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猛,关雪凌
(1. 哈尔滨工业大学(深圳)经济管理学院,广东 深圳 518055;2. 中国人民大学 经济学院,北京 100872)
注入与漏出:典型中等收入国家的经济循环与增长*
——兼论西方经济增长理论在发展中国家的适用性
张 猛1,关雪凌2
(1. 哈尔滨工业大学(深圳)经济管理学院,广东 深圳 518055;2. 中国人民大学 经济学院,北京 100872)
西方主流经济增长理论在指导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中显然没有像指导发达国家那样成功,中等收入国家普遍陷入了“中等收入陷阱”。典型中等收入国家在经济腾飞阶段依靠外部注入快速实现了工业化,但由于未能培育出具备自生能力的国民企业体系和成熟的本土资本市场,其经济体构造先天性存在缺陷,进而使其国民经济循环存在三种经济漏出,即国际漏出、政府漏出和寡头(分利集团)漏出,而无论是外部注入和还是内部注入的作用都被这三种经济漏出抵消了,并导致西方经济增长理论所提供的促进经济增长政策失效。堵塞中等收入国家经济循环漏洞的关键是培育健康的国民企业和建设维护本土资本市场,进而构造健全的经济体。从长远角度看,突破中等收入陷阱需要“政府—市场—社会”三元协调发展,流体力学和国民经济循环的“注入—漏出”机制也为经济增长理论的创新和发展提供了新的视角。
国民经济循环;经济增长;中等收入国家;中等收入陷阱;经济漏出;发展中国家;国民企业;本土资本市场
古往今来,经济增长一直是人类不断探索的领域,但至今还不能充分掌握。正如林毅夫(2012a)43所言:“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许多经济学家也深有同感。发展思想大体上是令人失望的,而增长研究尤其如此。”
在农业社会阶段,技术发展非常缓慢,新增产品(主要是食物和燃料)的数量满足不了新增人口的需求,人类始终处于饥馑的边缘,这被称为马尔萨斯陷阱。这一阶段驱动经济增长主要依靠人口数量增加和资源匹配,技术贡献非常有限。英国工业革命发生以后,人类的发展模式在少部分国家先期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技术和资本结合,在社会制度变革的配合下,经济增长相继进入工业时代和后工业时代,并经历了两轮全球化: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一百年里英国主导的以自由贸易为主要特征的全球化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束后美国主导的以国际贸易与投资自由化为主要特征的全球化。对今天影响最大的第二轮全球化规则体系是美国依据自己的意志建立的*1994年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出版的《大外交》一书的最后一章题目是“世界秩序的重建”,认为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为美国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美国应该按照自己的想法塑造世界。。第二轮全球化中,人类告别马尔萨斯陷阱,社会价值观发生了变革,工商业的成功人士取代了过去的贵族和勇士成为社会的英雄。在第一轮全球化当中,世界分化为富裕的西方国家和贫困的殖民地国家;而美国主导的第二轮全球化,把一大批国家带入了现代经济增长的轨道,成为现今的中等收入国家。但中等收入国家绝大部分不但没有能追赶上先进国家的步伐,反而差距在扩大,而且经济反复、社会失调、政治乱象成为常态,这种普遍性现象被称为“中等收入陷阱”。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现代经济增长理论取得了飞速发展,但在特定国家群体里,经济增长理论并没有很好地解决问题,主流新古典经济学主张的“单一经济学”(Monoeconomics)是行不通的,应考虑特定国情与发展阶段。中等收入国家经历了从传统农业经济向工业化的迈进,但今天的中等收入国家和当年的发达国家相比,经济增长的过程和形成机制是不一样的。武汉大学谭崇台(2008)等学者把发达国家发展初期与当今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进行了跨期比较分析,运用历史研究方法分析了政策效果,指出发达国家经济政策的演化过程,与经过主流新古典经济学严格推导的,尤其是依照“华盛顿共识”推荐给中等收入国家的政策建议并不一致。
“经济增长之谜”一词的创造者赫尔普曼总结出五个主题可以解开经济增长之谜:物质和人力资本积累的重要性、技术因素对积累率的影响效果、知识创造的过程及其对生产率的影响、不同国家增长率之间的相互依赖、经济和政治制度在鼓励积累和创新变化中的作用(林毅夫,2012a)120。的确,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长几乎都满足这几个特点,但依照这一框架去指导发展中国家时效果都不怎么明显。伊斯特利(2005)指出,过去经济学家们为发展中国家开出的“药方”大部分都是错误的,基于这些“药方”的国际援助也往往事与愿违。投资、教育、人口控制、调整贷款和债务减免等都被实践证明并非经济增长的灵丹妙药。赫尔普曼的五个主题中很多是与事实相悖的,例如教育,世界最富裕的瑞士的大学生录取率并不比阿根廷高(张夏准,2011),贫困也并非由于人口过剩(赖纳特,2010)。世界银行2005年的一份报告指出,在指导政策制定者方面不存在唯一的、普世的规则,建议政策制定者不要过度依赖简单的共识和对“最佳实践”的令人难以捉摸的探索,而要更多地依赖对每个国家经济本身今生更深层次的分析,以找到一到两个经济增长的紧约束条件(林毅夫,2012b)。
