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祖荣, 苏孝同
(福建林业职业技术学院)
不同形态森林文化比较分析
苏祖荣, 苏孝同
(福建林业职业技术学院)
森林文化是以森林生态系统为载体,在人类与森林长期相互依存中产生的一种文化形态,森林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源头和有机组成部分。森林文化作为一个整体,由于所处地域、民族、城乡和国度差异,其衍生的文化形态也各不相同,对不同地域、民族、城乡、国度和自身文化形态进行比较分析,将为人们认识色彩斑斓和经久不衰的森林文化提供另一参照系和发展前景。
森林;森林文化;形态;比较
美国著名文化人类学家露丝·本尼迪克特认为,人类文化具有不同的模式,这是因为人类行为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但一个种群只能选择其中的一部分,并演化成对自身社会有价值的风俗、礼仪、生产和生活方式,而这一系列的选择,便结合成这一族群的文化模式[1]。森林文化也一样,森林文化作为一个整体,由于所处地域、民族、城乡和国度差异,其衍生的文化形态也各不相同。对森林文化的多种形态进行比较研究,将为人们了解森林文化发展模式的多样性和中华文化的丰富内涵提供宽阔的视野。
森林是地表上最强大的生态存在,凡有土壤和足够水热条件的地方,森林均能生存。森林又是特定纬度、地形和气候的产物,明显打上地域的印记。中国版图辽阔,北方和南方、干旱地区和润湿地区、山区和平原、草原和滨海,各有不同类型的森林分布,从而显示出不同地域的森林文化特征。森林文化的地域性,当然也包括所在地的民族习惯和特质,但更多地体现为这一地域的地形和气候特征。
南方林区如闽西北林区、湘西南林区、桂西南林区等杉木用材林林区,人们广种杉木、使用杉木、保护杉木、崇拜杉木,杉木成为人们不可或缺的生产和生活资料。生了女儿,要种植一片杉木,以待女儿出嫁时作为嫁妆,这就是“女儿杉”的习俗,呈现的是杉木文化。北方地区多植柏、槐、柳,诸多的古柏、古槐、古柳分布在长江以北地区。柏树常青长寿,陵园、宗庙、宫殿多植柏,例如太原晋祠的“周年齐柏”、山东曲阜的“孔林”、河南孟津的汉陵古柏、宝鸡姜子牙钓鱼台的千年唐柏等,为古老的人文遗迹注入了新的文化景观,表达的是柏树文化。山西洪洞县的大槐树,位于洪洞城北。明朝洪武三年(1370年)至永乐十五年(1417年),明朝政府采取移民政策,按“四家之口留一、六家之口留二、八家之口留三”的比例,先后数次从山西各地,中经山西洪洞县的大槐树处办理手续,领取“凭照川资”后,向全国广大地区移民。据考证,明初经洪洞县大槐树处迁往全国各地的移民达百万人之多[2]。“问我故乡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自明朝以来,这首民谣就一直在我国各地民间广泛流传,洪洞大槐树承载着先人对故土家园的依恋和顾盼,它成了中华儿女魂牵梦绕的精神寄托。
福建、广东、台湾地区,榕树密布,城乡榕阴,随处可见。长期以来当地民众同榕树朝夕相处,敬榕、崇榕、植榕、护榕,榕树进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形成具有闽、粤、台特色的榕树文化。北宋治平四年(1067年),福州太守张伯玉发动民众“编户植榕”,20年后,遂呈现“绿阴满城,暑不张盖”的景象,故福州有“榕城”之美称[3]。宋元符三年(1100),苏轼被贬官南下,慕名游览广州净慧寺,寺内6棵参天巨榕,令诗人游兴大发,欣然题书“六榕”二字,从此,人们称该寺为“六榕寺”。椰树是最具海南本土特色的文化载体,海南人以椰树、大海、阳光、沙滩为背景,将海南的自然之美同人文之美完美结合,构筑了一幅热带社会风俗画,即“海风椰韵”。在海南,村村有椰林,户户有椰树,炒菜用椰油,洗衣用椰皂,盖房用椰构,搭寮用椰叶,舀水用椰瓢,吃饭用椰碗,外披用椰衣,捆绑用椰绳,扇风用椰扇,解渴用椰乳,煲饭用椰肉。逢年过节,制椰蓉,蒸椰果,有客来了,破几个椰果接待客人,椰树成为海南人民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东北地区是红松、白桦树的故乡,沿袭的是红松、白桦文化。