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喜欢的事,让喜欢的事有价值。”
——张培仁
从内在原因的角度去复制北欧式生活不太可能,现在经济变差,它们的高福利维系起来已经吃力。但是,“做喜欢的事,让喜欢的事有价值”是可以参照的生活理念。简单生活是摆脱物欲、时间、场所的干扰与束缚,选出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最终过上真正想要的、自由的生活。它最浅的意思是对物的处理,内核是价值观,“做喜欢的事,让喜欢的事有价值”。提炼出这一句话的是台湾音乐人张培仁,他是李宗盛歌中唱的“亲爱的landy,我的弟弟”,是“魔岩文化”的创始人,他还创办了一个简单生活节的活动,在台湾已经办了10年,最近3年在上海落地。虽然有许多大牌歌手演出,但不是音乐节,它是个生活市集,除了歌手的舞台,还有有机耕种和文创产品的摊位。
简单生活节的内容看起来庞杂,但精神内核上是统一的,强调自己喜欢的事,强调有自己的风格,强调认识自我。刘若英可以穿男装,以“刘若男”的身份登台,唱五月天、朴树、许巍等男人的歌;有机耕种、文创品牌的摊主们有很多是认同简单生活的价值观,辞职创业的。张培仁对简单生活的领悟不是从放弃对物欲的执着开始,因为做音乐,他一直明白认识自我、保持自我风格的重要性。
张培仁经历了台湾最繁荣的时代。制造业带来了经济起飞,刚富裕起来的台湾人在审美上还没有同步高级起来。虽然从校园民歌运动开始有一定的文化底蕴,流行歌手也有杰出的作品,但音乐行业普遍是一个以收视率为准,以满足大多数人短期快乐为准的市场。“我对音乐是有一定的价值标准和审美的,原创的、创作者的、有自己风格和态度的作品,是好东西。但是,当时的社会环境里,有风格的东西很难生存。”张培仁说。
李宗盛是典型的例子。他的第一张专辑《生命中的精灵》出来之后,张培仁说:“当时内部有很多不同意见,第一个月果然只卖了3万张还是5万张。陈升的第一张专辑只卖了3万张。他们都是长销,而不是爆红,这是创作歌手的差异。”当时的台湾人是在享乐、纵欲、急着乐观地往前走,而李宗盛的风格是反思自己的内心深处。在那个喧嚣的时代,这种声音很难被大众听到。“那时候的流行文化还是大众了解的语句,比较浅的审美,比如《明明白白我的心》,商业上很成功。但李宗盛自己的歌不这样,旋律不激烈,也不是大众能明白的歌词,需要有足够的审美经验才能触动。”张培仁说。但大浪淘沙,随着时代的改变,关注自我成为趋势,李宗盛这种个人主义的、跟自己对话的作品有了清晰的时代位置。“李宗盛的作品在当时不是所谓的流行歌,他的影响力是随着个人主义一路叠加的,是历史积累。”张培仁说。
另一个“原创的、自我风格”重要性的例子有点感伤。张培仁说,唱片行业的崩溃并不是因为互联网,因为不重视形成自己的文化和风格,早在“解严”之后的全球化,唱片行业已经出现危机。1994年,台湾最畅销的唱片是玛丽亚·凯莉和惠特尼·休斯顿,1998年《泰坦尼克号》卖了180万张,到现在还是台湾唱片的纪录。张培仁说,我们是谁,我们的文化是什么,做唱片经常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如果台湾有完整的文化体系,理论上不应该发生最畅销的文化作品不是本地的这种事情。台湾唱片业最后的金子,反倒是靠“另类”“非主流”撑起来的,伍佰、杨乃文、顺子、陈绮贞、张震岳,全部都是有自己风格的,最开始被打上“小众”标签。
音乐行业还要一直做下去,张培仁还是一贯地看好独立乐团和创作歌手。他认为,每个青年的自我表达聚集在一起,用经济的角度看是长尾,从文化上会形成一股力量。而让他们成长的新方法,不能是从前台湾唱片行业的打广告,现在已经没有听音乐的环境,打广告是无效的,必须放在生活里,在生活场景跟受众的感情距离更近,沟通才有效果。2006年,张培仁在台湾创办了简单生活节,既是为年轻的音乐人寻找机会,也是为了把自己从音乐和生活中领悟的观念传递出去。“现在压力这么大、选择这么多,这么混乱的情景下怎么办?人就要专注、全力以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定会快乐。这次上台,我把这个说得更清晰,世界很难,你爱它就简单了。”张培仁说。
“做自己喜欢的事,让喜欢的事有价值”的理念影响了很多人,现在讲台湾文创产业的兴起,简单生活节是个坐标。张培仁说,他虽然设计在活动里加入手工、有机耕种的内容,但当时没有渠道知道什么文创品牌。“我们报纸广告登上去,开放手工有机耕种创意T恤报名,一下子80个T恤品牌冒了出来。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很多是看到广告,认同这个价值观,辞职去做的。”张培仁说。
(实习生周缘、肖楚舟、刘周岩对本文亦有贡献,感谢吕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