可见,赫尔普曼的研究方法似乎没能摆脱西方经济学本身致命的缺陷,经济学分析中常错误地把“相关”等同于“因果”(福山,2014),通过从现象到现象的经济学研究得来的政策建议实施起来未必能得到预期的效果。所以对中等收入国家经济发展的研究,起点还要从经济增长理论的再认识开始。有鉴于此,本文在回顾主流西方经济增长理论的基础上,借鉴新西兰著名经济学家威廉·菲利普斯的流体力学研究方法,分析中等收入国家发展过程中经济循环的特性,并着重从“资本注入”与“经济漏出”两个方面探求造成中等收入国家经济增长难以持续的原因,进而为后发国家避免或突破“中等收入陷阱”提供战略思路和政策启示。
1.西方经济学主流经济增长理论回顾
数学模型的使用为研究增长问题提供了便利,早期的增长模型也非常简洁。以索洛(1956)、斯旺(1956)、卡斯(1965)、库普曼斯(1956)为代表的新古典增长理论认为存在一条均衡的增长路径,在资本回报率递减规律的作用下,当资本存量越来越多时经济增长的速度趋缓。换言之,穷国的增长速度要快于富国,最终,条件相似的国家经济发展水平应该也接近,并达到稳态,即经济增长率等于人口增长率。但这显然与事实不符,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与墨西哥、澳大利亚与巴西的差距不是在缩小而是在扩大,而且上述各国的经济增长率大部分时间都大于人口增长率。
以罗默(Romer)、卢卡斯(Lucas)、雷贝洛(Rebelo)、巴罗(Barro)等人为代表的经济学家创造了新一代内生经济增长理论,把技术创新内生于经济增长的过程中,让规模报酬实现递增,避免了新古典增长理论由技术进步外生假设导致违背现实的“增长趋同”的结论。内生经济增长理论强调的是促进经济增长的内生因素,并且有着一定的微观经济基础,也说明了它们促进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
内生经济增长理论为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收入差距问题提供了合理的解释。根据新古典增长理论,生产条件和人口增长率类似的国家最终会达到相同的稳态水平,这被称为增长水平的绝对趋同。但是经济现实却是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收入差距不但未见缩小,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内生增长理论放弃了完全竞争市场的假设,认为技术既是公共品,也可能是排他性的非竞品,由于这两类国家所具有的技术基础和条件不尽相同,他们各自向着自身的稳态水平增长,这被称为有条件的趋同。从这一角度看中等收入国家长期滞留在低水平均衡区域具有合理性。“干中学”“研发—生产两部门作用”以及“人力资源说”等内生增长理论,解释了技术的三种内生机制,但没有说明为什么技术产生和扩散并不均等的原因*一些国家得益于技术扩散实现了经济起飞,而其他落后国家似乎求助无门。。
20世纪80年代,新古典增长模型被新制度经济学家和经济史学家诺斯(North,1981)质疑:按照新古典增长理论,技术进步决定了生产率,没有技术创新则生产率不能提高,这无法解释历史上发生过的有些产业并没有出现技术进步但却出现了生产率提高的现象,这表明存在新古典增长理论尚未发现的因素影响着经济增长。诺斯认为这是制度因素,制度因素是经济增长的另一个决定性因素。制度提供了一种经济的刺激结构,随着该结构的演进,它规划了经济朝着增长、停滞或衰退变化的方向。技术创新和制度进步一起成为经济增长的驱动力。
2.后发国家的经济增长:二元经济与收入分配理论
抽象的经济增长理论并没有描述在后发国家经济起飞的过程中在经济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的经典理论对此有深刻的补充。
阿瑟·刘易斯(Lewis,1954)的无限劳动供给模型认为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存在着传统农业部门和现代工业部门并存的二元经济结构,由于农业部门和工业部门之间的收入分配存在着差距,劳动力要素总是从低收入的农业部门向高收入的工业部门流动。农业部门中存在着大量的剩余劳动力,这部分劳动力的边际生产率接近于零甚至为负数;只要农业部门中的剩余劳动力依然存在,工业部门的工人就不得不接受低得多的传统工资,而企业家可以将节省出来的利润继续扩大生产,进一步消化吸收农业部门的劳动力。这种劳动力由农业部门向工业部门的流动一直持续到农业部门的剩余劳动力被吸收殆尽。随着农业部门的剩余劳动力不断减少,农业部门的劳动生产率和劳动工资不断上升,而工业部门的劳动力不断增加、劳动工资不断下降,最终两部门的劳动工资相等,劳动力在部门之间的流动停止。如果此时工业持续增长,将出现需求拉动的劳动力价格上涨,这一点通常被称为“刘易斯拐点”。
库兹涅茨(Kuznets,1955)通过对18个国家经济增长与收入分配之间关系的实证研究,提出了经济增长过程中收入分配的“倒U型”假说,即在经济增长的早期阶段,收入差距会随着经济体由贫穷过渡到中等发达而逐渐扩大,但是当经济体由中等收入水平迈入高收入水平时,收入差距会逐渐缩小。阿德尔曼和莫里斯选取1957—1962年43个国家的经济增长和收入分配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完全支持了库兹涅茨的假说。鲍克特在阿德尔曼和莫里斯的研究基础上,对56个国家的经济增长和收入分配数据进行了检验,得出的结论是:当人均收入在201~300美元时,收入分配的差距逐渐增大;当人均收入水平超过300美元以后,收入分配的差距会逐渐缩小。由于拥有较为完整的理论基础和令人信服的实证检验,库兹涅茨的收入分配理论在长达40年的时间里一直占据着分配理论的核心地位。