白桦树干灰白素洁,景观独特,是摄影家、画家创作的重要素材。世代居住在深山丛林中的鄂伦春人,用桦树皮盖屋,称为“桦皮屋”,用桦树皮制船,叫“桦皮船”。以外,日常用品如桦皮桶、桦皮碗、桦皮罐、桦皮篓、桦皮烟盒、桦皮枕头、桦皮帽等,皆用桦树皮制作。1959年呼伦贝尔盟满洲里市扎赉诺尔发现的汉代鲜卑墓中,就曾出土过桦皮器皿上千件[4]。鄂伦春人还在桦皮制品上雕刻和绘画,以鄂伦春神话为题材,采用传统民间花纹及抽象的艺术手法制作的、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桦皮镶嵌画,作为一个新的画种,填补了中国美术史上的一项空白。
不同的人文区域,人们所敬仰的树木植物也各不相同。松、竹、梅这3种植物的品格是海内外华人普遍景仰的,并称其为“岁寒三友”,是因为这3种植物在寒冬时节仍保持着顽强的生命力,是中华传统文化中高尚人格的象征,也借以比喻忠贞的友谊。松的独立挺拔、四季常青,竹的中空带节、虚怀若谷,梅的不畏严寒、独步早春,集中体现了中华民族的优秀品质、道德风范和审美追求。松、竹、梅合成的岁寒三友图案是中国古代器物、衣物和建筑上常用的装饰题材。岁寒三友还是中国画的常见题材,画作常以“三友图”命名。南国气候温暖、四季如春、阳光普照,棕榈科的植物最能显现该地域的特征。椰树、芭蕉、木棉故被称为“南国三宝”,椰树婀娜多姿、体态轻盈,芭蕉叶片宽大、果实累累,木棉花朵硕大、红艳如火,既显示出南国风情,又体现了南方人的性格特征。而在西北地区,人们又把红柳、沙枣、胡杨并称为“大漠三友”,因为红柳、沙枣、胡杨最能适应大漠的干旱和盐碱地的严苛环境,它们是沙漠的“抗沙尖兵”,哪里有它们存在,哪里就有生命,哪里就是绿洲。红柳有许多名称,古人推崇其为木中之“圣”,故称“柽柳”;传说其为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所植,又称“观音柳”;红柳因其一年中三次开花,还称“三春柳”。清代纪晓岚《乌鲁木齐杂诗》中所说的“依依红柳满沙滩,颜色何曾似降霞”即颂扬红柳。胡杨是古老而又长寿的树种,有“活着不死一千年,死了不倒一千年,倒了不朽一千年”之说。在维吾尔族人心中,它被视为神树。胡杨不畏酷暑严寒,耐碱耐旱,它那千姿百态和倔强的身影,吸引着古往今来的文人雅士不吝笔墨,倾情讴歌。西北人把红柳、沙枣、胡杨尊为“大漠三友”,这是西北人在与大自然长期共处中得出的结论,也是西北人精神风貌的生动写照。
我国各少数民族由于居住地域的辽阔性、生态环境的多样性和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不平衡性,几乎每个民族都有一些与森林文化理念有关的宗教信仰、习俗、禁忌、民间口传文学等,因此形成各民族特有的森林生态观、森林价值观和森林家园观。
我国少数民族多聚居在山寨边陲,例如,傣族聚居在云南的西双版纳,彝族聚居在四川的凉山地区,苗族聚居在黔东南山区,壮族聚居在广西和云南的文山地区,土家族聚居在湘西地区,侗族聚居在贵州的凯里地区。这些地区都属山区,森林成为其最主要的生存背景。少数民族都有共同的公共道德守则,这些守则或立于庙堂,或刻于碑石,对公有林、风水林、水源林、神山神树的范围和保护守则,都有明令和规范进行保护。每个民族都有共同的自然观,大多把人与自然看成一体,而森林则是人与自然联系的桥梁。他们共同崇拜树木,禁伐神山上的树木,禁伐寨树、社林和风水林,并祭祀树神,祈求风调雨顺、人畜平安。但由于不同民族处在不同的地理位置和森林环境中,在认识和利用森林的过程中,显现出不同的宗教、风俗、习惯、情趣以及不同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正是这种个别性和差异性,造成森林文化的多样性和丰富性,形成了森林文化民族性的特征。
西南各少数民族在与当地环境的不断适应过程中,创造了以神山崇拜为核心的森林文化。人们会在自己居住的村寨附近选择一片葱茏茂密的山林作为风水林或水源林,有的作为神山林顶礼膜拜,严禁任何人砍伐和破坏,村寨和神山上的参天古树也往往成为神树和村寨的标记加以崇拜和保护。有学者将这种文化传统称为神山森林文化传统,它体现了一种朴素的生态伦理观,有着深刻的自然保护意义[5]。
