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回忆里等你的人

张君燕

父母思想传统，生了我姐姐后，一心想要一个儿子，我的到来可想而知该让父母多么失望。为了能生一个儿子，父母把我送到了外婆家，那时我刚满三个月。此后，我就在外婆怀里，吃着炼乳长大。其实，我对炼乳毫无概念，这都是后来听外婆描述的。那时物资本来就不丰富，再加上家里条件限制，炼乳就成了奶粉的替代物，喂养了婴儿时期的我。

到我十来个月大时，外婆就开始喂我吃饭了。切得细细的面条、用热水泡软的馒头、煮得烂烂的菜叶子，不知是我胃口好，还是外婆做的饭好吃，反正不管外婆给我吃什么，我都能大口大口地吃个精光。外婆却无端地拭起了泪：这丫头懂事，知道外婆给她弄不来好的，粗茶淡饭也能吃得这么香。

怕我营养不良，外婆背着舅妈，每天偷偷拿出一个鸡蛋，给我增加营养。其实舅妈人不坏，但当时的日子过得实在紧巴，那些鸡蛋是用来换油盐酱醋的，平日里连表哥表姐都不舍得给吃的。外婆心疼我，想要用这种方式弥补我缺少父母怜爱的遗憾。

其实，我一点都没觉得遗憾，有外婆对我的爱就够了！等我大一点的时候，外婆会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表哥表姐都上学去了，外婆就只做给我吃。现在想来，外婆确实有点偏心，她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

我最喜欢吃的是外婆做的鸡蛋疙瘩汤。鸡蛋疙瘩汤的做法很简单，把面粉兑水搅拌均匀，倒入开水锅中，然后把鸡蛋打碎倒入锅内，再用盐、酱油、醋等调味，最后再加入几滴芝麻油，那鲜香的味道真是让人垂涎欲滴。每次我都能吃满满一碗，恨不得把碗底都舔干净，外婆笑着骂我傻丫头，我跟着笑，看到外婆眼里是无限的宠溺。

每天晚上，我都跟着外婆睡，躺在外婆的怀里听她给我讲各种故事。外婆的故事里没有白雪公主，也没有大灰狼和小白兔，而是卧冰求鲤、卖身葬父等二十四孝的故事。现在想来，那些故事不仅陪我度过了许多甜蜜的睡前时光，更让我明白了很多做人处世的道理。

那时候，我曾经天真地对外婆说：“外婆，我要一直跟着你睡，一辈子都不离开你。长大后，我要带你去很多好玩的地方，吃很多好吃的东西。”外婆没有说话，却笑得很满足。

我七岁那年，父母来接我，说要带我回城里上小学。我怎么舍得离开外婆，离开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村子呢？我哭着抱紧外婆的腿，死活不肯走。外婆也哭了，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流。但最后，外婆还是掰开了我的手，她让我乖乖地跟父母回去上学。她说，我即使走了，也可以随时回来看她。

后来，听话的我便跟着父母走了。可是回到了城里，我才知道，学习任务的繁重让我根本无法随时回去，只能等节假日父母有空时，才能回去看看外婆。可是之后没多久，外婆就病倒了。

一天，父母主动去学校接我，说要带我去看外婆，我高兴极了。可到外婆家我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外婆。那天，外婆握着我的手，紧紧地盯着我看，眼里都是留恋和不舍！

再后来，我渐渐长大，读书、工作，每天忙得团团转。只有偶尔静下来的时候，外婆的音容笑貌才一点一点从我脑海里浮现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些点点滴滴的甜蜜往事。回忆里，外婆笑得那么满足那么欣慰。也许，外婆一直在我的回忆里等着我，她要求的并不多，只要我偶尔忆及，便是她最大的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