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是雄性的

□邵悦



海是雄性的

□邵悦

思辨的海

黄昏，也是咸的

干扰心事的涛声，海鸟，渔网

被晚霞送到如愿以偿的地方

此时的海，理智得如同哲人

借助橘红色的柔情

卸去喧响装扮的强悍

摘掉别在胸前翻卷的浪花

一白天太多的许诺，铿锵有力

静默，是最漂亮的结束语

爱抚，无数次漆黑礁岩

拥抱，留不住细软的流沙

与海试爱

游客乐此不疲

渔民却毫无情趣，自顾撒网

吸纳千百支殉情的溪水

只有一支从眼里流出来

包容上万条离经叛道的河流

只有一条笔直成海岸线

激情，澎湃不计其数的浪花

只有一朵，荡漾成白玫瑰

完成天海一体的秘史

海霞泛爱

白昼与黑夜交汇十分

躲在你宽袍大袖里避难的海藻

有的熟睡，有的已死去

安稳解开缠满躯体的波纹

让生命的痕迹彻底袒露

再把时间，空间，世间

这些永恒的主题凸现出来

让那些包容的，宽泛的，厚德的

细胞，重新孕育

让一场神性的爱，庄严诞生

让一次愉悦的、辉煌的死亡

在黄昏的海面上红润起来

汹涌的海潮能沉睡多久

海霞泛爱，能施恩到哪里

与光有多亮，夜有多黑毫无瓜葛

浪来了浪去，爱往者爱来

静坐，行走，漂泊

都是生命的神祇

波光粼粼的占有

很久了——

就这么一片静寂的橙红

波光粼粼地占据了我的未来

就那么几只泊在红晕里的旧船

荡来荡去，哽咽我的喉咙

食草的肉体和汲血的灵魂

在黄昏的海湾同时搁浅

幻象的画面，从潜意识里走出

肢体，成了名存实亡的躯壳

肢解的理性，摆在海面前

十指埋进温热的细沙

触摸太阳隐藏沙滩里的热情

柔软的暖，和阳光

像儿时冰冷的手，伸进母亲怀里

漾起的海水没过双脚，才觉出

坎坷的血液里，有黄昏的红

海的咸涩，和浑厚

我不再用肢体丈量遥远的海岸线

也不去探测海底世界

褶皱的黄昏，熟透的波光

禁锢了我，也放纵了我

海汉子

是母性吸纳百川的阳气

换来你的雄魂

一条被盐味儿泡大的汉子

一条任海风强掳的汉子

一条波涛反复拍打、翻卷的汉子

毛孔渗出的不只是盐

还有男人的味道

散落的汗珠，蜕变成

鱼虾，海藻，海蜇，贝类

吞进一粒尘埃，吐出一片沙滩

低沉的喧响

是你历练的箴言，和庄严的昭告

缆绳粗犷拉伸，细腻盘踞

一端是渔船，一端是漂泊的歌

你在黎明前蓄积激情

在黄昏时信守禅意

从海底捞起太阳，又沉下月亮

乘客轮，或者渔船出海

你并不在意。唯独握紧偌大的网

天亮时撒出去，傍晚时收回来

释然

攻击，抢占，掳掠

演奏这些音符的是狼，还是鹰

都无所谓

我只想从那些强壮的音节里

找到发声部位，和音域的走向

太阳张开红铜般的嘴巴

黑子在喉咙蠕动

月色开启柔韧的唇

剑白的舌头，令人战栗

不敢想象，这些隐忍的要素

明里，暗里会发出怎样的声响？

到海边去吧！——

一个声音大声说

面朝大海。朦胧的海岸线

像偌大的琴弦，弹拨

后浪推动前浪，向前方涌去

礁岩静默沙滩

下半身浸入水中，给海浪伴舞

上半身面对我，沿着沙滩

陪我走一个时辰的旅途