如中国西南边陲的傣族,由于其聚居地多为群山环抱的河谷平坝地区,那里雨量充沛、土地肥沃,傣族先民自然萌生了对土地和森林的崇拜。傣族人有“森林是父亲,大地是母亲”的说法,并将人与自然的关系概括为:“有了森林才会有水,有了水才会有田地,有了田地才会有粮食,有了粮食才会有人的生命。”可见,傣族人很早就认识到了人类与自然是一种相互依存、彼此制约、共同发展的关系。在傣族人居住的地方,虽有大片茂密的森林,但从不乱砍滥伐,在西双版纳,每个傣族村寨均有“竜林”,即寨神林,是寨神、勐神居住的地方,一系列的乡规民约规定严禁在“竜林”砍伐、采集、狩猎、开垦,这使得大片原始森林和大量的原生物种得以保存,大多数傣族地区迄今仍保持着青山绿水、草木繁茂的良好生态环境。
又如,哈尼族利用亚热带山区气候垂直分布的特点,构建与之适应的良性农林生态系统,哈尼人选择了气候温和的中半山作为村寨理想的居住地,而把村寨之上的高山森林奉为神山神林,每年都有祭拜神山的活动,称为“祭寨母”。他们对神山的森林严加保护,而村寨边至山脚河谷的整个下半山,则是层层梯田。神山森林内的泉水被哈尼人引入水沟,流入村寨,再进入保水的层层梯田。这样,森林、村寨、梯田组成一个和谐的农林生态系统。2013年,云南红河哈尼梯田文化景观还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再如,彝族自古传承着古老的密枝林文化传统,几乎每个彝族村寨都有一座密枝林,也就是神山。密枝林中,所有的树木花草都被彝族人视若神明,不许砍伐,不许放牲畜,甚至枯枝落叶也不许动。由于彝族的密枝林文化传统的作用,保护下了目前已成为国家森林公园的圭山森林公园。
树木崇拜是少数民族地区的一种古老而又复杂的文化现象,生活在深山丛林中的先民,除敬仰天地日月外,还选择某种树木作为信仰崇拜的对象,对其加以顶礼膜拜。东北少数民族崇拜的树木种类较多,如达斡尔族人崇拜老松树、稠李子树、老柳树、榆树、白杨树、白桦树等;鄂伦春族人崇拜榆树、白桦树、柳树等,其中,尤以崇拜柳树为最,桦树次之,形成了特殊的柳文化和桦树文化。东北少数民族普遍对柳树有特殊的宗教情感,自古以来形成了敬柳、插柳和戴柳的习俗。柳树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和生殖力,俗话说“无心插柳柳成荫”,正是反映了柳树这种旺盛的生命力。而且,柳树用途广泛,它的叶和根都有药用价值,枝条和树皮可制成生活用品。因此,靠农牧与渔猎经济为生的东北传统少数民族,把自身的生产能力和生育能力都寄托于柳树身上,产生了许多与柳有关的创世神话和祭柳风俗[6]。
我国还有许多少数民族把一种或几种树木作为本氏族、部落的图腾树,对其顶礼膜拜,四时享祭。如哈尼族的图腾树是万年青、多依树和松树;彝族的图腾树因地区、支系不同而各有所异,主要有松树、柏树、幕树、竹子、棠梨、马樱花树、黄连木等;纳西族的图腾树是黄栗木、柏树、杜鹃木;苗族敬奉枫树;羌族敬奉柏树;水族敬奉杉树;土家族敬奉竹子、水杉、樟树;维吾尔族敬奉胡杨树;瑶族敬奉椿树、泡桐树;壮族敬奉樟树、枫树、木棉、榕树;藏族敬奉柏树、松树等。由于我国各民族长期处于大杂居、小聚居的状态,某些树木如松、柏、大青树(亦称榕树)等为多个民族崇奉的图腾树,如我国西南的藏族、纳西族、普米族、羌族,特别崇拜青松树,认为青松树附有本民族的灵魂;白族、怒族、彝族、哈尼族特别崇拜竹和粟树,认为竹、栗树维系着民族的兴衰;而阿昌族、独龙族、傈僳族对杞木、香果、红木、麻栗、黄桑树特别崇敬,认为它们是本民族兴旺发达的象征[7]。
对竹的崇拜是我国南方民族普遍的文化现象,不仅我国西南地区的彝族、苗族等少数民族有“竹生人”的神话传说,台湾高山族和一些东亚、东南亚国家同样也有竹崇拜和“竹生人”的神话传说。四川、云南金沙江藏族地区还流传着“斑竹姑娘”的传说:金沙江畔藏族青年朗巴,到竹林中砍竹,当朗巴剖开竹子时,从竹子里走出一位漂亮的姑娘,人称斑竹姑娘(或称竹娘),朗巴与竹娘相识相爱,屡经曲折,结为夫妻,生儿育女,繁殖后代。对竹的崇拜,是人类早期的狩猎采集生活在人头脑中形象化的一种反映,同时也是古代不同地区的人,由于某种共同的民族心理素质体现出来的文化现象。