结合刘易斯和库兹涅茨,一幅经济发展的美丽图画被清晰地勾勒出来了:随着经济起飞,农业人口向制造业转移,当达到一个阀值*刘易斯自己定义的阀值是两个,即刘易斯第一拐点和刘易斯第二拐点,但本文此处不做区分。后,工资水平将提升,虽然人均收入出现失衡,但只要经济继续发展,收入差距将会自动缩小,最终实现共同富裕。
但到了20世纪80年代以后,发展中国家在经济增长过程中出现的日益严重的收入差距问题引起了大量发展经济学家的兴趣。托达罗、坎贝尔等人通过对第三世界国家的研究,认为库兹涅茨的收入分配理论无法用来解释发展中国家的现实。在很多发展中国家,随着经济的增长,贫富收入差距不但没有产生缩小的迹象,反而有不断扩大的趋势。从经济发展历程来看,一旦发展中国家的人均收入达到中等收入水平,贫富差距问题就开始显现,而且随着经济增长,贫富差距问题越来越严重。20世纪70年代,拉美的一些国家人均GDP超过1 000美元,进入了中等收入水平,此时贫富差距的问题开始凸显*巴西1972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539美元,基尼系数为0.66;墨西哥1967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800美元,基尼系数为0.59;阿根廷1970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1 208美元,基尼系数为0.44。到了20世纪90年代以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贫富差距问题出现了进一步的恶化,1997—2002年14个发展中国家中有9个国家的基尼系数保持不变或者进一步增加,其中阿根廷的基尼系数增加了11.4%,哥斯达黎加增加了8.4%,厄瓜多尔增加了9.4%(数据来源:世界银行网站,http://data.worldbank.org/country)。。Deininger在1998年搜集了包含108个国家的682份关于基尼系数和五等分法精确数据的资料,通过对比和实证检验得出结论:经济增长与收入差距的关系极为微弱地支持了库兹涅茨假说,90%的被调查国家是不存在标准的“倒U型”的收入分配规律的。实际上,大量的实证研究结果表明,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历程并不支持库兹涅茨的收入分配理论。Person 以及Tabellini、Alesina、Roddk、Benabou的研究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即初始分配的不平等会极大地阻碍经济增长;Barro(1997)的研究指出,当经济体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低于2 070美元(按1985年美元计算)时,基尼系数会随着人均收入的增长而下降;当经济体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高于2 070美元时,基尼系数会随着人均收入的增加而增加。
因菲利普斯曲线而知名的威廉·菲利普斯,32岁到伦敦经济学院学习,触发其灵感的是经济学里把国民收入视为循环流量和把经济系统视为水压机的想法(在萨缪尔森的《经济学》里有介绍)。菲利普斯据此在有机玻璃的管子里装进彩色的水,运用动力学的原理使这些彩色的水流来流去,模拟国民经济循环运行流程,他的国民经济循环机被保存在大英博物馆和新西兰储备银行。
1.健全经济体的经济循环构造
鉴于研究对象是中等收入国家,经济发展阶段一般是初步实现工业化,制造业和服务业取代了农业的首要位置,即便农业还保持重要的位置,也是现代/半现代的农场企业淘汰了传统的小农模式,如阿根廷和智利。因此,国民经济的参与者主要是居民和企业。图1为健全的经济体的“两部门—四市场”经济循环示意图。在此经济循环示意图中,居民是指本国居民,企业是指境内经营的企业和企业间的中间品市场。居民和企业通过四个市场完成所有经济活动,分别是商品市场、劳动力市场、资本市场和公共产品市场。商品市场是企业把最终商品销售给消费者的市场,不包括中间品;劳动力市场是居民提供劳动以换取工资的市场,其构成是多元的,既包括高收入劳动者(如高级经理人、科研专家),也包括中等收入者(如专业技术人员、中高级管理者),还包括提供非熟练技能的中低层劳动者;资本市场是居民创立、投资企业并取得资本回报的市场*机构投资者的投资属于对居民可支配权益的代理性行为,其所有权人归根结底是自然人。,资本市场是广义的,既包括规范的股票、证券市场,也包括各种非正式的民间投资渠道;公共产品市场主要是指政府职能和服务*政府的服务是维持国家的运转,包括外交和公共安全、公共秩序、公共设施、公共服务以及非常重要的居民福利。,称之为市场也是可行的,只不过这个市场被政府垄断而已,其运转主要依靠政府从企业收取税金(居民收入纳税实质上也是企业活动所创造的),也有部分来自国有企业和政府投资的红利,此外政府可以通过发行债务把未来的收入掉期到当前使用。需要说明的是,健全的经济体不是指隔绝在全球化之外的封闭的经济体,而是指经济体的两大部门和四大市场成熟完整,并且拥有经济自主地位。
