅途中，谋取了满把的诗句，缤纷的意象，深邃的目光。

世界待我不薄——载德载物的厚赏。

三

一切都动了起来——物质、光影、浮游的村庄，跳跃的花树，低飞的牛羊，奔腾的灯火，款款的道路、河流、山岗……

守恒的定律被颠覆；时空的概念在动摇，陈旧的词语派不上用场。

我重新打量和审视这个世界，古板的面孔，逼仄的意识淹没于幅员辽阔的春天。

四

多么好，变幻的事物；流动的时光，我的脚步紧紧跟上，连意念都不敢懈怠，一不小心，就被飞快的速度甩在后面。

活跃的身子骨随时都会先于思想抵达。

当你依着窗子，支颐沉思，忆念往事，或正在倾听一个故事；或一首小诗正徘徊着收尾。不知不觉你已被递到千里之外的月光。

物换星移，你惊诧于时间的迅忽。

你不能懒散和踟蹰，异乡异客，你必须尽快地融入。

方言如风味美食一样新鲜上口，津津有味。

五

时间被增容了，加密了，由一个凝滞的点化成了多彩的面。

紧致的世界，拥依的山川，繁密的景象，叠加的风物，让寂寥而又平淡的岁月变得丰富。

俗套的心从幽暗的窄巷中闪出，扑向阳光四溢的大野，繁花耀眼的都城。

尖锐的速度否定了遥远和漫长。

视觉、听觉，所有的“觉”都活跃了起来，一派新新的气象。陈旧的意识扔在昨天的风中。

六

远方不远。坚执的行者，不回避漫漫路途、迢迢关山。

南方之南，是我的前庭；北方之北，是我的后院。

左西右东，崇动的双肩，抵达者的快哉与欣然。

飞奔不息。蜿蜒的巨龙凌风于苍茫和浩瀚。

孤独矜持的远方敞开迎迓的胸怀，未知的世界嫣然绽放，妖娆的魅惑翩翩而至。

梦幻与真实只在一念之间。

七

我已收不住了脚步，痴迷于旅途，走星兆命，向往愈加繁茂。

迢遥的远山频抛媚眼，飘逸的白云是我驿动的心。

诗的伙伴，脚的方舟，奔赴的星辰和日月是我的同谋。

爱上了那满窗的阳光，黑夜的力量；爱上了忽闪的大地，动情的山脉，江河的流连……

梦想让我频频得手，每一次行动都让我欣喜若狂。

快意的心，跳跃的灵感，是一个行者最大的“利润”和报偿。

我相信流水不腐，阳光不锈。

相信旅行就是延长时光，就是增加生命的含金量。

我在风驰电掣的路上。

我在大雪中转身

四十年的光荣与耻辱，妥协与抵抗，被这纷扬的大雪一笔勾销。

没有沾沾自喜的历史，亦没有可圈可点的当年，现在和未来空空荡荡。

一张白纸，倾心美妙的诗句，魅惑飞扬的文彩。

一切都将重新开始，自由被我拿在了手上。

在梦想的天空播种翱翔，在辽阔的大地栽植仰望，收获甜美的果实，摇响芬芳的铃铛。

我可以细致地抚摸古老的历史，灿烂的文明，用优游的脚步翻阅万水千山。

亦可以像蜜蜂采集大地的精华；像蝴蝶用斑斓的翅膀扇动明媚的春光。

我可以大模大样地使用隐瞒已久的浪漫之心，再不必偷偷摸摸，掖掖藏藏，在幽暗的小巷里堆放忧郁和彷徨。

我可以寻根觅祖了，从大禹、轩辕到顺治移民，孔孟之乡……

遍访大儒圣贤，拜读《四书》《五经》，秋水文章。

我要让寂寞已久的笔尖口吐莲花，风生水起；让枯萎的指尖飞舞于丝竹管弦；让静美的日子余音绕梁，浸透月色花香。

让我在大雪中回到生命的初态，流转的眼神翻新人间。

从此没有牵绊，没有顾虑和心灵的障碍，焦灼、困顿与忧伤从此烟消云散。

我是新的呀，全新的呀。清新的灵魂扑面，细细痒痒；优美的雪花萦绕，飘飘扬扬。