城市与乡村两种不同的生态空间和文明形态,造成城市森林文化与乡村森林文化两种不同的文化形态。这两种文化形态有共同点,也有差异性。早期的城市,规模小,人口集中度低,城市绿化是以花园、公园或园林的形态出现的,面积较小,绿量不大,主要满足上层人士对休闲和审美的诉求。随着工业化进程加速,城市人口膨胀,环境恶化,城市森林或城市林业被提上议程。20世纪60年代,美国和加拿大首先提出“城市森林”和“城市林业”的概念。
我国引入城市森林概念较晚,大约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但在各级政府和相关部门的积极推动下,城市森林的理论和实践均取得显著成效,并涌现出如贵阳、沈阳、长沙、杭州等一批“国家森林城市”。 国内外的城市森林建设发展,明显呈现以下趋势:突破传统城市绿地的理念,而把森林群落的引进,作为城市绿化的主要目标;突破城区范围的固有理念,引入近郊森林,或把近郊森林划为森林公园,拉近人与自然之间的距离;突破单一陆地绿化理念,把滨海、沿江、内河、湿地、湖泊纳入城市系统,注重林水结合,注重水网林建设,发挥水体在改善城市环境中的作用;突破人工绿化造景的理念,更多地借鉴地带性自然森林群落的样式,还原自然的本色本真;突破为绿化而绿化的传统理念,在引入森林的同时,塑造城市文脉,丰富和提升城市森林文化的内涵;突破传统城市发展理念,以森林植被为载体,以绿化、美化城市为目标,以人为本,服务城市居民,真正让森林生态系统在城市落地生根,构筑一个森林景观与人文景观相结合的自然- 人文交叉系统,使森林既是中国森林生态网络体系上的一个点,又是人类宜居的家园。
乡村远离城市,似乎与城市的人们渐行渐远,但乡村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井一屋,无论是村头那株老槐树,还是屋后那片古樟林,都深深牵动着人们的乡愁。上万年的原始文明,几千年的农耕文明在这里积淀、生长和延伸。因此,在关注城市森林和城市森林文化时,不能忽略乡村森林和乡村森林文化的存在。乡村森林文化作为农耕文化的一部分,依然充满着魅力和生命力。乡村森林别具特色的是村庄地头的古树、乡村背后的风水林、寺观宗祠周围的寺观林和宗祠林,尤其是山乡山寨层层叠叠的木构建筑、青瓦灰墙、古井、廊桥、风车、石板路以及活动在其间的山民们的生活场景,如今已成为乡村旅游和民俗旅游的重要载体。乡村饮食文化、服饰文化、游艺文化、民俗文化、乡规民约等传统文化,以及茶乡的茶文化、竹乡的竹文化、花乡的花文化和榕树文化、松柏文化、名木古树文化等,在这里都得到生动和朴实的展示[8]。另一方面,在开发林业产业的潮流中,各具特色的竹乡、茶乡、花乡、果乡、桑乡、桐乡、杉乡等,如雨后春笋,在中国乡村大地上涌现。这不但为社会提供了丰富的绿色林产品和林副产品,还为发展乡村旅游构筑了一个新的舞台。假日、周末,城市的人们可以到乡间茶园、果园、花园、竹园和桑园中,观赏自然美景,感受生态,品尝野味,给人以回家的体验。
城市森林文化与乡村森林文化比较,其共同点是,城市森林与乡村森林作为人们生存的居处和家园,都是以人为本的,都是以森林生态系统为背景,发挥森林涵养水源、防风固沙的生态功能和调节气候、改善景观的社会功能,都是表达森林生态系统绿色、低碳、环保的生态理念,以造福人类。
由于城市与乡村所处位置、人口集中度和人群需求的不同,城市森林文化与乡村森林文化又明显存在差异。在地域分布上,城市森林相对集中,人口密集,空间逼仄,视野受限;而乡村森林面广点多,人员分散,空间广阔,视野开放。在文化载体上,城市森林文化以园林、公园、绿地、行道树和国家森林公园为载体;乡村森林文化则以宗祠林、寺观林、风水林、名木古树、果树林等为载体。在经营方式上,城市森林文化以人工营造的森林树木为主,人工痕迹明显;乡村森林文化则以天然林或天然残次林为主,人工痕迹较少。在表现手法上,城市森林文化的审美,以艺术法则为准绳,追求森林景观和色彩的多样性与艺术性;乡村森林文化的审美,则师法自然之美,追求清新、粗犷、古朴的艺术风格。在实现目标上,城市森林文化以快节奏、商业化的方式达到户外娱乐、观光、休闲之目的;乡村森林文化则是慢生活,在对宗教森林和文化森林的敬畏和膜拜中,在乡村旅游和民俗旅游中,实现与自然的对话和回归。