图1 健全经济体的经济循环示意图来源:关雪凌和张猛著《普京政治经济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82页,有修改。
在国民经济循环中,商品与服务逆时针流动,资金则顺时针流动:企业生产出的产品被投放到商品市场出售,收回成本并取得利润;企业在劳动力市场聘用居民并支付工资,纳税以换取政府的公共产品,所产生的盈余利润在资本市场进行分配;居民通过劳动力市场提供劳动领取工资,从商品市场购买生活资料,并通过资本市场投资企业获得企业的利润分红,居民还享受政府的公共产品(如市政、教育、补贴、福利)。需要注意的是图1与常见的经济循环图的差别之处,经济学假设市场出清,因而企业是没有利润的,所以很多经济学课本没有把资本市场单列出来,而是用银行吸收储蓄、发放贷款取而代之。事实上,银行本身就是企业,因此本文将其归在企业内。
2.经济循环视阈下的增长理论评价
本文采用流体力学的思维而不是均衡来理解国民经济循环。经济循环图直观地表明经济总量与经济管径、密度和循环的速率正相关,因此,增加国民经济循环的管径、密度(截面质量)以及加快循环速率都能产生经济增长。基于此,对本文前述的经济增长理论可做如下总结和评价:
(1)经济增长理论以及收入分配理论对健全的经济体是有效的。经济循环中的四个市场协调一致:企业本能地愿意采用更好的技术获得更高的效率、更强的竞争力,为投资者(居民)提供更高的回报;更高的回报反过来会直接刺激投资行为向有优势的企业和产业集中,淘汰落后的企业和产业;居民也愿意投资于教育,以谋求劳动力市场上的高额工资回报,同时有更强的购买能力也催育了商品市场。这就是“投资—技术—教育”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从国民经济循环的角度看,就是增大了国民经济循环的管径和流质密度。
(2)制度经济学所提倡的政策作用有所不同,制度经济学不是增加国民经济循环的管径和密度,而是减少国民经济循环的摩擦力(即降低交易成本),剪除冗余的管道,提高经济循环的速率,因此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也是有效的。技术进步与制度优化分别从管径和速率两个方面促进经济增长,且是乘数关系,这意味着同时使用效果更大,忽视任何一方都是错误的。
(3)刘易斯和库兹涅茨的理论也是正确的。市场条件下,高效率的部门会增长,低效率的部门会萎缩,一开始工资收入差距会扩大,但随着不同产业效率水平趋同,工资收入差异最终会减少。加之经济发展带动税收的增加,政府能够为社会提供丰富的公共产品,尤其是为低收入者提供更多的补贴,从而实现库兹涅茨“倒U型”曲线所展示的收入水平均等化。
此外,也可从国民经济循环来看其他的一些重要经济学思想:自由主义、货币主义有效性的依据是自由市场条件下经济循环可以自我强化;对结构主义的解释是增大了循环流体介质的密度和扩大了管径(产业升级);凯恩斯主义经济刺激行为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不但在于增大了管径,还因为加大了压力从而提高了流速。当然,在说明各种理论的有效性的同时,其局限性也一目了然——没有哪一种是唯一正确的,一种经济策略的实施需要与其他因素相互配合使用,否则其效果会被抵消。
值得注意的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增长理论也是把国民经济作为一种循环而不是均衡来进行研究的*马克思的社会资本再生产理论是科学的、系统的经济增长理论(吴易风,2002),很多西方经济学家也承认马克思主义经济增长理论在时间上领先于、在学术水平上也领先于西方经济增长理论。多马(1952)说:“在各经济学派中,我认为马克思主义者最接近于发展一种经济增长的重要理论。……模型较之西方国家类似的尝试有更高的发展”。。根据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苏联的经济发展初期取得了创纪录的增长,这是苏联优先发展重工业(即第一部类)、增加资本积累的结果;但由于过度忽略第二部类,用第二部类补贴第一部类也造成了经济结构失衡的问题。错误不在于马克思主义经济增长理论,而是僵化的体系把马克思主义当成了教条,完全忽视第二部类造成严重的失调,导致后来经济陷入了泥潭。
从流体力学的角度能够解释市场经济的增长具有自发性和连贯性,当大量低技能的劳动者被高技能劳动者取代的时候,说明经济结构升级已经自发地实现。流体力学的角度也能够帮助诊断经济体增长迟缓的原因,国民经济循环中出现分流、降低密度和降速都会造成国民经济疲软。前述的经济增长理论在发达国家能得到很好的应用和验证,在中等收入国家却不能得到很好的应用和验证,是因为发达国家一般是充分发育的健全的经济体,而中等收入国家的经济体系还存有缺陷。因此,要探求为什么很多中等收入国家实现不了上述理想的愿景,就需要深入考察中等收入国家的经济循环与健全经济体的经济循环有哪些背离。
中等收入国家是从低收入国家成长起来的。低收入国家通常处于以家庭为单位自给自足的传统经济阶段(见图2),生产效率低下,现代制造业生产部门尚未建立,四大市场尚未发育,税基薄弱。低收入国家希望赶超先进国家就需要建立现代的生产部门。
图2 低收入国家的经济循环示意图
1962年,美国经济学家钱纳里和布鲁诺发表了《开放经济中的发展策略:以色列的经验》一文,阐述了外资流入在减少储蓄缺口和外汇缺口方面的双重作用,提出了两缺口模型(Chenery et al,1962)。发展中国家拥有暂时过剩的生产资源,尤其是劳动力过剩,但缺乏本币和外币资本以及技术,现代经济部门难以启动。如果这类国家从国外获取资金用以进口必需的生产资料,并取得相应的技术援助,理论上就可能带动经济的发展。国际援助或吸引外资对于贫困国家发展困境的解决起到了一箭双雕的作用。
