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高尔吉亚一般来说被归为智者学派,是语言艺术的大师。而同时代的哲学大师柏拉图则对他的观点持批判态度。在针锋相对的观点交锋中,出人意料的是,他们背后确有着某种层次的统一。本文将以高尔吉亚的语言观为线索,探索高尔吉亚的语言观与柏拉图哲学观尖锐的矛盾与背后的某种统一,并讨论他们这些思想于我国文化发展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高尔吉亚;语言观;柏拉图
作者简介:胡尘(1987.10-),男,汉族,河北省邢台市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美学。
[中图分类号]:B8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32--02
第一章 引言
智者学派大师、修辞学家高尔吉亚在语言艺术上取得了相当高的成就,在雅典城邦有着广泛的影响力。高尔吉亚将修辞学上升到哲学的高度,认为语言即是真理,因为人们所知所想皆是语言对你的影响塑造的,人们了解的所谓真理,也是别人说出来的,所以语言即是真理。而同在雅典的哲学大师柏拉图,却对其观点不遗余力的批判。柏拉图一生中都在探索真正的真理,探索善的理式,他认为高尔吉亚为代表的修辞学家通过语言歪曲了真正的真理。他们的这些观点到底孰对孰错,这需要从更深入的了解高尔吉亚的语言观开始。
第二章 高尔吉亚的语言观
第一节 智者学派的真实状态
古雅典,高尔吉亚所属的智者学派是非常“受宠”的一个学派。这是雅典的政治生活所造成的。
古雅典出现了早期的民主,一人一票式的绝对民主。选举,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人们通过选举获取政治地位,进而得到更优越的人生或实现更高的个人价值。于是选举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选举,需要口才。不管这个人是否满腹经纶,如果不能使人知,就不能被人选上。
智者学派在选举中可谓大显身手。智者学派主攻修辞学、辩证法,是一个专攻演讲口才的学派。由于选举中口才几乎是个必备素质,智者学派在当时有着相当的地位。智者学派的人常常出入达官显贵的宅邸,智者学派的人授课一次,可以顶城邦中普通工作者一年甚至更久的收入。
可以说智者学派是一个依靠其重要技能影响了当时希腊人生活的学派。
第二节 高尔吉亚将语言上升为哲学
高尔吉亚在智者学派的人的路上,走了更远。智者学派的人学习技能可能更多看重语言的技术的重要性,高尔吉亚则进一步提升了语言的重要程度——将语言的重要性上升为哲学层面。
高尔吉亚秉承一种怀疑主义、认为一切都不存在。他利用爱利亚学派的论辩方法,得出了与爱利亚派学说截然相反的“三个命题”。①无物存在。他提出,如果有物存在,则该物或者是存在,或者是非存在,或者既是存在又是非存在。然后他通过反证法进行了一系列逻辑论证,证明这三者都不能成立,因而结论只能是什么都不存在。②即使有某物存在,我们也无法认识它。他论证说,如果我们所思想的东西真实存在,那么凡是我们思想到的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但实际上我们却可以思想到并不存在的东西,比如 6头12足女妖、吐火怪兽等等,这说明我们的思想是不可靠的,存在是认识不到的。③即使我们可以认识某物,我们也无法把它告诉别人。因为我们告诉别人时使用的信号是语言,而语言同存在物并不是一个东西,我们告诉别人的就只能是语言而不是存在物。高尔吉亚的这种一切皆无、一切都不可知、一切都不可言说的主张,鲜明地体现了怀疑主义(但他的这番话的动机大概不是为了表达一种极端的虚无主义和彻底的怀疑主义的观点,否则,他应首先解释这些观点何以能够存在,他是如何把握和表达它们的。他的动机似乎是为了验证“任何事物都有两种正相反对的说法”这一相对主义的原则。)和不可知论的特征[1]。
既然这样那什么是真理呢?你说什么是真理,因为人们所知的所谓“真理”也不过是通过其他信息渠道听来的。能让别人相信就是真理,真正决定真理的是语言。
第三章 柏拉图对高尔吉亚语言观的批判
第一节 理想国不需要诗人
柏拉图对高尔吉亚的批判,并不是柏拉图对高尔吉亚本人有什么意见,而是他对高尔吉亚所代表的一种观点——语言超越理性——的巨大不认同。柏拉图的重要著作《理想国》中很明确地提出了这种批判。
《理想国》中这种批判是以对诗歌的批判表现的。诗歌是柏拉图所批判的语言艺术的代表。诗人常常通过华美的辞藻感染人。受感染的人往往不顾诗歌中表达的观点是否理性,而仅仅是由于诗歌打动了他们,就盲目相信、跟从、追捧。这对柏拉图来说是对他建立理想社会的巨大挑战和障碍。柏拉图对诗歌的控告中,最大的罪状莫过于诗歌的魔力。该魔力“能腐蚀杰出人物”,能败坏道德人心,能摧毁“心灵的城邦”,因此对信息理想人格与理想城邦的柏氏来讲,是最可怕、最令其头痛的事情[2]。
柏拉图在《理想国》第三卷、第十卷甚至提出“将诗人赶出城邦”的口号,引来后世对他巨大的争议。
第二节 柏拉图和高尔吉亚到底在争什么
两个人到底在争执什么?