森林文化形态多种多样,千姿百态,令人目不暇接,但从总体上,可分为以下4类。
第一类,指以森林树木本身为载体所表达的森林文化形态。它以森林树木、茶竹果药、园林公园、花坛草坪为载体,表达森林自身的文化内涵,是森林文化最基本的形态。这类森林文化的载体,或有功能上的改变(经济林),或有位置上的变化(防护林),或原封不动地保持森林原样(自然保护区森林),但都是森林树木本身的生命形态,表达经济林文化、防护林文化、园林文化和自然保护区森林文化的内容。
第二类,指以木竹材料为载体,经过加工或雕琢的各类器具设施、工艺作品和竹木乐器等所表达的文化形态。与第一类森林文化形态相比,它的载体已不是森林树木本身,而是一种木竹材料,经人类加工、雕琢演化成的一种文化形态,如木竹器具文化、木竹工艺文化、竹木乐器文化,融入社会生活,成为森林文化的一部分。
第三类,指形而上的、精神层面上的森林文化形态,既包括自然科学意义上的林学科学,又有哲学社会科学意义上的人文林学或森林文化学,以及以森林和森林生态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影视作品等。这类森林文化属意识形态,属上层建筑,是森林文化的血脉、灵魂和核心,其文化价值是不言而喻的。
第四类,指以森林树木为背景,以山乡山寨为视点,人融入其中,展示一幅多层、多样、多彩的山乡森林图景、一幅乡村生活图景、一幅民族风俗风情图景。这里有诸多不同建群的森林类型,诸多不同民族的生产、生活方式,诸多不同风格的民居建筑、交通设施、木竹器具、服饰装饰,以及歌舞民谣、民俗习惯、宗教礼仪、口头和非物质森林文化形态等。这些既是森林制度文化,又是森林行为文化的生动诠释,这些民间、本土和民族的森林文化形态,造就了森林文化最广泛、最深厚的土壤,是森林文化原创性的源泉。
以上4类森林文化形态,其物质载体、形态特征和表述方式各有不同,但都共同表达了森林的生态理念,表达了森林文化的生态内容。以经济林文化为例,人们在栽培果树的过程中,既收获桃、李、枣、苹果、柑桔、银杏等果实,增加经济收入;又把人的情感融入其中,寄托着人们美好的愿望,如柑桔寓意大吉大利,苹果表达平平安安,枣子祈愿早生贵子等。桃花在早春开放,色泽鲜艳,踏青归来的人们,总要采几束桃花,以示春天的到来。桃子有长寿寓意,民间祝寿或过生日,要用新鲜的桃子,或用面食做成桃子形状,称为寿桃,是祝寿必备的礼品。当下,林果经济发展迅速,以经济搭台、文化唱戏,创造了许多新的森林文化形式,举办了多种多样的森林文化节庆,如江西南丰的蜜橘文化节、安徽宁国的山核桃文化节、浙江长兴的银杏节、浙江青田的杨梅节、陕西洛川的苹果节、福建莆田的龙眼节等。这些节庆活动,创出了品牌,形成了规模效益,有力推动了地方经济和林农增收。
防护林文化亦是。通过防护性森林功能的发挥,使穷山恶水变成绿满山坡、树荫乡里的“生态沟”和“致富沟”,演绎出一种新的森林文化形式。如福建的东山岛,过去由于缺乏有效保护,常年遭受风沙危害,当地许多居民因不堪忍受恶劣的生态环境,纷纷外出逃难。20世纪五六十年代,县委书记谷文昌带领群众营造沿海木麻黄防护林,使东山岛的生态环境得到根本改善。谷文昌逝世后,当地老百姓还对他念念不忘,逢年过节“先祭谷公,后拜祖宗”,这已成为东山人的一种习俗、一种文化。习近平曾6次对其点赞,号召广大领导干部向谷文昌学习。无独有偶,20世纪60年代初,兰考县委书记焦裕禄带领全县人民战风沙,改盐碱,探索出一条种植泡桐树治理风沙的方法。焦裕禄当年栽下的泡桐, 人们亲切地称之为“焦桐”。如今,当年的“焦桐”已经变成“焦林”,不但是遮风挡沙的“保护伞”,还成为兰考人民的“绿色银行”。
木文化也是森林文化的一种重要形式,如分布在闽东北和浙西南的木拱廊桥,是用杉木构筑而成。因能遮风挡雨,名曰“风雨桥”;因它形似彩虹,又称“虹桥”。这种虹桥可视为《清明上河图》中虹桥的真实版本。木廊桥不仅是闽浙山区民众重要的交通设施,还兼有驿站、祭祀、社交、贸易等多种功能。廊桥上供奉的神像有观世音菩萨、关帝、文昌帝、财神爷等,喜佛者敬佛,喜神者敬神。每年正月,乡民们从四面八方汇聚桥上,摆上祭品,上香作揖,进行祭祀。毎逢端午节,廊桥上演绎走桥习俗,男女老少,盛装打扮,念经祈祷,投粽祭屈,从桥上走过。明柳祖康有诗赞木廊桥:“独飞溪谷千余载,风雨侵蚀永不朽。为民为客休安过,天下惟有木廊桥。”木廊桥代表着一种文化、一种习俗、一种乡土情感,是明清时期闽浙山区政治、经济、文化、民俗的重要载体。