在贫困国家,现代经济部门无法自发地建立。双缺口理论指导了促进其经济增长的政策实践,包括与改革挂钩的国际援助和外债减免、鼓励吸收国际投资等。在世界银行和发达国家推动下,为了发展经济,大部分资源丰富的低收入国家汲取和接受了双缺口理论的思想。虽然没有资本市场的发育,通过引进各种类型的外资,也建立了现代生产部门,取代了传统的落后产业,经济开始起飞。经济起飞的过程就是从自给自足的传统经济升级为“两部门—四市场”的现代经济,如图3所示。
图3 低收入国家向中等收入国家迈进过程中经济循环的变化
在通常历经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工业化过程中,农村人口向城市转移,政府的税基相比低收入阶段改善了很多,经济取得了稳定的增长。正如刘易斯二元经济理论所论述的,这一阶段的经济增长得益于人口红利,源源不断的农村人口涌入城市,压抑了工人工资上涨,补贴了初创的工业部门。新兴工业企业虽然尚显初级和低效,但得益于传统农户自产自用的产品不计入GDP,所以经济增长的数字格外喜人。整个国家都习惯了高速的经济增长,并通常将其归因为政治的英明。一片祥和的气氛下,低收入国家迎来了第一个挑战——刘易斯拐点。当劳动力已经实现充分转移,进一步的工业增长就需要通过提高效率来支付更高的工资成本,而不能指望通过无限的廉价劳动力来扩充规模。此时,虽然该经济体已经初步进入中等收入国家的行列,但现代生产部门结构亟待调整。
中等收入国家的现代经济部门虽然已建立,但其构成一开始就很复杂,包括国际援助和贷款援建的政府项目及国有企业、优先获得资源的裙带资本企业、低水平的本土企业以及跨国公司的子公司等。由于政府支持的本土企业自生能力不够(林毅夫,2012a)59-68,在劳动力成本优势难以为继的情况下,竞争力低下的本土企业陆续被淘汰,最终跨国公司的子公司在竞争中胜出,取得经济体内的主导地位。就像拉丁美洲大部分国家那样,经历了几次经济危机之后,政府为了摆脱沉重的财政包袱,私有化了骨干企业,被外国资本廉价捕获,“经济拉美化”成为外资主导东道国产业的代名词。一些东南亚国家殊途同归,例如马来西亚重要的电子产业基本上是外资垄断的。如此一来,在开放的条件下,中等收入国家的经济循环呈现出新的特点,突出表现为国际漏出、政府漏出和寡头漏出。
1.国际漏出
在开放的经济环境下,一旦企业被外国公司的子公司替换,经济循环机制会发生变化。首先,资本市场的功能丧失,投资决策由母公司把持,而利润也将流向国外;劳动力市场有机结构被破坏,高收入岗位和企业的高级功能(如研发)不依赖本地居民,工资收入水平将无法提高;跨国公司在转移价格避税方面有天然的优势,政府税收收入难以提高,居民福利难以保障;居民的收入降低,公共产品减少,商品市场出现疲软。长期来看,国际漏出机制畅通,经济增长将会乏力。此为中等收入国家经济循环出现的第一个漏出。图4只反映了通过跨国公司造成的国际漏出,此外,由于贸易条件的恶化,国际贸易也导致中等收入国家经济漏出,这种漏出是跨国公司兴盛之前就有的模式,即价值通过国际贸易由穷国转移到富国,称为“不平等交换”(伊曼纽尔,1988)。两种国际漏出相结合,造成了穷国补贴富国的普遍现象。
图4 典型中等收入国家的经济循环与国际漏出来源:关雪凌和张猛著《普京政治经济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83页,有修改。
2.政府漏出
在从贫困国家到中等收入国家的转变过程中,农业富余人口抑制了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工资上涨,刺激经济高速增长。这是一个中长期过程,一旦这种红利用尽,经济将进入调整期,先前的增长速度短期内难以再现。但是,由于政府把过去的经济增长归功于政治英明,现任的官员有政治动机维系先前的增长速度,因而常常进行干预。目前,政府干预理论的主流是凯恩斯主义,即通过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刺激经济,而这又将分别造成两种经济漏出,如图5所示。
图5 典型中等收入国家的经济循环与政府漏出
(1)政府的货币政策在资本市场注入流动性,但由于实体经济为跨国公司子公司所替代,缺乏实际投资机会。因此,廉价资本不是进入实体经济,而是进入了虚拟经济领域,造成通货膨胀、资本泡沫、概念炒作,通过推高国际大宗商品市场价格让具有价格主导权的跨国公司获益,财富最终漏出,不再参与国民经济循环。
(2)政府的财政政策一般是通过国有企业对低效率行业进行投资。如前所述,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低效企业将被高效企业所淘汰,企业效率在竞争中越来越高,经济循环有自我加强的能力。但国有企业有政府财政做依靠,从事低效率的行业也不会被淘汰,财政政策把经济资源沉淀下来,不再参与国民经济循环,形成漏出。
政府在经济注入的过程中,会突然加大国民经济循环的管径和流速,实现短期经济增长;但由于漏出机制的存在,政府的注入一旦停止,经济增速将再次放缓。政府的注入主要来自货币超发和借贷等透支方式,难以持续。依靠政府注入的方式发展经济存在陷入恶性通胀和债务危机的风险,拉美国家的教训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另外,福利支出过高、政府机构过于庞大、行政费用过高等都会增加经济震荡的烈度和可能性。
3.寡头漏出