柏拉图否定语言吗?并不是。柏拉图反对的是置理性于不顾的语言,是充满蛊惑的语言。相反,柏拉图是个爱语言的人。在《理想国》中,柏拉图不只一次的赞赏诗人荷马的作品,柏拉图还在书中研究属于理想国的诗歌的格式。
这是不是与他对诗人的驱逐矛盾呢?并不矛盾。柏拉图不反对语言、诗歌,他反对的是非理智的群众、用心险恶的蛊惑家。诗歌是个工具,是个柏拉图也喜欢的工具。只是这个工具太强大了而已。
高尔吉亚反对理性吗?也不是。在这里,应该把高尔吉亚和传统意义的智者学派加以细微的划分。传统意义的智者学派多指专门以教授青年而获取报酬的职业教师。由于智者能言善辩及晚期智者的末流堕于诡辩,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把智者看成是歪曲真理、玩弄似是而非的智慧的人。因而智者在历史上又成为诡辩论者的同义语。这些人只重视技巧,不在乎真理。而高尔吉亚不同,在这一点上,高尔吉亚可以看做不是传统意义的智者学派。高尔吉亚不仅在乎技巧,更将语言的技巧作为实现真理的工具。只不过高尔吉亚作为虚无主义论者的真理是“不存在真理”罢了。
第三节 矛盾还是一致
通过上节可以看出,看似针锋相对不可调和的哲学观,似乎背后的逻辑是一致的。
柏拉图与高尔吉亚都把语言看做工具而已。柏拉图认为语言是一个可以威胁到理性的危险工具,高尔吉亚则将其看做是既然没有真理,那实现唯一可能存在的真理的工具(语言说的即是真理)
柏拉图与高尔吉亚都追求真理。柏拉图追求绝对的真理,高尔吉亚追求虚无的真理。
第四节 柏拉图线喻与高尔吉亚
上节说道高尔吉亚和柏拉图的真理观不相似,但是通过柏拉图线喻的分析,可以发现,高尔吉亚的真理观和柏拉图的某些逻辑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相似的。
柏拉图的线喻包含了五个层次。影像、实物、符号、理式、善的理式。这个是一个递进的过程。比如最开始只能看到一个形状(比如圆形月饼),但人不知道这个形状是什么,这是影像。然后人们发现原来这个东西是月饼,这是实物。然后人通过智慧的加工,抽象出了圆形这个符号,(月饼不是完美的圆,但是通过智慧人可以想象出圆)。更高的层次是理式,人们通过逻辑于智慧,想象出各种规律,这是理式。这四个阶段是可以达到的,这四个阶段属于可知世界。而第五个阶段是人类无法达到的。因为第五个阶段是超出人们所能接触的世界。举个例子,人们通过智慧可以发现万有引力,但是谁创造了万有引力,谁规定了一定要有万有引力?人必须跳出这个世界(A),到了创造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个世界(B)才能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世界(A)被创造成这样。柏拉图认为人的真理只能获取到前四层,因为人能接触到的只有前四层。
高尔吉亚的真理观和这个观点的逻辑一致。高尔吉亚认为人听到什么,就有怎么样的真理观。高尔吉亚这个观点当然比柏拉图的观点狭隘很多,或者是层次低很多。高尔吉亚的真理在语言面前就已经不可知了。柏拉图的真理受到不可知的世界的限制,在语言之外到不可知世界之前,人类还是有很多可以思考可以确定的真理是值得探寻的。但是两种观点的背后的逻辑却是一致的,就是:人们的真理观,是受到人们能接触到什么信息限制的。
第四章 语言和真理的论战在中国
第一节 语言和真理的论战在中国古已有之
柏拉图与高尔吉亚这种语言与真理的论战在中国也能发现。中国是一个重文学同时众政治的国家。自古以来都有相当多的“文”与“实”的论战。而论战结果也整体比较接近重视“实”,也就是在实际操作上,更像柏拉图的实用主义,喜爱语言的美好,但是语言永远不能超越其工具属性。例如纠正之前偏好华丽辞藻的骈文的古文运动。中国人喜爱语言艺术,可以说推崇备至。但在人们心中,实的重要程度依旧大于文。比如李煜、宋徽宗,文再好,在人们心中也不是正面形象。
第二节 我们应如何看待语言
关于语言的重要性要提到哪个高度,在社会上是有争论的。现在社会上有一些看法,说近代中国“国粹”丢失,美丽的文言文被白话文代替,古诗古词没有得到很好的传承,所以白话文是罪魁祸首,“没文化的”白话文挤压了“国粹”的空间。
笔者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是:1.国粹是有消失2.白话文是挤压了古文甚至古诗词的空间3.但是白话文绝对没有错,“复古”的路子更是不能走。
社会发展中,语言作为工具的作用是最重要的,如果其他作用和工具作用发生冲突,那必须让路给工具作用。一味追求语言、文字就会像柏拉图的担忧一样,人们不看重真理、不看重内容,而只给有文采的人尊重、地位。语言本身所带来的魅力给人带来的荣耀应该地位限于文学领域。很难相信一个有见地的数学家由于文章没有一个诗人的文章动人,大家就以诗人的数学观为真理。很难想象一个只善于演讲的演说家可以代替一个有能力的政治家来治理政府。白话文地位的提升,正是人们有意降低语言使用的门槛,让语言的工具作用占主导的一种努力。诚然,是有一些美丽的语言艺术会做出牺牲,但是试想一个文字作为重要先决条件的社会,会错过多少精英。与未来千百年科技、社会的繁荣相比,语言艺术牺牲很小。再者,古诗词等语言艺术是有发展空间的,古诗词仍然被人作为美好的艺术追捧,古诗词等艺术的衰落,也许并不是白话文对其的挤压造成的,而是是因为人们的物质精神生活极大丰富,可以欣赏和玩弄的东西多了,文学艺术形式空前多样,没有人再敝帚自珍了而已。
注释:
[1]赵敦华.西方哲学简史修订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37-37.
[2]王珂平,《理想国》的诗学研究(修订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