森林和树木是各国人民最基本的生产和生活资料,也是人们重要的审美对象和共同的精神家园。由于不同国家所处的纬度、地形和气候不同,其森林类型也存在差异,由此孕育的森林文化形态亦各不相同。例如在北美和北欧国家,森林类型以针叶林为主,这些国家的森林文化属针叶林文化;赤道及赤道附近的国家,例如巴西、刚果、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国家,森林类型以热带雨林为主,这些国家的森林文化则属热带雨林文化。我国幅员辽阔,涵盖多个气候带,森林类型多种多样,故森林文化的形态亦各不相同。北方地区属针叶林文化,台湾、海南及云南一些地区属热带雨林文化,介于中间的地区,则属亚热带常绿阔叶林文化和暖温带针阔混交林文化。
各国人民的审美视角不同,对树木的喜好亦有差异。中国人喜欢松树,日本人偏爱樱花,加拿大人推崇枫树,俄罗斯人看好栎树。且这种对树木的喜好,还与他们所经营的树种相关。例如伊拉克盛产椰枣,被称为“椰枣之乡”;马来西亚盛产橡胶,被称为“橡胶王国”;斯里兰卡盛产红茶,被称为“红茶王国”;突尼斯盛产橄榄,被称为“橄榄之乡”。这些国家的森林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就与椰枣树文化、橡胶树文化、茶文化、橄榄树文化密切相关。椰枣树文化、橡胶树文化、茶文化、橄榄树文化等,既是该国森林文化与他国森林文化相区别的标志,也是该国森林文化的主要特征。
中国与西方国家在文化上存在差异,这在森林经营文化上亦有所表现。在农耕文明时期,无论东方或西方,由于生产力低下,人口偏少,在食物和材料来源上又多依赖森林,故在对待森林问题上,持敬畏和友好的态度,并用形式多样的乡规民约来约束,维护森林资源的整体性和自然生态环境的稳定性。我国作为文明古国,自古以来,便以农业为立国之本,劝农植桑,把桑、茶、果、竹等经济林的种植,纳入农业范畴,提出了一整套合理利用森林资源的理念,如“以时禁发”“任地养材”、顺应天时、永续利用和综合经营等森林经营观点。我国古籍《尔雅·释木》《管子·地员》,以及《竹谱》《茶经》《桐谱》《植物名实图考》等著作,可视为我国森林经营的经典著作,分别代表这一时期森林经营的理论水准。与同一时期西方国家的森林经营思想比较,我国森林经营理论自成体系,操作性强,对林业生产指导作用大。但西方的工业革命和随之出现的无林化和生态环境恶化的现实,使欧洲成为近现代森林经营思想和理论的发源地,并一直在发展和完善,以适应社会经济发展对林业的要求。从总体上看,中国传统文化强调“天人合一”,重视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而西方主客二分的思想模式,强调人的主体性和创造性,要征服自然和改造自然,产生人与自然的冲突和对抗。但正因为这种冲突和对抗,也促使西方国家从法正林到分类经营理论、生态系统经营理论、林业可持续发展理论、近自然林业理论等,不同时期的森林经营理论相继提出,森林经营形成了完整的理论体系,有力指导了现代林业的生产实践,这比我国古代林业经营思想和理念,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
农耕文明时期,我国的森林文学艺术成就辉煌,走在世界各国的前列。从《诗经》《楚辞》、唐诗、宋词,到明清散文小说,松、竹、梅、茶、桑、枣等树木,以及森林中的花花草草、鸟虫走兽,在文学作品中被反复吟颂。文学家们或借树木花草烘托环境;或借森林景物,运用比兴的手法,抒发内心情感;或借嘉木香草,比喻仁人志士的崇高品德。屈原的《橘颂》,借南方的橘树,抒写独立不移的意志和故土难离的爱国主义精神。东晋田园诗人陶渊明在《归园田居》诗中描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展示了一幅充满自然淳朴和恬静安谧的田园图画。