一个经济体中举足轻重的少数经济主体的行为也可能对整个经济体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20世纪90年代的俄罗斯曾由少数寡头合法把持了国家经济命脉,俄罗斯巨额的石油利益被换作美元存在寡头们在海外的银行账户上,而国内百姓因为国家经济陷入困境没有足够的生活支持。寡头是一种分利集团,他们虽然是居民的一部分,但其利益与普遍民众利益是对立的,分利集团把持着社会资源,尤其是具有国际优势的支柱性产业,并让产生的利益为自己服务;他们对经济的影响是造成国民经济的体外循环,让经济增长与广大居民无关,并抑制其他经济部门的发展。今天的某些石油生产国依然如此,成为一种严重的经济漏出,如图6所示。
图6 典型中等收入国家的经济循环与寡头(分利集团)漏出
相比国际漏出和分利集团漏出,政府漏出受到财政约束,往往是相对短暂的。在国家财政无以为继的时候,只能暂停不堪重负的支出;国际漏出和分利集团漏出则可能造成慢性失血,抑制经济体长期的发展。这三种漏出到会抵消经济发展的成果,并造成经济反复、社会动荡。以上三种漏出的产生,是因为中等收入国家在快速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不完善的经济体。在存在漏出的情况下,经济不会持续高速增长,而那些理论上针对健全经济体的促进经济发展的建议不但无效,还可能产生严重的副作用。中等收入国家要想取得可持续的经济发展,显然不能依靠现有的刺激药方,而需要下定决心,深化改革,完善经济体系,堵住经济循环的漏洞。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任何国家都难以承担与世界经济割裂的巨大成本。通过与国际市场熔断的方式阻止经济漏出既不可取,也行不通,需要找到符合时代的解决方案。把中等收入国家三张国民经济循环漏出图叠加起来,可以看到三种漏出都与两种现象密切相关,即健康的国民企业和本土资本市场的缺失。
1.健康的国民企业
教条主义者会争论“国有企业好还是私有企业好”这类没有意义的问题,国有企业和私有企业在不同发展阶段各自拥有不同的历史使命。国有企业的确存在一些问题,但需要注意的是,在国有企业搞不好的国家,私营经济往往也相当落后;私营企业搞得好的国家,国有企业也往往相当出色。这说明社会条件是讨论评价产权和所有制的前置条件,产权和所有制改革应该与社会能力相匹配。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都是国民企业,如何把国民企业办好,让企业建立自生能力才是中等收入国家要考虑的首要问题。
培育健康的国民企业是一个复杂的问题,现有的学术观点集中于如何完善市场机制的问题上。作为研究展望,笔者认为培育健康的国民企业市场机制可能是次要的问题,而且已经研究得非常充分了;而社会和政府在发展中国家所能起到的作用更大,但这方面的研究还远远不够。
2.本土资本市场
广义的资本市场不仅仅是指股市和证券市场,而是泛指官方和民间的企业所有权市场。社会的整体营商环境需要给经济打造一个多元的投资生态环境,产权的保护、清晰的规则都是建立健全一国资本市场的关键,而建立和完善相对独立的本国资本市场是降低经济漏出的关键。从经济循环的角度看,这是“疏”而不是“堵”。事实上,三种经济漏出的原因分别在于跨国公司取代了本国资本市场、政府公共产品市场跨界承担了资本市场功能和利益集团把控了资本市场,这造成了经济循环的漏出和沉淀。建立成熟的资本市场,就要学习发达国家的实际做法,确保本国企业为广泛的居民所拥有并为民众利益服务,保护本国企业主体免受外部资本的冲击,审慎对待外资。同时,政府要限制利益集团对人民利益的侵蚀,通过税收、监管、反垄断等手段调节国民利益分配。
健全的国内资本市场可以为灵活处理国有企业产权问题提供蓄水池。任何企业都没有无限的寿命,国有企业也不例外。国有企业是执行国家赋予的某些使命而存在的,当使命完成或者结束,处置国有企业需要一个安全的途径。俄罗斯在20世纪90年代开始的休克疗法集中私有化了国有企业,俄罗斯公民每人获得一万卢布的私有化券,但是由于没有成熟的资本市场,私有化券迅速贬值,私有化券被廉价地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俄罗斯出售的12.5万家国有企业,平均售价仅1 300美元;俄罗斯500家大型国有企业实际价值超过一万亿美元,但只卖了72 亿美元(刘纪鹏,2009)。俄罗斯的骨干企业所有权集聚在寡头和外资手里,形成两极分化,40%的居民陷入贫困线以下(利沃夫,2003)。而美国在一些拉美国家国有企业私有化的进程中攫取了万亿计的利润(范春辉,2006)。智利在国有企业私有化进程中后期意识到了这一点,改变了策略,降低了步伐以适应本国资本市场的吸收能力,这为智利成为南美洲经济表现最好的国家奠定了基础*20世纪70年代中期,智利皮诺切特军政府把之前没收和征用的300多家私人企业物归原主,通过招标和拍卖的形式又将200多家国有企业和政府股份限期私有化,停止了对国有企业的补贴,这一阶段激进的私有化改革把除了大型铜矿、公共服务、交通运输等43家企业之外的国有企业都私有化了,过快的私有化造成少数财阀低成本获得了经济控制权(这与俄罗斯90年代所经历的情况相近);80年代初债务危机爆发,政府不得不把已经私有化的银行和企业重新国有化;危机之后的80年代中后期政府再次进行私有化,这次私有化在操作上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政府推动资本市场的发展,提出了民众资本主义的私有化计划,并制定了一些列的法律,如规定出售国有企业时股份必须分散;到90年代初,除了大型铜矿之外,国有企业退出了生产和金融领域,但与此同时,资本市场得以建立和充实(王晓燕,1994;吴国平,1992;李俊江 等,2002)。。