大雪超度我的心灵，给我虔诚的信仰，宗教的力量。

我迢迢的驱驰与奔赴乃是神圣的皈依。

我用大雪洗眼、浴魂、濯心，亦用大雪清算陈腐的思想。

剔除一切心灵的阴影，呈现不俗的肉身，雅致的梦想。

从此，我将永不回首，永不留恋旧日。

我将带上冰雪的情怀绝尘而去，与虚荣和虚妄一刀两断。

让我借来大雪的歌喉，吟唱淡泊的美妙，无欲的高尚；

让我带上诗和哲学，抱定山清水秀的春天；

脱却世俗的大氅，拿上背包，搭上云帆，用摇曳的花枝吆喝风雨阳光。

我自由了，真的自由了。感谢大雪，赏给我冰雪聪明，嘹亮的醒悟与自觉。

从此，我不再让愚蠢的欲望挡路，阻止我潇洒的身影，坦荡的脚步，以及舒畅的呼吸，悠哉的幸福。

我在大雪中实现了生命的转身。

好及时呀！还没等我苍老，就又拥有了诞生。

我将倍加珍惜，对每一个日子精雕细刻，细心打扮，绝不马虎和匆促，对自己搪塞和敷衍。

我将凑近一切美好的事物，细究它的孕育和生长，以及它的幽影与微音，永恒与瞬间交换的眼波。

当然也可以优哉游哉，心无挂碍，行吟放歌，颠颠狂狂，像风那样吹抚，像云那样飘荡。在一切物质至上，灵魂之上。

峡 谷

天空的蓝剑劈出一道峡谷。

这次，我不登高望远，而是要探幽究底，深入巍峨的根部，回溯洪荒。

阳光回落，一点点变淡、变凉。清流萦迴，凉气扎入骨髓，使燥热之气蓦然落底。大脑一片觉醒。

混沌的世界，瞬间清澄，透彻心扉。

不入峡谷，不懂高山。天空蓝得虚渺，仿佛漂浮的灵魂。

我的吐纳贯彻足底，恰若擎托之风。

一念之间，接通霄壤。

危崖垂布、展拓。苍鹰，一滴墨汁仿佛在寻找它喜欢的词章。

虬枝盘缠，长藤曳影，颠张醉素的狂草，气韵横生。

壮我魂魄，养我精神。

幽谷森森，静气爽人。

长啸一声，崖壁回荡，为我壮胆。

夕作沧海，朝为桑田。

时间嶙峋的肋骨，大地刚正的脊梁。

时 间

一弯细细的月印于西天。谁的指痕？

夜色幽深，星辰闪耀。时间浩瀚而弯曲。

昨天，我看见了霍金，他歪着头，瘫依在轮椅上，虽语音不清，心却依然在宇宙中飞翔。

是不是他泄露了天机，上帝惩罚了他？

宇宙旋转的黑洞，被吸入的时间，让我恐慌。

很晚很晚我才睡去。

在梦中我被投入一个巨大的烘干机，生命的水分逃也似的离我而去。

我高叫一声，从恶梦中醒来，在黑暗中去抚摸那时间，发现它依然温暖地存在。

于是我喘出一口粗气。哦，这是霍金惹的祸。

时间是晶莹的露珠，从夜的深处沁出，又在晨风中滚落。

如此的薄弱，生命是餐风饮露的小虫。

生命是肯定和否定的过程，袅袅地升起又淡淡地飘散，如炊烟；来有声影，去却杳然，如凄美的蝶。

月缺了又圆，人呢？爱呢？

云散了又聚，生命呢？灵魂呢？

西北望，细细的弯月还在。尖锐的时间让我们感到了生命的疼……

作者简介：张少恩，辽宁作家协会会员。曾先后在《绿风》《海燕》《鸭绿江》《中国诗人》《散文诗》《青年诗人》等全国性文学刊物创作发表诗歌、散文数百篇。作品曾被收入《全国年度最佳散文诗集》。曾先后获营口市政府文学创作奖，北京文学教育类期刊作品奖。著有诗集《雄辩的青春》，作家出版社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