柳宗元在散文《种树郭槖驼传》中写道:“顺木之天,以致其性”,将种树之道移之于为官之道,为官者应爱民如子,治民如种树,养民如养树,顺其自然,其理一也。中国文人还把树木视为朋友伙伴,如将松、竹、梅比为“岁寒三友”,将梅、兰、竹、菊喻为“四君子”,拉近了人与自然的距离,也是森林生态伦理思想最朴素的表达。在长达5 000年的文明积淀中,有关森林树木、花草的诗文难以胜数,据不完全统计,历代单咏竹的诗词文赋洋洋不下万首,堪称世界文化史上一大奇观。《中华大典·林业典》收集上自先秦、下止清末的林业史料总字数就达1 500万字,中国森林文化积淀之深厚,可见一斑。而西方国家经过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之后,也涌现出一大批以森林为题材或背景的优秀文艺作品、绘画作品和音乐作品,例如德国格林兄弟的《格林童话》、丹麦安徒生的《天国花园》、美国惠特曼的《草叶集》、英国雪莱的《云雀颂》等,这些作品借森林树木,倡导自由与个性,具有强烈的现代气息。罗马尼亚民间乐曲《云雀》,模拟云雀明亮、轻快的节奏,表达内心的激荡。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创作于森林茂密的维也纳郊区,贝多芬酷爱大自然,他在维也纳郊区的森林、草地和河边的榆树下倾听大自然的声音,森林中的景物和鸟鸣,既是音乐家创作的不竭源泉,也是音乐家的理想和追求。德国作家赫尔曼·黑瑟曾这样写道:“树木是棵棵独立体,它们是个个孤寂的伟人,它们是贝多芬,是尼采。”[9]在作家与森林的对话中,森林被赋予了人格化的力量。近年来,美国自然文学的经典作品陆续介绍到国内,引起了读者的关注和兴趣。自然文学是以文学的形式,唤起人们与生态环境和谐共存的意识,激励人们去寻求一种高尚壮美的精神境界,它强调人与自然进行亲身接触与沟通的重要性,并试图从中寻求一种文化与精神的出路[9]。从梭罗的《瓦尔登湖》、爱默生的《论自然》、惠特曼的《典型的日子》,到奥尔多·利奥波德的《沙乡年鉴》,自然文学方兴未艾,异彩纷呈。这一独特的融科学与文学为一体的流派中,还可以列举许多著名作家的名字,他们的作品至今仍是人们热爱的经典,如被称为“鸟之王国中的约翰”的约翰·巴勒斯,他对鸟类尤为关注,一生著有《醒来的森林》《冬日的阳光》《鸟与人》《蝗虫与野蜜》等25种著作;如被称为“山之王国中的约翰”的约翰·缪尔,他几十年跋涉于美国西部山区,写出了《加利福尼亚的山脉》《我们的国家公园》《阿拉斯加游记》等著作。
在森林制度文化方面,中国是最早建立森林制度的国家。早在4 000年前的尧舜时期,我国就出现了最早的林业管理机构——虞衡,直至清朝末年仍在沿用。周代成王时期,周公(姬旦)实行官制,并制定了各项典章制度,林业管理机构趋于完备。春秋时期,管子主张设立山林川泽的管理机构,设置官员,提出“泽立三虞,山立三衡”,用于保护自然生态。秦代在少府下设“林苑”,汉代在少府下设“上林苑”,隋代在工部下设虞部,掌管山林川泽。宋代在工部下设虞部,虞部官员为郎中、员外郎等。金、元时期,未设虞部,山林川泽由工部直接管理。明、清时期,恢复虞衡官制,在工部下设虞衡清史司,并分为水课、陆课。皇家公益林通过法律形式进行强制性管护,设官看守,严禁破坏;民间公益林,制定乡规民约,设立护林碑加以规范。而西方国家比中国早200多年进入工业社会,社会制度和林业法律法规比较完善,森林资源得到有效保护。例如芬兰在1886年就颁布了第一部《森林法》,美国涉及林业的法律和条例有100多种,日本颁布实施的林业法律法规达30余部,林业法律法规体系完备,这些都值得我们借鉴[10]。
多种模式、多种形态的森林文化是人类文化的宝贵资源,它是森林文化得以延续和保存的重要前提。任何一种文化形态,都有自身的长处,也有其缺陷。一种文化形态要想得到延续和发展,就只有通过吸收其他文化形态的优势因素以取长补短,积极地适应环境,实现不同文化形态之间的求同存异、互补共生,使森林文化向更高级的形态和模式发展、进化。同时,森林文化多样性的存在还是森林文化保持自身活力的重要条件。它既为森林文化实现类似于生物学意义上的“杂交优势”创造了必要的条件,也为特定文化的选择提供了多种可能性,而各种尝试和探索,恰恰是创造性与活力的重要表现。森林文化个性与共性的矛盾、特殊性与一般性的矛盾,为森林文化的存在和发展提供了不竭的动力。