要保护本土资本市场免于外部冲击和内部侵蚀。在20世纪90年代末亚洲金融风暴期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救助濒于破产的亚洲国家时以开放资本市场为条件,这让汇率和股市都处于低点的亚洲国家遭遇了欧美资本的洗劫,东南亚和韩国等的一大批企业被以远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卖给外国资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因此而备受争议(斯蒂格利茨,2004)。相反,在大约十年后的美国次贷危机中,美国政府并没有按照其对外宣扬的自由主义的思路让市场解决危机,而是积极参与救助,严格限制企业被外国资本收购,极大地保卫了美国企业的所有权。亚洲的教训和美国的经验说明资本市场不能封闭起来,适度地开放是有利于资本配置的;但要根据国家利益而不是国际准则来实施灵活管理,如果对资本市场失去控制,会让国家长期积累的财富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资本市场也有供给和需求,让优秀的企业在本国资本市场交易能够充实市场。但我们常常观察到中等收入国家的优秀企业会选择境外上市或者被外资收购,造成本土资本市场空心化和泡沫化。例如巴西最重要的工业公司巴西航空工业公司(Embraer S.A.)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俄罗斯等国股票市场的表现常年落后于经济增长,至少表明这些国家资本市场的发展没有跟上经济发展的步伐。导致中等收入国家优质企业境外上市、劣质企业本土上市的原因,除了由于本国资本市场自身的规模等客观原因导致企业不愿意选择之外,更多的还在于本国资本市场不完善,有效监管不足而无效管理过度,优质企业当然选择更加规范、透明的市场上市以躲避低效率的管理和低质量的服务,而劣质企业却可以通过包装来圈钱。
本文借鉴菲利普斯的流体力学研究方法,探讨了全球化时代中等收入国家经济循环中“注入—漏出”的基本机制*本文是以发展中国家为研究对象,经济循环的“注入”与“漏出”是相对的,发达国家的经济循环主要体现在“注入”上,而“漏出”被有效防范。,为经济增长理论的创新和发展提供了新的视角,突出体现在以下方面:
一是对赫希曼的补充。典型中等收入国家就像著名发展经济学阿尔伯特·赫希曼(Albert Otto Hirschman)所比喻的那个“松弛的气球”一样飞不高,要想使气球恢复往日的雄风,赫希曼建议再注入些气体,使之再度滚圆而飞舞起来。本文的研究表明,检查这个气球漏气的原因并修补漏洞才是根本,漏气的气球无论如何注气也不会飞得高、飞得久。更长期看,需要“政府—市场—社会”三元协调发展,一个发达的现代经济一定是根植在现代的社会、现代的市场和现代的政治环境中,没有深刻的社会改革、文化的进步、政治的开明和市场的有序,经济增长难以持续。
二是对全要素生产率理论的补充。经测算,20世纪50年代之前的80年间,资本和劳动力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只占15%左右,新古典增长理论无法解释经济发展传统因素之外剩余的85%*斯坦福大学教授阿布拉莫维茨(Abramovitx)1956年率先对此问题进行了计算并得出上述结果,诺贝尔获奖者索洛采用不同方法和不同时间的数据得出了大致相同的结论。参见斯坦福大学教授Nathan Rosenberg对此问题的综述“Innovation and economic Growth”(来源:http://www.oecd.org/cfe/tourism/34267902.pdf)。,这部分余量被称为索洛残差。经济学把索洛残差称为全要素生产率,全要素生产率是指扣除了资本投入和劳动投入的贡献之外,其他所有能够实现经济增长的因素对经济增长贡献的总和。全要素生产率既包含诸如技术进步等因素影响的部分,也包含诸如计算误差、被忽略变量和未知变量等因素影响的部分,因此实际上索洛残差度量的是经济增长中要素投入所不能解释的部分(段文斌 等,2009)。本文的分析表明,研究全要素生产率时应该考虑国民经济中的国际漏出以及与国际漏出对应的国际注入,这一部分在某些国家表现突出,例如瑞士*瑞士的雀巢公司(Nestle)创建于1867年,总部在瑞士沃韦(Vevey),是世界上最大的食品制造商之一。雀巢公司2014年的全球税后利润达到140多亿美元,但雀巢在瑞士的产值仅占3%,即便是整个欧洲市场也仅贡献雀巢30%的收入,雀巢的利润来自全球经营;其95.8%的资产是海外资产,97%的雇员是外国人,但领受高薪的高管、上层管理者和关键人员来自瑞士的居多(部分数据来自雀巢公司年度财务报告,http://www.nestle.com/aboutus/annual-report)。。
三是在其他理论上的应用。经济循环的“注入—漏出”模型支持和强化了“依附论”的理论基础,当资本市场被跨国公司母公司取代以后,一国的资源配置也随之失去自主性;一国的漏出,将成为另一国的福利,对揭示西方福利经济学和发展中国家的超前福利失败具有一定解释力;对于解释中等收入陷阱的成因提供了新的视角:中等收入陷阱不是一种均衡静态陷阱,而是动态的陷阱,经济始终不能达到或接近潜在的均衡水平,三种经济漏出耗散了经济积累、抑制了技术创新、降低了国民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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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夏 冬)
Pouring in and Leaking: Economic Cycle and Growth in Typical Middle-Income Countries—On Application of Western Economic Growth Theory to Developing Countries
ZHANG Meng1, GUAN Xue-ling2
(1.EconomicsandManagementSchool,HarbinInstituteofTechnology(Shenzhen),GuangdongShenzhen518055,China; 2.EconomicsSchool,RenminUniversityofChina,Beijing100872,China)
Western mainstream economic growth theory is not as obviously successful in the guidance of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of the developing countries as in the guidance of the developed countries, and the middle-income countries are ubiquitously bogged down in middle-income trap. The typical middle-income countries rapidly realized industrialization by depending on externally pouring in during the economic taking-off stage, however, because those countries did not cultivate the national enterprise system and mature local capital market with self-growth capability, their national economy has such three types of leaking as international leaking, government leaking and oligarchy leaking, no matter externally pouring in or internally pouring in it is offset by the three types of leaking and boosts its ineffectiveness of the economic growth policy provided by western economic growth theory.. The key to stopping the economic cycle leak of the middle-income countries is to cultivate healthy national enterprises, to construct and maintain local capital market and to build healthy economic body. From long-term perspective, the breakthrough of middle-income trap needs triple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of government-market-society, and the hydrodynamics and the pouring in and leaking out mechanism of national economic cycle also provide new vision for the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economic growth theory.
national economic cycle; economic growth; middle-income country; middle-income trap; economic leakage; developing country; national enterprise; local capital market
F061.3;F112.1 Document code:A Article ID:1674-8131(2016)06-0001-11
10.3969/j.issn.1674-8131.2016.06.001
2016-07-03
深圳学派建设丛书资助项目(ND-2016-00373)
张猛(1976— ),男,吉林人;副研究员,博士,在哈尔滨工业大学(深圳)经济管理学院任教,主要从事经济理论研究。
关雪凌(1962— ),女,北京人;教授,博士,现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党委书记、副院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协同创新中心研究员,主要从事国际经济关系研究。
F061.3;F112.1
A
1674-8131(2016)06-0001-1
本文为“第十届中华发展经济学年会”会议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