[1] 鲁思·本尼迪克特.文化模式[M].王炜,译.北京:三联书店,1988:2.
[2] 苏祖荣,苏孝同.森林文化学简论[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10.
[3] 苏孝同.榕城与榕树文化[J].中国城市林业,2005(3):75-79.
[4] 张敏杰.赫哲、鄂伦春、鄂温克族桦皮制品异同初探[J].黑龙江民族丛刊,1999(1):68-70.
[5] 周鸿,赵德光,吕汇慧.神山森林文化传统的生态伦理学意义[J].生态学杂志,2002(4):60-64.
[6] 梁小平.略论东北少数民族的树木崇拜[J].黑龙江史志,2011(7):56-57.
[7] 古开弼.中华民族的树木图腾与树木崇拜[J].农业考古,2002(1):136-153.
[8] 苏孝同,苏祖荣.森林文化研究[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2:358-359.
[9] 程虹.宁静无价——英美自然文学散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12.
[10] 蔡登谷.森林文化与生态文明[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1:187-194.
(责任编辑 何晓琦)
Comparison and Analysis of Forest Culture in Various Forms
SU Zu-rong, SU Xiao-tong
(FujianForestryVocationalTechnicalCollege,Nanping, 353000,P.R.China)
Forest culture is a form of culture generated during the interactions between forest and human being while forest ecological system as a carrier.Forest culture is the source and indivisible component of Chinese culture.The forms of forest culture derived from the varied regions, nations, areas of countryside and city, and countries present diversely.Comparing and analyzing the various forms of forest culture in different regions, nations, areas of countryside and city, countries, and itself provide the prospects and another reference system for people to understand the vivid and unfailing forest culture.
forest; forest culture; form; comparison
10.13931/j.cnki.bjfuss.2016010
2016-01-20
苏祖荣,高级工程师。主要研究方向:森林文化、森林美学。Email:18559394491@163.com 地址:353000 福建林业职业技术学院。
责任作者:苏孝同,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森林文化、生态文明。Email:sxtcct@126.com 地址:353000 福建林业职业技术学院。
G04
A
1671-6116(2016)-04-000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